“你从哪儿搞来的?”她手指着他脚上的鞋问,忍不住又哈哈大笑:“是你女朋友给你……是她给你……这个……· ”
她猛地打开橱门,乱翻一气,碰倒了装感冒药、咳嗽药以及维他命的小瓶子,她从来不吃这些药。
他脚上穿着双巨大柔软的卧室拖鞋,莉莉一见,不由笑出声。他看上去就像个侏儒。那鞋应该置于大象之类的动物足下才合适。
“出什么事了?”约翰问,瞥了一眼莉莉,随即目光又转回电视上。
“莎娜想搬出去跟我住,她说她已同你商量过此事。”
莉莉无法入睡。凌晨三点,她起身到厨房去找瓶葡萄酒什么的,好让自己睡着。黑暗中,她发现约翰也醒着,正躺在沙发上静静地抽烟。
“别走!”莉莉说,衔着一支烟在嘴里,以忍住笑,“给个火!”
她靠回柜台上,察看着他的脸色。他仍然皱着眉头,嘴闭得紧紧的,就剩下一道缝。
回到卧室,莉莉关上门,靠在门上,嘴对着瓶子,“咕嘟咕嘟”地灌着葡萄酒,然后,用手背抹抹嘴。她在黑暗中仔细地察看了一遍房间,连角角落落和阴影都搜寻到了。
莎娜一离开房间,莉莉的双肩垂了下来,靠在厨房柜台上,透过吧台的门盯着小房间里的约翰。
走过莉莉的身旁时,她俯身靠近她,附在她耳边说:“现在就行动,别耽搁!”
她需要一片镇静剂。她的身体在尖叫:它太需要莎娜倒掉的那化学玩意儿了,可是她现在却找不到任何东西可以满足这个需求。
由于尼古丁的作用,她的脑袋开始旋转。她想将烟掐在烟灰缸里,可是那支烟却从中间断开,继续燃烧着。
“你完全想错了,约翰!不光如此,这对自己的女儿来说也是不公平的。你不会失去她,她爱你!她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也许会与跟我在一起一样多。”
“我也希望你幸福!我们还是朋友,还是莎娜的父母!”她好容易没让眼泪流下来,看见他眼里也闪动着泪花,“如果我们继续在这所房子里呆下去,那么我们最终将以互相憎恨而收场。我不想那样!”
“你要是想睡到床上,我不会介意的。”她冲动地对他说,“我睡不着。”
惟一的目击者已经死了。现在,两兄弟都死了!明天,她将面对面地同坎宁安打交道。明天,意味着不是开始,就是结束!
“你先别激动,让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我们可以把这所房子以我们现在每个月的开销的价格租出去,这样,我们的税金也一笔勾销,我们就谁也不用负担这一大笔分期付款了。莎娜可以继续在现在这所学校读完这一学年,我开车送她上学,或是当她去跟你住的时候你开车送她上学都行,从下一学年起转到新学校。”他板着脸气冲冲地说:“我不许!你下班那么晚,她会孤独的。我不许!不管怎么说,你一直是位糟糕透顶的母亲!”
约翰瞪着她。他的眼睛因为恼怒而眯缝起来,转身就要走。
“你想利用强暴事件和莎娜现在跟你认同在一起的事实,将她从我这儿偷走!”
莉莉停住嘴,盯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想到此,某种程度她甚至有种释然的感觉。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准备好了。她已经在暗无天日的隧道中呆得太久了。
她们回到家时,约翰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满屋烟雾缭绕,一直盘旋到天花板上。
她咽了口唾沫,有点渴望可是又不像渴望的奇怪感觉。伸手拿起一只杯子时,她的手直发抖,渐渐地扩展到全身都在打哆嗦。
莉莉一阵光火,竭力克制着自己,作了几次深呼吸,想让自己忘掉约翰最后那句话。这类的话,他说过不止十遍,又不是头一次听到。如果她不得不舔他的屁股,她也准备去做。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他问,望着她吸进一口烟,喷出满嘴浓烟,用手扑扇着。
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包围了她,一丝温馨的涟漪在她心中荡漾,此时此刻,她真想抱住他,谢谢他,希望他们能再次相爱。
“好了,我想你得学着面对这一切,对吗?”他温柔地说,“而我也一样。”
“就从你开始穿这大象拖鞋时开始的。”莉莉说着差点又忍俊不住,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
他想开口说什么,可是莉莉止住了他。
“噢,约翰!”莉莉叫了一声,靠近他,伸手碰了碰他。
“我相当了解你的感受,我知道你跟莎娜有多亲昵。我向你保证,我每天晚上会按时到家。我手头只有一件案子要审理,剩下的严格说来都是监督而已。我没办法在办公室里处理的,我可以拿回家来处理。”
再说,她心想,望着他的脚,就凭他那副窝囊样,尚不足以对她构成威胁。
她站在厨房中央,头顶上的灯光直射到她身上,橱门依然半开着:“给我一支烟!”
莎娜瞥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快步往自己房间走去,她的小狗连奔带跳地跟在她身后,并用粉红色的鼻尖轻触她的手指。
他搔搔头,迎着莉莉的目光:“如果这是莎娜的意愿,而且这样有助于她将一切抛在脑后,那……”
为什么她从来没看到这点?为什么她竟会被他搅得心烦意乱,怒火中烧?他只是块笑料,一个卡通片里的人物。她一口便能吞了他。
他站起身,拉高一下自己的尼龙裤子,拖泥带水地走到厨房,掏出一包烟扔在褐色的地砖上。
她捧腹大笑,身体摇个不停,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伸出一只手指搁在她的唇上,就像亲吻似的。接着,他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