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她大声叫道,可是没听到回答。
她们将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搬进新租的房子。所有不愉快的事都将被抛在脑后。
“起床!”她命令道。
“我们上哪儿去?”她问。
两人大笑,莎娜将一手搭在莉莉的肩头。
如果她母亲做错了什么事,因而发生什么后果的话,那么,他们也得惩罚她。不管她母亲做了什么,她母亲都是为她才这么做的,任何人都不能再伤害她母亲!
莎娜回到房间,拉开窗帘,让午后的阳光照进屋里。
今天头一次,莉莉的眼睛亮了:“有好几处房子我们可以去看看。我得给不动产代理商打个电话,让他们在那儿跟我们碰头。也许他们出门了,但我们可以试试。”
莉莉跟房地产经纪人说话的当儿,莎娜把手放到闪烁着红色信号的黑匣子上试了试。这里她们将是安全的,她心想。不会再有眼泪,不会再次发生搏斗和噩梦。
“去淋个浴,梳妆打扮一下,我们到外面去!”她转过脸,双手叉腰,“如果再让我看到那种药片,我还会将它们统统扔掉。如果你继续服用,我就开始吸毒,我可以在学校里买到,很容易。”
莎娜看见地板上半开的钱包,从里面掏出药瓶。
她出门前所看到的报道,以及强奸案发生后那天早晨的情形纷至沓来,闪过她的脑海。她母亲是否认为那人就是强奸她们的那家伙,对他作了什么可怕的举动?这是否就是令她母亲日夜不安、神经紧张的原因?
“我说,我们干吗不再去看看房子?天气那么好,这会儿去看电影太可惜了。等天黑了,我们可以像往常那样等天黑了再去看。”
她真想问问她母亲,不过她克制着自己,竭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我们先上哪儿去吃饭,然后去看电影。我在报纸上找找看有什么好看的电影,你去梳妆。”
“她的车在这里,那她一定在里面。我没看见她,我刚回家。”
“报纸就在柜台上。”莉莉说着,四下张望,她目光呆滞,眼睛红肿。
“我喜欢这儿!”莎娜热切地说,望着她母亲,“我们就要它吧。只要想想,妈妈,整个院子都长满了青草,而不是一半露着地皮!还有那个大木盆,太棒了!”
已经太迟了,马桶里传出冲洗声。
“不错,”她说,“我想是从你那儿学来的。”接着,她靠在小桌上,直瞪瞪地逼视着她母亲,“至少你以前一直很严厉……在你开始服镇静剂之前。”
莎娜发现报纸卷成圆筒状,仍然用橡皮筋束着搁在厨房柜台上。她扯下橡皮筋,在看娱乐指南前先扫了一眼头版。于是,她看到了登在头版陈列的照片。
“但我还是认为这个时候转学对你来说并不是个好主意。也许,你该等到学校放假,也只差一个月而已。只不过,到那时,我不知道我们能否租到房子。”
“你知道,妈妈,你得搬出去住。跟爸爸继续住在一起——而实际上你们两人的婚姻已名存实亡——会使你发疯的。我的意思是,尽管你结了婚,可……”
照片共有三张,一张是曼尼·赫纳德兹,一张是博比·赫纳德兹,还有一张是那位涉及枪战的警官克里斯·布朗。她迅速浏览了一遍报上的内容,接着便看到了博比·赫纳德兹于四月三十日被某个姓名不详的袭击者枪杀的消息——正是她被强奸后的第二天早晨,她心想。报上还进一步报道:那个嫌疑犯据说是一名白人男子,五英尺十英寸高,头戴一顶蓝色的针织滑雪帽,驾驶一辆红色的小型车。莎娜像被火灼了一下似的,将报纸丢在柜台上,脑子正快速地转动。
她们在一个公共电话前停车,连络好了要去看一栋房子,都在温图拉山脚下。因为还有一小时的空闲,莉莉在一家商店停下车,买了一个移动电话。
“他不能不同意,”她有些泄气,“我都快十四岁了,而莎莉的父母离婚时,法官让她自己选择愿意跟谁住。”
“不,”莎娜坦言,“别说是为了我的缘故,妈妈。是为了我们的缘故,你的和我的。”
“快走吧,没关系!不管怎么说,我们总得去吃点什么,我饿坏了!”
她从座位上欠身站起,亲吻莉莉的脸颊。
“太棒了!”莎娜从她母亲那里抓过电话,“我能给谁打个电话吗?”
她垂下双手,胸部仍激动地起伏着。
“好!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们不想那样……闹到法庭上。就让我来处理吧!我想让我们大家继续保持亲密关系——为了你的缘故。”
她们在街角“小卡尔”快餐店门口停下车,叫了汉堡。莉莉喝了一杯浓咖啡,只咬了两口三明治,就搁在一边。
莎娜记起她头一次看到药片那天,正是她在她母亲钱包里发现今天报纸上所登的那人的照片那天。照片上的人跟那个她们所辨认出来的嫌疑犯长得就像兄弟俩。
环顾了一下餐厅,确信周围没人听见,莉莉才开口说:“别大惊小怪的,我并没有上瘾或怎么样。许多成年人都服镇静药,尤其是那些从事压力很重的职业的人。你知道,我以前从来没服过……”
莉莉没有动弹。莎娜跑过去推推她:“醒醒!妈妈,听见我的话了吗?出什么事了?”
“什么气味?”莎娜问,“像是谁忘了冲马桶或什么的。”
第二处房子相当不错。虽然小却很舒适,在客厅旁边甚至还有间小小的书房。
在车里,莎娜调到一个放摇滚乐的广播电台,并摇下车窗,任清爽的风吹拂自己的脸庞,任长发在风中飞舞。
她走进黑漆漆的卧室,看见她母亲蟋缩在床上。
他父亲放下管子,站起身,用一块抹布擦了擦手:“我不许你这么对我说话!你听见了吗?我没做什么亏心事。你母亲和我分居了。她搬了出去,记得吗?”
从床上坐起身,莉莉恳求道:“别扔掉,莎娜,拜托!我需要这些药丸才能睡着,你别做傻事!”
第一处房子杂草丛生,闻起来像发霉似的。门窗油漆斑驳,厨房乱得像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看罢出来,两人都捂住鼻子。
“也许是你爸爸拿走了,我不知道。”
“那可不成,莎娜。我们得把这一切跟你爸爸商量商量。附近还有很多房子等着出租。”
有关那人被杀的日期,她母亲骗了她。她母亲就开一辆红色的小车。别的细节也历历在目。莎娜记得她母亲整夜未归,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回家,她干什么去了呢?她脑子里闪过她走进车库时,她母亲弯着腰蹲在“本田”车后的画面,还有那股怪味,像是油漆或油漆的稀释剂的味道。她又在干什么?
“你昨天夜里就将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她的语气带着指责,“你干什么去了,跟你女朋友一块儿过的夜?”
“我已经跟爸爸谈过此事了。”
她脸上掠过一片乌云。她仿佛能听见争吵和打骂声,还有她父亲的抗议声。
“以后再说吧。”莉莉说,“不过,从此不管我到哪儿,你至少能跟我联系上。你真的想跟我住在一起吗?”
莎娜让盖拉格在离她家一个街区的地方停下车,自己走回家。他父亲在车库里,正认真拼装看来像是自动洒水系统上的细管子。
这是所泥砖砌成的老房子,铺着褐色的地砖,两间卧室位于房子的左右两侧,每间都有单独的浴室。后院子里有个可以泡热水澡的大木盆,一个可爱的中庭,草木葱翠。大门旁的墙上装有保安系统。
离开餐厅,两人往停车场走去。碧空如洗,阳光灿烂,气温至少有华氏七十五度。这种天气出外郊游最合适不过了,莎娜心想,它会使你感到活着是多么幸福。
听到木头地板上“咚咚”的脚步声,她立即卷起报纸扔进垃圾箱。现在还不到问的时候。她只知道出了事:她母亲有麻烦。望着走进房间的她母亲,她可以看到她脸上那极度疲惫的神色和眼睛下面的黑眼圈。
“到时候一定很棒,妈妈。那个强奸我们的讨厌家伙将被关进监狱,我们会过得很快乐,你瞧,我今天早上还下定决心,要使自己快乐起来。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还活着——他没杀死我们。你也会重新得到幸福。”
莎娜靠回座位上,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想象信马由缰,自由驰骋。
“那就这么办吧,”莎娜郑重宣布,“我们尽快搬,好吗?不过,这学年剩下的时间我仍呆在原来的学校不动。你可以开车来接我住几天,我再跟爸爸住几个晚上,那么……”
莉莉翻了个身,呻吟着。接着,她显然又睡了过去。
“我知道你近来一直经常服用,我看见过,我还在你钱包里发现过。”
“好吧,你何不让我今晚跟他谈谈呢?”
“不,”她摇摇头,“那还不够!答应我你不再服药,不再像对一个小娃娃似的对待我!我将会帮助你,你也帮助我。我将把一切都告诉你,你也得告诉我一切。事情就得这样!”
到了外面,莎娜逼着莉莉回转身,去对那女人说她们就要这房子。她今天就想搬进去,从今天起,就从这个时刻起开始她的新生活。大人们总是这样,把本来挺简单的事情搞得那么复杂!
“就是它!”她嚷道,这回总算引起了她母亲的注意,“我要将这些该死的药丸扔到马桶里,放水冲掉!”
“我答应。”
“我们今天还不能决定,”莉莉对经纪人说,“我查好几件东西后,明天打电话给你。”
挣扎着下了床,莉莉望着自己的女儿,简直不敢相信孩子在责骂她,似乎两人的角色完全颠倒了。
“那也许行得通。”莉莉松开紧握方向盘的手,五指分开张了张,才再度握紧,“我们走着瞧吧!”
“妈妈在哪儿?”她问。
她坐得笔直,正色对她母亲说:“从现在起,无论我们做任何事,都是为了我们。懂了吗?我们是一伙的。我们共同经历了那次事件,我们还将一起从中恢复过来。我爱爸爸,我还会跟他共度时光,可是他不能再插到我们中间。”莉莉的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看着我,妈妈!答应我你不会让他给说服!”
“妈妈,”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你没事吧?都中午了,你还躺在床上干什么?”
“你看起来气色真好!”她撒谎,“走吧!找不到报纸,我们只管开车出去,看看林荫大道上在上映什么。”
莎娜没答话,匆匆跑进房子,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了。
“我会尽力而为的。”莉莉答道。
莉莉捂住耳朵,情不自禁地笑了:“天哪,听起来就像个妈妈似的!我吃。你太严厉了,你知道不知道?”
“真的,真的。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
“都吃下去!”莎娜坚持着,“你告诉我得吃,要不然会生病。可是你自己都一直不肯吃东西。怎么回事?难道那理论只适用于我,而不适用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