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鬓已星星也”,事业未成,心已成灰,看破尘世纷争,便觉僧庐道院,澄心净虑。但也未必不能有“一闻战鼓意气生,犹能为国平燕赵”(陆游《老马行》)那般烈士暮年的壮心。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蒋捷把人生分为了少年、壮年、老年三个阶段。这三个阶段的生理和心理都不一样,所以同样是听雨,地点就会分别是歌楼、客舟、僧庐,但这样说未免把人生说得太悲观了。
辛词把人生斩成两段来说,而蒋词把人生斩成三段来说。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少年时期,固然也有歌楼听雨、罗帐灯昏的风流,但未必就没有“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辛弃疾《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这样的英武。
每次读蒋捷的这首《虞美人》,总是会立刻联想到辛弃疾的那首《丑奴儿》:
当然,我们没有这样去要求蒋捷。他生活在宋、元易代的时期,一生颠沛流离,尝尽人生的辛酸。南宋亡后,深受亡国之痛,隐居不仕。入元后不受征召,以布衣终老,他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相看只有山如旧。叹浮云本是无心,也成苍狗。明日枯荷包冷饭,又过前头小阜。趁未发,且尝村酒”(吴文英《贺新郎·兵后寓吴》),大概也是蒋捷晚年生活的写照,此时听雨的心情,和少年,甚至和壮年时都有不同,是可以理解的。我所希望的,是不要让他的这首词,把我们也带进人生的宿命论中去了。
蒋捷的词,题目是“听雨”,但并没有对雨声和听雨的情景作具体的描写,而是通过听雨的不同地点以表现的不同心情,来描述世事的变迁,人生的沧桑之感。
壮年时期,固然有因人生道路坎坷而生的客舟听雨、满耳西风断雁的悲凉,但也未必没有“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籙,汉箭朝飞金仆姑”(辛弃疾《鹧鸪天》)这样的豪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