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全都围住了医生,七嘴八舌地问起话来。
他重重地跌坐在草地上,背靠着一棵树。
“斯塔宾斯,给那个蝗虫吃一些莴苣,天亮之前它还得飞回去。”医生临睡之前,嘴里嘟囔着说着。
“麦格太太,听我说,”我赶紧对她喊道,“让那些动物们都安静,别再问医生问题了。医生需要好好休息!”
“汤米少爷,你觉得是不是需要请一个医生过来啊?我有个姐姐曾经得了水肿,也肿得像头大象,一个医生给她开了一点儿药,她吃了就好多了。”
“还有,把蝗虫背上的行李都搬下来——是一些非常重要的标本,还有很多笔记,它们十分重要,斯塔宾斯。”说完这些后,他很快就睡着了。
他的模样很难描述。他戴的帽子显然是他用月亮上找的材料制成的,上衣也是如此,裤子是用我们带上去的毯子制成的。
“是啊,这样他能住哪个房间呢?”她问,“这些卧室都不够大,哪怕他能从门进来。”
“这个我们肯定有办法解决的,”我说,“现在就让他先在那里休息一下吧!”
“医生!医生!”我大喊,“看到你回来,我简直太高兴了!”
但是医生并没有马上回应我,这让我觉得很奇怪。
“没事的,医生,”过了一会儿我说,“虽然你的脉搏有点快,但是很强也很正常。”
“需要喝点什么吗?医生,这里有白兰地。”我说。
“是的,”我说,“医生可以把这顶帐篷当做卧室,好好休息几天,等他重新缩小——就跟我那会儿一样——再住回屋里去。我们还需要给他拿几件家具,不过现在他还用不上。现在就剩下他的吃喝问题了,嘎嘎,我们储备的牛奶还多吗?”
“棒极了!”我说,“我们赶快去拿吧!”
“大概三夸脱。”管家说。
经过安排后,我们总算让那个可怜的人在草地上安顿下来。在榆树下的草地上,我们摊开了四块双人床的垫子,连着放在一起,这样刚好能让他躺下来。接着,我们拿来屋里所有的长枕靠垫,堆在一边,铺上床单,他就有了舒服的枕头。我让他从坐着的地方转了几下身,他就安稳地躺在了床铺上。
“哎,汤米少爷,”我们进屋之后,西奥多西娅悄悄地说,“谢天谢地,他回来了。不过他变得这么大,你见过吗?”
“不,我很快……很快就没事了,斯塔宾斯。是我的呼吸……你懂的。噢,太可笑了,我都不会说话了……都快忘了。那么久都没有说话,我得……先想好才能说出来。”
我让马修找了一个油灯,在帐篷里点亮了。
“你说得对,西奥多西娅,”我说,“要是能请到一位医生来照顾他,我觉得稳妥很多。如果需要,我一定会去找的。但是我想,约翰·杜利特只要神志清醒,就不会同意去找医生的。”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说,“要是下雨的话,我想想……”
我拿出怀表,握住他的手腕。
“在这边的柜子里,”我说,“你先把这些毯子拿走,然后让马修回来拿这些垫子,我们至少需要三条或者四条。”
他面带微笑,好像要说一些什么,然后他摇摇晃晃地停下来,开口对我说:“斯塔宾斯,我必须坐下来。”
“啊……你是斯塔宾斯!”最后,他用古怪的语调断断续续地说,“我亲爱的……亲爱的老斯斯斯塔宾斯……哦,你好吗?”
“他们说牛镇那里的平齐贝克医生就很不错,”她说,“汤米少爷,毯子在哪里啊?”
等他安静地睡着后,我又给他重新把了把脉。
“好的,医生,”我说,“我这就去安排。”
那个帐篷确实很大,是医生办马戏团时留下来的,打算以后动物园养大动物时可以用上。这顶帐篷就放在马厩放干草的阁楼上,我不知道它有多重,不过我们大家可是用尽了全力才将它从阁楼上拖下来。等帐篷被我们拖下来后,老马让我们把帐篷用绳子和颈圈与它固定住,然后老马拉着帐篷到了医生休息的地方。
说完我回头对西奥多西娅说,请她去屋里把垫子和床单拿过来。她不知道它们放在哪儿,于是我陪她一起去。
我赶紧回屋去拿诊所一直存放的那瓶白兰地酒。等我来到医生身边,他已经站了起来。他身高十八英尺零三英寸半(关于他的身高我很确定,因为第二天他睡着时我亲手给他量过)。
他回答说,有两条厚的就够了。于是西奥多西娅立刻将四条毯子叠在一起,合为两条毯子,完全能盖住医生的身体。
我们全都向马厩跑去。
“医生,这里很冷的,”我说,“你想要多少条毯子呢?”
“我都喘不过气来了……因为气压的变化,”他闭上眼睛喃喃地说,“还有地心引力也更强烈……我的身体变得好重。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请给我把把脉好吗?”
他的声音一点都没变,哪怕他在月亮上脸变成了蓝色,头上长了角,但是没有人——也许之前会有一点点怀疑——不会认出现在这个说话的人是谁。这个声音让围在房子周围的、紧张得透不过气来的朋友们一下子放松起来,所有的动物和人们——吉格、卡普卡普、小白鼠、“齐普塞街”、吐吐、马修和西奥多西娅一下子都欢呼起来,拥到草地上。
医生现在呼吸沉稳了,看样子舒服多了。他一口气喝下了三夸脱牛奶,就好像喝一杯牛奶似的那么简单。我猜他回来时只顾着上路,结果没吃什么东西,可能已经饿了很长时间。我为自己收拾了一个地方,睡在他的身边,并嘱咐动物们都各自回去睡吧!
“太好了,汤米,”我们完工后嘎嘎说,“房子和树把帐篷遮住了,外面路上看不见,也就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些柱子没有了,我们让琦琦爬上树,把帐篷栓到树枝上。最后帐篷搭好了,能把医生和他的床遮上。
“确实很可怕,西奥多西娅,”我说,“我回到地球上时,也超过了九英尺,不过他还加了一倍。”
“医生,不用说什么了,”我说,“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用马戏团的帐篷怎么样?”卡普卡普说,“它很大,足够遮盖医生的。”
“好。”她抱着一大堆床单之类的跑下楼。
接着医生垂下手臂,向我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他显得非常虚弱,头晕乎乎的。他举起左手擦擦眼睛,好像他的视觉跟他的腿一样靠不住。接着,他巨大的右手握住我的手,我的手立刻显得小得看不见了。
我看到琦琦的身体恢复了,下来后钻进了柳树林子,波利尼西亚也跟着去了。嘎嘎走了过来,来到医生面前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包含了母爱、担心、狂喜和一点点害怕。大家都保持着静默,等待着眼前的怪人先开口。
“好的,我会好好保管它们的。”我说。
“但是汤米,”嘎嘎说,“万一下雨怎么办呢?西南方向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