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你应该清楚,”它傲慢地说,“小犬可不是什么哈巴狗,不是查理国王养的那种无所事事、整天坐在垫子上生虱子的哈巴狗,我们不是那种无聊的狗,我们是猎狗。我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的主人,希望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要知道,我们是水的后代,那是一个古老而备受尊崇的品种。”
“嗯,就让她买一只玩具狗给自己就好了,”那只狗说,“买那种破绒布玩具狗,这才是她想要的。她对真正的狗一点都不懂。”
“我们得把地毯拿上去,”它说,“整个房间将会到处都是苹果核!唉!我就知道,他出门回来之后,都是这样开始的。从这会儿开始,以后将会有更多各种各样的动物找上门来,要么牙疼,要么受伤,要么出疹子……”
“你说的我都懂,”医生说,“你的观点我都明白,非常明白。但是万一你的女主人过来找你,并且说是我偷了你过来,那该怎么办呢?”
这只出自名门的纯种狗——它在这个狗阶层里属于佼佼者——却从来不向别人吹嘘自己的家族有多么高贵。斯奎布的梦想是追上一头鹿,然后在树林中截住它。但它从来没有实现过——这都是因为它的小短腿——不过它也从不灰心丧气。其实,它达不成这个梦想也不错,否则它没了梦想就太空虚了,就像它对医生说的,游戏的乐趣在于游戏本身。
“斯塔宾斯,这样的杂种狗比纯种狗更聪明,也更有趣,”他说,“很不错啊,我就是喜欢这些狗在我身边。”
“小兔子就在下面,”兔子妈妈说,“快抱它出来吧!它病得很厉害。”
兔子妈妈听了没敢耽搁,和它的先生一起冲出院门,快得像一道闪电,跑过大街。我在后面一直喊着,让它们等等我,我好追上一起走。我们朝牛镇方向走了大约一英里,它们带着我离开公路,穿过田野,跳过一道沟,穿过一片片耕耘过的土地和泥潭——在树篱下面走,接着穿过矮树林,翻过山头,走过山谷。最后,它们停在了一个林边土堤下的洞口处。
这下这座房子变成了忙碌的地方,医生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去了那里,到处都有他忙碌的身影。吉格的朋友吧嗒来了,它在动物园的狗屋里有了一个舒服的家,它特别满意,做医生的客人真是太好了。于是下一次进城时,它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所有的朋友。这个消息在所有的流浪狗里传播开来后——著名的杂种狗之家已经重新开张——引发的结果就是,流浪狗和杂种狗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摇着尾巴请求加入这个狗狗俱乐部。医生的心肠太好了,一听动物说起自己的伤心故事,就马上同意它加入俱乐部。这样一来,动物园中有了一大批杂种狗。我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杂种狗,有灵和达克斯猎犬的杂种狗、艾尔谷狗与獒的杂种狗、爱尔兰狗与狐的杂种狗等等。但是医生不在乎它们的血统,杂得越厉害,医生就越喜欢。
事实上,他确实有了很多条狗。而麻烦也随之而来——不仅仅是那些没有主人、也没有家安身的流浪狗蜂拥而至,同时还有很多纯种狗也跑来凑热闹,它们听说医生的花园里的这个狗俱乐部,就离开自己的家投奔医生来了。
“噢,”兔子妈妈哽咽地说,泪水夺眶而出,“在不远的地方,要是你能跟我们一起去,由我们带路,你就能把它带回来,那时候医生也许已经醒了。但是得抓紧,它病得很厉害。”
这种事对于医生来说经常发生,让他总是陷在这些麻烦中忙碌。后来这只狗真的留了下来,我们都叫它斯奎布。但是就像医生所担心的那样,它的女主人——郡里最好人家的一位高贵女士——找上门来。斯奎布对这位女主人的态度非常不好,可以说是很粗暴。当女主人打算带它回家时,它又吵闹个不停。医生对这位太太仔细地解释了这件事情,说明了斯奎布的想法。最终这位太太没有带走它,自己回去了。斯奎布住进了杂种狗之家,可把它高兴坏了。
在吃早饭的时候,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嘎嘎。它听了眼睛看向天花板,同时叹了一口气。
是真的,才不过几个星期,那些病人们就上门请求治疗了。最开始来的是一对胆小的兔子,在天亮时我发现它们已经在外面的台阶上等着了。它们问能不能看医生,我问怎么了,它们说一只小兔子生病了——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我说医生还没有起来,也不好叫醒他,他很累。接着,我问那只小兔子在哪里。
“好的,”我说,“我跟你们去一趟,快带路吧!”
约翰·杜利特很快就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轨道,这不仅归功于那个大机构的各个部门,还有“大花园中小房子”里的诊所,这是原来的日子中最重要的机构,各种动物都会前来看病治伤。不用说,他刚刚开始能够走动,他回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动物界,所有的动物都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医生已经回到了帕杜尔拜镇。
“当然,噢,”医生说,“我清楚。”
“我不想整日坐在沙发上,”那只狗接着说,“我想在森林中奔跑,追踪鹿的气味,这才是我的兴趣所在。虽然我从来没有捉到过一头鹿,但是话说回来,就算我捉到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这本身就是一种乐趣,你懂吗?我的女主人总认为在草地中奔跑会弄湿身体,但她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一整天待在起居室里,按时吃下午茶的生活!我想到这里来,和你还有动物园里所有的快活杂种狗住在一起!”
这个洞太小了,我肯定没办法钻进去。幸好附近有一个农场,我就跑到那里去找点工具用。这时候还是一大早,附近没有人活动,我在萝卜地里找到一把铲子,赶紧捡起来跑回兔子窝那里。我问兔子爸爸,那个洞大约在土堤多深的地方。听了它的回答后,我就小心地挖了几下,小兔子就露了出来。这是一只病得厉害的小兔子,呼吸困难,我觉得也许是哮喘病。我将铲子留在显眼的地方,农民来了就能看到。接着我抱着小兔子一路狂奔,兔子妈妈和兔子爸爸在我后面紧跟着。
它的话千真万确,从此时起,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总有生病的动物找上门来。狐狸、獾、水獭、松鼠、鼬鼠、刺猬、鼹鼠、大小老鼠和各种鸟都在诊所外面排起了长队——而且队伍越来越长。野生动物们都知道了,这位伟大的医生已经回来了!
等我们赶回去时,医生已经起床了,正在刮胡子。他看了一眼小兔子,马上放下手里的剃刀,从我手里接过小兔子,快步走到楼下的诊所。他用消毒剂擦拭兔子的喉咙,然后安置在用鞋盒做的干草床上。
“斯塔宾斯,幸好你及时地把它送了过来,”他说,“我想它会痊愈的,没有问题,但是它需要我们好好看护几天。把它放到我楼上的卧室里,放在床底下。你去告诉那两只大兔子,它们也在这里待几天吧,给它们一些苹果吃。嗯,真是一只漂亮的小兔子,它会好起来的。”
这件事情不用说也能想象出有多棘手,给约翰·杜利特带来了很多麻烦。(之前就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那些宠物卷毛狗的主人、系蓝缎带的在展示会上获奖的名犬主人都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来,责骂医生拐跑了他们的宝贝狗,这些狗在好好的家里待不住,却纷纷逃出来加入杂种狗之家。医生费尽了口舌,才让这些人安静下来。其中我觉得有一条小狗非常有趣,我一直记得。那是一只小犬,它来到这个家之后,就对医生说它无法忍受它的主人,因为它受到的都是哈巴狗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