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要发火了。”
希科说:“非常奇怪。”
病人用微弱的的声音问:“神父,您来这儿做什么?”
“你听清楚,如果你完全依照我的话去办,我就为你在丰盛饭店存放一百皮斯托尔,随你吃喝使用。”
戈兰弗洛满脸懊悔神情:“是吗?”
“那他现在在哪儿?”
律师说:“别忘了现在不是让你提问的时候,你要回答。”
“他来可以帮忙。”
“明白了吧,你可以谈天主及魔鬼,随你说什么,但是,无论如何,必须从他手里拿到从阿维尼翁带来的密件。”
就像一场风暴。
“作弄他什么?他发生了什么事?”
店老板立刻心领神会,说道:“是的。”说完后三步两脚跑下楼去。
“那我就杀了你。”
“你真该天打五雷轰!留神点,你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扔掉你了。”
希科白了他一眼,说:“这样可以弄到一千利弗尔,笨蛋。”
希科把修士拉进屋里,说道:“进来,我们严肃地谈一谈,你能行吗?”
“‘您称为尼古拉律师的人已经快病死了。’
“我认识他。”
“行,那悠赶快把我的兄弟找来。”
戈兰弗洛修士本来身强力壮,但是,由于酒灌得太多,这会儿头脑僵滞,一时反应不过来,但往往一反应过来,他很快就恢复了体力。
“怎么!他不是神父?”
然后,他神情庄重地走向房门。
希科出现在门口,面色苍白,神情庄严,手里拿着出了鞘的剑。
“哪一手?”
“您怎么知道?”
“因为我被放逐了。”
“噢!原来您没有病,在装模作样唬人哪!”
戈兰弗洛说道:“当然!您开玩笑吧,我可是驴儿喝酒,一本正经。”
希科走去关上门,又回到戈兰弗洛身边,面孔异常严肃,修士见了,明白事情严重,必须好好地听。
“什么借口?”
律师问道:“谁告诉您他给我带来密件?”他将一只脚伸出被子,语气粗暴,使坐在床上,怡然自得,昏昏欲睡的戈兰弗洛,惊慌起来。
“也敲”,
“我是戈兰弗洛修士。”
律师暴跳如雷地爬起来,冲过去拿那柄长剑,剑就挂在墙上,用衣服遮着,正是贝努耶老板提到的那把剑,他把剑抽出剑鞘,剑锋直指修士的脖子,修士由于刚才用力过猛,这会儿已跌坐在扶手椅上。
“好吧,你要是给这个垂死的人作了忏悔,就给你一百皮斯托尔。”
“刚才从这出去的人?”
希科叫着站起身,卷了卷胡须:“特使到了!他妈的!您就跟我说说经过吧,朋友。”
皮埃尔-德-龚迪坐在病人床边,他们谈话的声音压得非常低,希科什么也听不见。
“‘当然可以,先生。不过我得事先我告诉您一件事。’
“孩子,我是个卑微的修道士,我得知您生命垂危,特来拯救您的灵魂。”
戈兰弗洛说道:“我是去了。”
修士接着说:“好朋友,现在可以说说我得给谁作忏悔?”
“一位从阿维尼翁来的尊贵的神父。”
“那情景一定很滑稽。”
“怕什么?他就要上西天了。”
“我最喜欢吃喝的了。”
“好,这样也行;不过你是不是完全清醒了,可以按我说的去做了?”
“我不反对,不过他眼下需要的不是世俗的救助而是拯救灵魂。你去看看他吧。”
希科这会儿心急如焚,犹豫不决,不知是追赶龚迪好,还是去找大卫好。如果律师的病真像店老板说得那么严重,那他很可能把宗谱托给德-龚迪先生带走。希科心急火燎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拍着脑门,竭力想在纷杂的思绪中理出一点头绪。
“他出了什么事!您知道阿维尼翁那人来了以后,他仍然叫唤个不停。”
戈兰弗洛可怜巴巴地说:“希科,老朋友,我真是有罪!”
戈兰弗洛说:“我们给他一品脱搀了蜜的酒。”
“就是派我来的人。”
希科问道:“怎么样了?”
修士刚嚷了一声,律师握住的剑尖上就冒出了一滴血。
“我?作弄一个病人?”
修士结结巴巴地说道:“噢!亲爱的保护人,饶了我吧。”那声音不像是哭,倒像一头公牛在叫。
在我脑海搏斗,
大慈大悲的店主叫道:“他快死了!他要咽气了,要归天了。”
“有这个必要吗?我当了二十年的修士,总知道自己的职业吧。”
它们打闹不停,
“听着:你这身修士服给你很高的威望,你要代表天主和国王说话,你必须说服这人交出人家刚从阿维尼翁捎来的密件。”
“小个男人发火了,口气强硬,不容反驳。我只得把他带到尼古拉的房里。”
“千真万确。”
戈兰弗洛说:“对,我兄弟在哪儿?我给他作忏悔,能喝点水就好了,我渴死了。”
“他要是不给呢?”
“你是什么人?”
希科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说道:“本性难移!”
戈兰弗洛说:“好!我这就去。”
尽管修士饮酒过度,浑身乏力,但他一个猛劲,就把尼古拉-大卫推倒在屋子中间。
“我赶紧去。”
突然,楼梯上响起说话声,希科一惊:是修士来了。
戈兰弗洛用非常坚定的口气说道:“是的。连素来镇定的律师,也慌了手脚。”
说完,他把戈兰弗洛带到一张椅子旁边,修士兴高采烈地“呀”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上面。
“干嘛要他交出这个?”
“您别装蒜了,我的老爷,这一手肯定是您搞的。”
“那就快说,是谁派你来的?我保证不损害你的荣誉。”
希科问道:“这就是让你笑成这样的事?”
大卫嚷起来:“哼!无赖!我才不稀罕你赦罪呢!”他跳下床,扑过去扼住戈兰弗洛的喉咙。
戈兰弗洛第三次摇头,不动声色地说道:“孩子,我也要告诉您,您的病我觉得没有什么指望了,医生和天主都宣告了您的死期,我知道,告诉您这些,太残酷了,不过,或早,或晚,我们总归要死的,公正的天平会衡量我们。而且,就是今生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来生还可以复活。皮塔戈拉斯[注]也这么说,而他不过是个异教徒。来,忏悔吧,亲爱的孩子。”
“‘那就请您快点去告诉他。’
“您认为真是这样吗?”
大卫律师吼道:“我倒要听听你的忏悔,你这魔鬼的门徒,让你瞧瞧,我发高烧,照样能把你掐死。”
“您问吧。”
“他说要忏悔。”
店主说道:“啊!您说的有理。”他奔出屋子。
“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修士叫道:“哎呀!您发着高烧,您真的不愿意忏悔吗?”
“他根本不是个忏悔神父。”
“真没办法!是希科。”
“那病人呢?”
“这么说,你真是个修士。”
“是啊。”
希科立刻跑到墙边,凑近那个洞孔。
“谁带你来这家旅馆的。”
希科手指着隔壁那间屋说:“那么他在那屋里-?”
美酒力大无比,
戈兰弗洛走出房间,而希科此刻激动的心情难以言喻,他把耳贴在墙洞上,聆听一丝一毫的动静。
“您来不及再找一个了,孩子,而且有我在……”
希科用手捂住他的嘴,说道:“够啦!如果你是个基督徒,就不该让你的兄弟不忏悔就死。”
戈兰弗洛接着说:“您的病既然未曾好转,那人也不是神父,所以您必须忏悔。”
希科说:“这太好了!”他决定乘他头脑清醒,赶紧把事办完。
病人嗓门越来越高,嚷起来:“什么?我来不及了,我告诉您我觉得好多了,我敢肯定我死不了。”
“您的意志?”
“‘不过,您大概不知道他得了一种危险的热病。’
“你到里昂来干什么?”
修士胆怯地问:“那么您认为我已经准备充分了吗?希科先生。”
希科脱口而出:“正是他!”
律师问:“此人叫什么?”
戈兰弗洛说道:“对。”然后侧耳作出静听忏悔的姿势,双手交叉,拇指翘起合拢又说:“说出了这些,您再把密件交给我。这样天主大概才能允许我赦您的罪。”
“在屋里。这是不是有点奇怪?”
“他要是喝醉了呢?”
“我?”
“我在这儿!”门边传来一个声音。
“他们说完他说晕过去了。”
修士说:“啊!活该倒霉,我已经尽我的能力坚持不说了。”
“‘怎么?您一定要见他吗?’
“是国王的那个小丑?”
戈兰弗洛摇了摇头说:
希科说:“慢点,他要是给你那份密件,就用一只手紧紧抓住密件,用另一只手破墙通知我。”
“慢点,他可能会说他刚作过忏悔了。”
“什么真啊假的?我就是个修士。”
再说,谈话已近尾声,即使他能听到片言只语,也没有多少内容。过了五分钟,德-龚迪先生起身告辞,走了出去。
“对。”
“我从没见过你像现在这么充满热情。如果他走错路了,你就把他引向正途;如果他寻找去天国的路,你就直接把他送进天堂。”
戈兰弗洛想该给他点厉害瞧瞧了,于是他又说:
“这我可不能说。”
“我既然说出来,自然知道此事的来历。快点,交出来吧,否则不能赦罪。”
戈兰弗洛被店主推揉着,踉踉跄跄地走上来,醉醺醺地哼着小调,店主用尽办法也不能使他安静下来。
“你就拒绝给他赦罪,你诅咒他,把他开除出教。”
修士嚷道:“唉唷!死鬼!我要叫人了,我喊了。”
律师抬高声音说道:“我求之不得,不过,我要向我喜欢的人忏悔。”
“‘尼古拉律师住在这儿吗?’您知道这个下流的保皇党分子不就是用这个名字登记的。
十分钟过后,地板上的脚步声通知他,戈兰弗洛进到邻居的房间里,并且很快出现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内。
“谁派你来的?”
贝努耶奔了出去,他是个热心人。
“等一等,我得教你怎么个做法。”
“得啦!你过来。您呢,贝努耶,您知道了。”
病人说:“那么魔鬼大概失望了,我刚刚忏悔完。”
“是啊,不过。你今天不仅仅要行使你的职责,还要照我的意志行事。”
希科说道:“该死!他要是把那份宗谱带走就糟了。无论如何,我得追上他,哪怕要累死十匹马。不行,律师们都狡猾诱顶,眼前这位尤甚,我怀疑……这是怎么搞的!”他急得跺脚,大概是联想到一个主意,又自问道:“这是怎么搞的?戈兰弗洛这家伙哪里去了?”
“除了你还有谁?瞧你腿上的泥,污七八漕!是白灰泥,你准是在城外灌黄汤了。”
“这么说不管他给不给密件都要敲。”
戈兰弗洛还在犹豫,因为说出来就要背叛友谊,“是……”
“如果他不肯呢?”
修士说:“希科,好朋友,您可不能把我撇下。”
“你就说他说谎,刚才走出他房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个忏悔神父,而是个阴谋家,和他是一路货。”
戈兰弗洛说:“醉鬼!喝了几盅,就成了醉鬼!”
“干嘛不在门外听。”
“甭管他醉不醉。”
“一定可笑透顶。您干嘛不进去?”
“我搞的阴谋诡计!”面对着古怪的修士,尼古拉-大卫不禁往后缩了一下,这位与自己素不相识的修士,看起来倒像是深知自己的底细。
“听不到他的谈话多遗憾。”
律师急得直跺脚:“快说下去。”
病人叫道:“什么密件?”声音洪亮有力,像是一个健康的人。
“住了多久?”
“但是,神父,我向您保证,我已经好多了,这也许是因为您光临的关系。”
“天晓得!哪个人进来能躲过我的眼睛?”
“‘那么请您告诉他,从阿维尼翁来的人到了。’
修士问道:“喂,又有什么事了?”这句话包含了希科让他遭受的所有磨难。
“阿维尼翁来的人吗?他又矮又瘦,红脸膛。”
冰冷的剑搁在他的脖子上,戈兰弗洛被这步步紧逼的姿势吓得醉意全无,明白事情严重了,他说道:
这是我唯一的财宝。
戈兰弗洛叫着站起来:“我当然是基督徒!我向教皇起誓,我是基督徒,就是把我放在圣-洛朗[注]的烤架上,我也要这么说。”
“就是你,瞧瞧你这副尊容,衣服扯破了,左眼圈发青,准是在路上打架了。”
戈兰弗洛摆正身体,站在屋当中,对他说道:“您好,我的兄弟。”
“您敢肯定他现在还在屋里吗?”
“我要不听他忏悔就不得好死。可是怎么叫他忏悔呢?”
“‘是的。’
“那他什么样子?”
我是基督徒,
“决不马虎,您等着瞧吧。”
一个仆人骑在一匹割去尾巴和耳朵的马上,牵着店主刚才说起的那匹高头大马。不一会儿,吉兹兄弟的那位使者走出来,骑上马,转过街角,上了往巴黎去的大道。
“对”。
“就是那个自称神父的人,从阿维尼翁带给您的密件。”
“如果真是这样怎么办?”
“‘什么都不怕,我对您说,我一定要见他。’
“‘什么事?’
希科奔到窗口。
律师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陌生人走近他。
“是呀!”
戈兰弗洛睁圆眼睛,惊异地看着希科,问道:
“唉唷!留神点!您要是现在杀我,您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收到密件?”
“不要脸!你还是个热内维埃芙会的修士呢!你要是个方济各会修士,那就更糟!”
“那个听忏悔的人吗?”
“或者我从他手中把密件强抢出来。”
希科非常严厉地说道:“你早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成天吃吃喝喝,灌得烂醉,这期间,宗教已经不成体统,蠢货!”
律师压低声音说:“现在轮到你来忏悔了,不说就要你的命!”
“我!”戈兰弗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希科从没有这么训斥过他。
希科递给他满满一罐水,他差不多全喝光了。
“正是。因为这一手干得真妙。”
“有人告诉我的。”
“回答什么?”
律师把剑又逼近了一步,说道:“这不是回答问题。”
“我没监视您。”
“谁?”
“喂!我问你到底是不是基督徒?”
“这再简单不过了。何况如果不是您搞的花招,还会有谁。一小时前,我正在把一只兔子挂在百叶窗上,一个小个男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停在门前。他问我:
“里昂也有警卫队。”
店主说:“他走了。”
隔壁屋里没有一点动静,希科只能透过洞孔看见遮着床幔的床的一角。
他把水罐放在桌上说道:“啊!我的孩子,我清醒一点了。”
很快驱散忧愁。
“就是他。”
戈兰弗洛一口咬定:“错了,孩子,错了,生命结束之前,常有回光返照,就像油灯熄灭之前的最后一闪。”修士在床边坐下,接着说:“快把您搞的那些阴谋诡计说出来吧。”
“瞧,就是您把这个人派来的,既然您认识他。”
店主终于熬到了头,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他大笑着奔进希科的房间,闹得希科半晌都没弄明白为啥。
美酒和忧愁,
“你为什么要监视我?”
律师的手指头紧紧地掐住修士的喉咙,没让他把话说下去,使得他的说话声变成了喘息声。
病人说:“谢谢,不过我想您的关心多余了,我已经好点了。”
这时,店主回来了。
“‘真的!那我就不得不请您多费点心了。’
“我们那位不幸的邻居就要死了。”
“我说:‘是这儿,先生。’
修士说:“您还看不出来。”
“那还用说,他大概只能被抬到墓地去了。”
两者中,
希科奔到门口,喝道:“别嚷嚷,醉鬼!”
戈兰弗洛伸手摸摸肥胖的脸,像是要抹去脸上酒醉的痕迹;他的目光平静下来,尽管仔细看还有点呆滞,他发音清楚平稳,动作虽然还有点颤抖,但已很有分寸。
“这么急?”
“这是魔鬼在耍花招,他想看着您不忏悔就死掉。”
“你马上就得说出来。”
“来了。”
“向谁忏悔的?”
“哦!那人已经来了吗?”
“对,他不是。”
“有半月了。”
“他把我支开了。”
希科继续说:“呸!没羞!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时候,行为这样放肆!我们的邻居都快死了。”
他举起胳膊像要发誓的样子,却扯开嗓子引克高歌:
他使出全身力气,只能够站起来,他双手扯住律师的衬衣,猛地把他推开。
“凑巧就住下了。”
戈兰弗洛又摇了摇头。
“说得对!你姓什么?”
“好吧。”
“‘不怕传染?’
“您瞧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