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的时候,麦拉转身最后看了一眼。他虽然还年轻,却也已经听过沙克的所有故事。狼们怕她,但很多狼生病的时候还是会去找她。据说她是个巫婆什么的。他们说她会用火,而那是错误且危险的,冒犯了狼族、灵魂之谷和天狼座之间的大链条。只有猫头鹰,像格温妮丝这样的,才应该会用火。
“别在我头上拍翅膀啦。”沙克粗声说。她的呼吸声很轻,说话声音粗糙,像她身下的记忆罐碎片一样。
“对,沙克,我们给你弄点儿吃的去。这附近似乎有很多小猎物。”福狼也靠近她,跪在她耳旁。
“你会死的。”格温妮丝哭号起来。
沙克抬眼看着格温妮丝,她的目光温柔了一下:“为什么不可能?我在做最可能的事。”
“谁在说话?”格温妮丝问。
五只狼和一只猫头鹰都吓了一跳。
“哦,亲爱的沙克,我们以为失去你了呢!”格温妮丝飞起来,在沙克头顶盘旋,扇动翅膀。
“不用给我任何东西!我需要的这里都有。”她在陶瓷碎片上略微动了动。
听到这里,福狼转过身来:“我们其实就是那样存在的,麦拉——记忆,或者叫作故事。我们从外表看就是皮毛和骨头,猫头鹰就是羽毛、翅膀和砂囊。但到最后,我们剩下的只是故事。很长很长的故事。”
“赶快吧,亲爱的。如果你喜欢的话,我还像之前那样带你走。”艾德米提议。
“不!”
我想把我的故事忘掉!
“我什么地方都不去,哪儿也不去。我在这里很好,我也不要皮子,有我的罐子碎片就够了。”
“那些罐子……那些记忆……”
但麦拉看见这里的几只狼一点儿也不怕她。他们和她相识的方式与其他狼不同。他的部落里没有狼说起过沙克的记忆罐,而这也是最让麦拉好奇的。这些罐子是什么,做什么用?沙克和它们关系那么亲密,甚至要躺在尖锐的碎片上。她的原话是什么来着?我就和我的罐子碎片在一起,躺在记忆会慢慢拼回来的碎片床上。这就是我的天堂,我的灵魂之谷,我的歌佬莫拉。但这怎么可能?麦拉只想把父母的记忆从脑袋里擦掉。他决定要忘记他们。他恨他们!
“不要!”麦拉不让她带自己走。因为那样会带回他的记忆,就像刺进他脚掌中的雪刺一样尖锐、疼痛,“我可以走得很好。”
“没错,这很可能。我就要死在这里,就这里。你们都不明白,对吗,亲爱的伙伴们?”
“我不明白。”麦拉说,他的声音变得粗糙。
他们沉默了很久,狼们都竖起了鬃毛,格温妮丝把羽毛收缩起来,身体变得如嫩树枝那么细。
“我就和我的罐子碎片在一起,躺在记忆会慢慢拼回来的碎片床上。这就是我的天堂,我的灵魂之谷。”她看了看格温妮丝,“我的歌佬莫拉。”她伸出一只颤抖的爪子,轻触福狼的肩头,“也是我的熊拉那。”她的呼吸变得更吃力了,翻起了白眼。她紧紧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似乎是吓了一跳。她跳动的眼睛静止下来,框住格温妮丝和福狼,这两个是她在边缘之地最亲近的家伙。然后她最后一次闭上了眼睛。沼泽的沙克投生转世之时,一丝微风吹过山洞。
“什么?”
“西?”沙克问。
“对。”福狼说,“我想到——”
“赶快,麦拉。”艾德米柔声说,“小心别弄乱碎片。”
“但这些肯定不舒服。”艾德米说,“你不想让我们把你挪到一块皮子上吗?我们可以从你的床上给你找几块旧皮子,放在你身下,然后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一起向西去。”
最后,福狼说:“我们尽可能安静地离开吧。走路的时候注意,不要弄乱任何一块碎片,一块也不行。”
“你需要休息,恢复起来。”艾德米慢慢靠近她。
他们都摇摇头。明白、亲爱的伙伴?格温妮丝真的很担心,因为沙克从来不用这种带有感情色彩或是温柔的语句,她的声音已经不再粗糙,而是变得相当温情。
“但——但是——”格温妮丝反对道,“不可能!你得休息,得好起来!”
沙克的胸膛已经完全静止。她为什么选择像这样死去,躺在一堆碎片上?
“我,你这个笨蛋。”沙克的眼皮睁开。她的皮毛紧绷在身上,看上去每根骨头都像是要穿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