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是否早该把同哈利大夫的谈话告诉托尼。不要,凯特的话是对的。这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生活如此美好,上帝不会让不幸落到自己头上的。
“托尼和我喜欢骑马、打网球,那些也——”
“是不好的消息吗?”
当玛丽安起身时,约翰·哈利说:“有一件事,布莱克韦尔太太,要是你和托尼想要孩子的话,我建议最好是领养。”
马特森和实习大夫都离开了。托尼号啕大哭起来,“约翰,他们杀——杀了玛丽安,他们谋——谋害了她。”
管家看到托尼衣冠不整的样子,问道:“没出什么事吧,先生?”
“没有。”
“没有。”
“当然可以,先生。”
“我想做一次脑血管照相。这没什么,我们马上就能做。”
托尼看到他的眼神有点异样。
她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道:“噢,我担心是比这更严重的事呢。”
托尼和玛丽安结婚半年之后,霍夫曼公司便被吸引加入克鲁格-布伦特有限公司,为了表示对弗雷德里克·霍夫曼的尊重,合同是在慕尼黑正式签订的。霍夫曼将在德国负责领导子公司。托尼看到他母亲以温和的态度接受他的婚姻,感到极为惊讶。她这个人是从不甘心失败的,可是当他和新娘从巴哈马度完蜜月回来时,她对玛丽安的态度非常热情。并对托尼说,她对这桩婚事感到很满意。使托尼疑惑不解的是,她的感情似乎是真挚的。像她那样的人,这样的转变是不是太快了。托尼得出了结论,也许他并不像原来认为的那样了解自己的母亲。
“动过手术吗?”
“托尼!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一边做着笔记,“癌症?”
“同意。”玛丽安坐在那里思索着,最后她做出了决定。“你的话是对的,我们先别对托尼讲,那样只会使他担忧。我们俩人一定要保守秘密。”
“布莱克韦尔先生——”
“没有,噢,不对——还有一次,不过时间很短。”
“早安,莱斯特。”
“托尼,他确实喜欢你的画。”
“玛丽安她没事吧,是吗?”
“够了,本!”多米尼克转身要走。托尼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等等!他怎么了?是我母亲安排他来参观展览会的吗?”
“没有。”
他站在凯特卧室的门口。
“你并不知道,她不会出事的,别再吓唬她了。”
凯特叹了口气说道:“玛丽安,一个妇女每次怀孕总是有危险的。生活中充满着这样那样的风险,重要的是确定哪些风险是值得冒的,你同意吗?”
“没有。”
当玛丽安把这事告诉凯特后,她冲进约翰·哈利的办公室,“你好大胆,竟敢要我媳妇流产?”
“本!别这样!”
三天后,玛丽安接到哈利大夫的护士来的电话,叫她去一趟。
“父母还健在吗?”
“那次比赛中,你受伤了吗?”
“因为它已经好了。他说过这些症状是可以自愈的。”
约翰·哈利大夫急急忙忙赶来。“放开他。”他命令道,“你们都去吧。”
“可他讨厌我的画。”
当玛丽安和托尼到达医院时,一切都准备好了。托尼被带到一间候诊室。玛丽安被送到检查室,产科医生马特森量了玛丽安的血压。他皱了一下眉头,又量了一次。抬起头来,对护士说:“把她送到手术室去——快!”
“我——我本来一直觉得不错,可——”
“可他也说有危险——”
他的母亲在背后做出这么多事情,实在令人大吃一惊。她对他讲的每句话都是谎话。她从未打算让他按自己的路来生活。安德烈·杜索!这样的人怎么能被收买呢?当然,凯特知道对什么样的人应付什么样的价钱。王尔德曾说过有人知道任何东西的价格,但却不知道它们的价值,他可能指的就是凯特。一切都是为了公司,公司就是凯特·布莱克韦尔。托尼转身,茫然地顺着走廊向前走去。
当托尼出差在外时,玛丽安总是陪伴着他。他们在一起玩耍,一起欢笑,确实感到在一起是非常幸福的。凯特看着他们,一面高兴地想:我给我的儿子做了好事。
凯特立即紧张起来,“你没生病吧,是吗?”
托尼已走了。
玛丽安呆住了,“可你说我同正常人一样呀。”
“是你母亲安排的吧?”本问道。
“玛丽安没告诉你吗?你的母亲也没提过这件事?”
“这是什么意思?”
是的,就现在。托尼转身走进了纪念品陈列室。他来到收藏枪支的橱柜前,瞪着那些制造死亡的亮闪闪的武器。
“他说我的母亲安排了巴黎的展览会,那是瞎说,对不对?”他看着多米尼克脸上的表情,“是不是?”
约翰·哈利在椅子上往前挪了挪,“当你醒来时,是否觉得身体的某一边软弱无力。”
“不是毁掉你,她相信那样做是为了你好。”
托尼转身向楼上走去。他现在懂得,她的母亲那么坏并不是她的过错,她是鬼迷心窍了。他打算给她治一治,公司夺走了她的灵魂,因此凯特对她的所作所为并不应当负责。她的母亲和公司已化为一体。他把她杀了,公司也就死亡了。
他小心地把枪瞄准她,慢慢地扣紧了扳机。
“你是正常人。不幸的是,怀孕会大大增加血流量。怀孕期的最后六至八周内,血压还会上升。你有过血管瘤的病史。这样,危险的因素就会超过安全系数。不但危险——也可能是致命的。现在领孩子抚养很容易嘛,我可以安排——”
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十分美满的。玛丽安满足了托尼长久以来得不到的需要。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他身上的变化——特别是凯特。
三个月后,玛丽安怀孕了。托尼乐得喜笑颜开。凯特心里也暗暗高兴。可是约翰·哈利大夫吓坏了。
“那是因为什么?”
托尼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他:“布莱克韦尔先生。”他转过身来,马特森大夫站在他的身边。
凯特心里想:这个约翰·哈利把她吓死了,我真想杀了他。“这事就我们俩人知道。”凯特答应道。
“不必了吧,你还不了解她。玛丽安,她——”
“只要不过度,一切都没事。打网球也好,同房也好,都没有问题。”
“你有了两个漂亮、健康的双胞胎女儿,布莱克韦尔先生。”
“得过,十岁的时候。”
“没有,我很好。只是……”接着事情的头尾便和盘托出了。
她在楼上,托尼。
“可是,凯特,托尼和我非常想要一个孩子啊。”
打开橱柜,托尼。
“十六岁。医生说可能是青春期内分泌紊乱引起的。”
“我的夫人正在生小孩。”
“没什么。”她急忙说道,“本,我们走吧。”
以往玛丽安总是喝葡萄酒的。
他把它打开了。他在枪架上选中了一把左轮手枪,检查了枪筒,确定它已装好了子弹。
托尼打开了门,凯特正在镜子前面穿衣服,她听见门开了。
“她怎么啦?”他的声音已近似吼叫。托尼一把抓住马特森大夫的前胸,使劲地摇晃他,“你在扯谎!她没死。”
“我还不能肯定。我要做些检查——主要是为防万一。”
“不,哈利大夫,我感觉很好。我打算把孩子生下来。”
手术室里,大夫们正在拼命挽救玛丽安的生命。她的血压低得惊人,心跳也很不稳定。医生给她输氧、输血,都无济于事。当第一个婴儿接下来时,玛丽安由于脑出血失去了知觉。过了三分钟,当第二个婴儿落地后,玛丽安便死在手术台上。
“我马上给你流产。”他对玛丽安说。
“除了那个手术外,你从未住过医院吗?”
他急忙穿起衣服,“别担心,亲爱的,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我参加了学校的曲棍球队。有一次比赛时,我昏倒了,醒来时在医院里。我住了两天医院,其实没事。”
玛丽安坐在那儿静静听着,极力使自己不要惊慌。“准确地说,究竟——究竟这意味着什么呢?我还会再犯吗?”
托尼正在医院走廊里的自动售香烟机旁,突然身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嘿,嘿,这不是伦勃朗吗。”托尼转过身来,认出这正是多米尼克公寓前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她叫他什么来着?对,他叫本。那个男人盯着他,脸上带着敌意。是嫉妒吗?多米尼克跟他都说了些什么?正在这时,多米尼克出现了。她对本说:“护士说米切莲正处于一级看护之中,我们——”她看到托尼,立即停住了。
凯特竭力不使自己的感情流露出来。这真是个重大的打击,可是一定要想出办法来,总是有办法可想的。
事情是几天前开始的。当时玛丽安觉得身体不舒服,便同约翰·哈利大夫约了一个时间看病……
“一切都平安无事。请你给我来一杯咖啡好吧,莱斯特?”
“我不知道什么?”托尼严肃地问道。
“什么样的检查?”
“冷静点,布莱克韦尔先生。”
她能听出他声音里的痛苦。“不,托尼,他不是那样的。安德烈·杜索对你母亲说,你可以成为一名大艺术家。”
“摘除扁桃腺,九岁的时候。”
“你是说她付钱给戈尔格——以展出我的画?”
玛丽安想了一会儿,“是的,我的右边。可是过了几天就好了。在那之后,再没有出现过。”
凯特的管家替托尼开了门。
“我从哈利大夫那儿来。”
但本越说越来劲,“我真希望有你那样的老妈,小朋友。你要一个漂亮的模特儿睡觉,她给你买一个。你想要在巴黎开展览会,她替你安排一下。你——”
“得过腮腺炎吗?”
“她死了,托尼,我很难过。但没有人谋害她。几个月之前,我就对她说,要是继续怀孕下去,就会有生命危险。”
“玛丽安,哈利大夫是个大惊小怪的人。几年前你出了点小毛病,哈利大夫就把它看成不得了的事情。你知道,医生总是这样的。”她握住玛丽安的手,“你感觉挺好,对吗,亲爱的?”
“二十三岁。”
“麻疹呢?”
“早安,布莱克韦尔先生。”
“为什么?这是事实嘛,对不对,宝贝?你是不是这么说的?”
“她认为我小题大作。是她叫玛丽安继续怀孕下去。我很抱歉,托尼。我已见过你那双胞胎了,真漂亮,你要去——”
“那时你多大?”
“父亲还在。母亲死于交通事故。”
她觉得疼痛难忍,“请快一点。”
她放心地笑了,“谢天谢地。”
“有过,但这些后来都消失了。”她开始紧张起来,“您是不是觉得我的身体有些问题,哈利大夫?”
“你是个神经病。”
“给他说说那个艺术批评家的事吧。”本催促道。
“你看上去挺健康。”哈利大夫笑着说,“你有多大,布莱克韦尔太太?”
“不完全是。血管照相显示出你上次得的是一次小小的中风,布莱克韦尔太太。在医学上,这叫卵状动脉瘤。在妇女当中很常见——特别是在少女当中。大脑里一个小血管破裂了,渗出了少量的血液。这样的压力造成了头痛和视觉模糊。幸运的是,这些症状都是可以自愈的。”
“可能性极小。”他笑着说,“除非你打算再参加曲棍球比赛。你完全可以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现在你还不能进去,他们正在给她——”
凯特和玛丽安成了朋友。每周总要在电话里交谈几次,并至少要在一起吃一次午饭。
托尼吼起来:“你们杀了她,你们这帮混蛋!你们杀了她!”他开始打那个医生,两名实习大夫急忙跑来,抓住托尼的胳膊。
“不是瞎说。”多米尼克不情愿地答道。
“你觉得头痛吗?视觉模糊吗?”
“没有,我——我只是昏倒了。”
“她在哪儿?我要见到她。”
“家庭有心脏病史吗?”
“那就行了嘛,你现在没有任何头昏的毛病了吧?”
约翰·哈利在办公室里等着她。“唔,我们找到了问题所在。”
现在他面对着这样一种无法相信的事实。“我的母亲收买了杜索来毁掉我?”
托尼转向多米尼克,“他在说些什么?”
托尼两眼直瞪瞪地望着他,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母亲?”
开门,那个声音命令道。
过了好久好久,这句话才有了反应。“你在说什么?”
但玛丽安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想起托尼的话:我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小女孩长得同你一模一样。
“怎么啦,玛丽安?”
“没什么,托尼。”
“可我想了解她,托尼,求求你。”
马特森大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很对不起你,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她死在——”
“没有。”
是玛丽安消除了托尼和他母亲之间的不和。度完蜜月回来后,玛丽安说:“我想请你母亲来吃饭。”
八个月之后,2月上旬的一天早晨4点钟,玛丽安的肚子过早地疼痛起来,她的呻吟声惊醒了托尼。
他非常不赞成这个主意,但最后还是让步了,托尼准备度过一个极不愉快的夜晚,可结果出乎他的预料。凯特同他们在一起异常开心,令人感动。接着下一个星期,凯特又请他们俩去她那儿吃饭。这以后就成了每个星期必有的礼仪。
“请给我来杯双料威士忌。”玛丽安对侍者说,“要加冰块。”
托尼看到管家朝厨房走去。现在动手,托尼,他脑子里的声音命令道。
托尼像个疯子一样挣扎着,“我要见我的妻子!”
“多米尼克告诉我,你的母亲总是替你安排一切的,小家伙。”
“凯特,听我说,要是让她怀孕到预产期,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百日咳?”
“托尼!你干什么——”
“是吗?”本转向多米尼克,“难道他不知道这些事?”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玛丽安对凯特说,“我从他的办公室里跑出来,直接来这儿了。”
“是的。”多米尼克的声音低得像耳语一样。
她们约好了在露特西餐厅吃午饭。当玛丽安一走进来,凯特便知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