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个鬼!”
“过来!”他的声音像严厉的命令。
她注意到游艇尾部拴了一只摩托艇。“亲爱的,那是干什么用的?”
星期五,上午10时57分。
头晕越来越严重,凯特的大脑也开始变得糊涂了。有时她坐在办公桌旁,考虑一个公司合并的方案,突然又意识到那个方案早在十年前就已付诸实施了。这使她惊恐不已。终于,她决定接受布雷德·罗杰斯的建议,去找约翰·哈利大夫看看。
“不用了,谢谢,你好吗?伊芙?”
他把船舵固定在自动驾驶挡上,向着空旷的地平线最后望了一眼,然后向背风处的栏杆走去。由于激动,他的心怦怦直跳。
哈利大夫上次说服凯特·布莱克韦尔做全面体检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这次她来看病,他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他给她进行了全面的健康检查,然后,要她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约翰·哈利心中感到不安。按她的年龄来说,凯特·韦莱克韦尔还算是手脚灵便,头脑清醒。但也有一些不好的征兆令人担忧。动脉硬化是肯定的,所以她偶尔会觉得头晕,记忆力也有所衰退。她早该退休了,可是她仍固执地坚持着,不愿把手中的大权交给任何人。“我又有什么权利说这个呢?”他想,“我还不是早该退休了吗?”
“哦,”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那我就不耽误你了。我有两张下星期的马术表演票,我知道你喜欢马,我想——”
“年纪,主要是上了年纪,动脉有点问题,还有——”
伊芙放下心,开始哭了起来。“当然我是想着您的,我始终是关心您的。”
开完药方后,他抬起头,发现凯特·布莱克韦尔已离开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想道:真是个美人,那个她急着要会面的家伙真让人羡慕。
“要是现在亚历山德拉出了什么事,别人就会疑心的。所以我们以后再处置她,等——”
他关掉引擎,把摩托艇牢牢地拴在那艘大型游艇“柯赛尔”号的尾部。
星期五,下午7点。
伊芙抚摸着她祖母那布满青筋的手,安慰道:“我好了,奶奶,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听到她的声音:“亲爱的,我准备好了。”
“那你得去里面换开。”
“对不起,请坐吧。原谅我——这太——我给您端点什么来好吗?茶、咖啡或是别的什么?”
“我刚从哈利大夫那儿来,他说你遇上了可怕的事故。”
他把手按在她的胸上,“晚饭可以等一等再吃嘛,我等不及了。”
“阿历克丝,”他喊道,“过来看这个!”
他用手指轻轻划过她那真丝上衣下凸起的乳头,“你知道我一个下午在沉闷的办公室里想什么吗?同你乘船荡漾在碧波之上。这里的风真带劲,我们出去玩一两个小时怎么样?”
“恐怕以后对我不大合适吧。”
“当我有一个重孙子能接管全部生意的时候。”这是两位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他们坐在办公桌的两边,相互打量着。约翰·哈利不完全同意凯特的话,可是他一贯敬佩她的勇气。
“她不让我这样做,她怕你为她担心,所以她让我发誓不向你提一个字。”
“噢,是这样。”她可以听出他声音里满含着失望。
凯特一离开,伊芙马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加水烈性苏格兰威士忌,然后一屁股坐进沙发,从刚刚发生的令人无法相信的场面中慢慢恢复过来。她几乎要兴奋地高声喊叫,现在唯有她和亚历山德拉是布莱克韦尔家产的继承人,而搞掉亚历山德拉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伊芙如今担心的倒是乔治·梅利斯,转眼之间他变成了一块绊脚石。
“我同你比赛。”
“是啊,那是医学专用名词吗?”哈利医生说,“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得了这个。”
亚历山德拉听到伊芙和祖母和好的消息高兴极了。“现在我们又是一家人了。”她说道。
伊芙只踌躇了一会儿。“我想我住在这儿会更好一些,但是只要您想见我,我任何时候都可以去看您。哦,奶奶,您不知道我一直是多么孤独啊。”
他笑着说:“我也是。”
“哎呀!女士,我找不开呀。”他说道,“你有零钱吗?”
“你能开点药来止住那讨厌的头晕吗?我真不想在一屋子男人面前晕例。我是一个女人,那样会不好看。”
他解开缆绳,将游艇慢慢驶出了船台。他把船头对准了风向,张起了主帆和前边的三角帆。船右舷抢风行驶。风鼓满了全帆,“柯赛尔”号开始破浪前进,乔治驾船向海上驶去。当他们穿过了防波提之后,一股五级强风向他们迎面扑来,船开始倾斜,海浪冲上了后甲板,扫过船边的栏杆。
“对不起,我下星期可能去外地。”
乔治穿过海湾时没有开灯,完全靠月光摸索着前进。他擦过一些停泊在那里的游艇,但没有被人发现,安全抵达了布莱克韦尔家的私人码头。
“原定计划有点变更,”伊芙对乔治说,“凯特又把我的名字写进了她的遗嘱。”
伊芙打开门,顿时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门口的竟然是她的奶奶,像往常那样,腰杆笔直地挺着,不肯露出任何虚弱无力的迹象。
在纽约州的北部,一所疗养院的花园里,托尼·布莱克韦尔正站在他的画架之前,画上完全是胡涂乱抹的各种颜色,好像出自一个愚昧的儿童之手。托尼退后一步,满意地微笑着。
那将是第二次蜜月,亚历山德拉想道。这个想法使她激动不已。把所有的仆人都打发走,我的天使,我只要我们两人在一起。我们将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此时此刻,亚历山德拉正要离开家,前往达克港和乔治会面。她动身的时间比预期的晚了一些,因为她参加了一个午餐会,在那儿耽搁得太久了。她对仆人说:“我走了,星期一早上回来。”
伊芙匆忙走进了候机楼,她半走半跑地来到标明华盛顿区间机票的售票处前。“一张去华盛顿的往返机票。”伊芙喘着气说。
她一面想,一面急急忙忙出了门。
“没有。”
“喂,但愿我没有打扰你,伊芙。我是基思·韦伯斯特。”他每星期总要给她打两三次电话,最初伊芙对他那种傻劲感到好笑,可近来他变得越来越令人讨厌了。
果然他发现那只摩托艇停泊在菲尔溪海湾,按原计划在那儿等着他。
星期五,下午2点。
凯特走了进来,环顾了一下这套小小的公寓,未加任何评论,“我可以坐下吗?”
伊芙谨慎地观察着她的祖母,搞不清奶奶下面想说些什么,“是的……”
“目前,她已痊愈了。”
凯特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叹了一口气说:“约翰,你知道我这辈子一个很大的失望是什么吗?是伊芙。我确实关心那孩子,我曾想把一切都交给她,可她除了自己外,从来不关心任何人。”
“啊,我的上帝。”那真是一声令人痛心的哀叹。“她——她好了吗?”凯特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没时间,我要赶这班去华盛顿的飞机。”她看看手腕上的表,接着作出了决定。“不用找了。”她对那个吃惊的司机说。
原来如此,伊芙心里比较有了底。“是的,奶奶。”
她吻了吻他,“我爱你。”
“我一定要赶上那趟飞机,我要去赶个约会——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有点慌了。
“当然,要是你喜欢的话,可是我的奶油冻——”
“我也准备好了。”乔治对她说。
他看到她又逐渐冷静下来。
“他说你差点死了,还说你不要他告诉我,因为你怕我担忧。”
“在港湾尽头有个小岛,我一直想上去看看。”乔治解释道,“我们乘摩托艇上那儿去,这样就不怕那些礁石了。”
他转过身来,但见她站在门口,身穿一件毛衣,一条黑裤子和一双布鞋。她那秀美的金发用一条蓝缎带系在脑后。我的上帝,她真是美极了。他感叹道,几乎为这绝世之美即将被毁掉感到可惜。
她向他走去,然后往下张望,只见那冰凉的、混沌的海水在他们脚下奔流而去。
“严重到什么程度?”
电话铃响了。
彼得·坦普尔顿无法把亚历山德拉·梅利斯从自己的脑海里赶走。乔治·梅利斯的话不断在耳旁回响:“我可能要把她带到外地去,我想她需要换换环境。”彼得的本能告诉他亚历山德拉处于危险之中,但他对此无能为力。他不能带着个人的怀疑去找尼克·帕帕斯,因为,他没有证据。
她突然同他搏斗着,“乔治!”
当亚历山德拉来到前门时,电话响了。我要迟了,让它响去吧。
“我给你开一张处方。”
一个男人看了看头顶上的钟说:“你晚了两分钟,飞机正起飞。”
“谢谢您,我很好。”
他飞奔上楼,来到他的衣柜前,换上一条宽松的裤子,一件运动衫,又穿上一双船上穿的鞋子。现在时机终于到了,他的心如狂涛怒海,充满期望,激动得似乎要爆炸。
这一切真是好得让人无法相信!“我——我并不关心那些钱,我只惦记着您。”
“是动脉硬化?”
“没有,女士。但走廊那头有卖咖啡的机器。”
他大笑起来。“太可笑了,这是不行的,小宝贝儿,一切按原计划,不能有任何变动。阿历克丝和我星期五晚上在达克港有一个约会,我将准时前往。”
凯特站了起来,眨了眨那饱含泪水的双眼。“我们从头开始吧,好吗?”她把伊芙一把拉到面前。“我像你外祖父一样,有点固执,我要赎回我的过错。第一件要做的是把你的名字写进我的遗嘱里去,恢复你应有的继承权。”
“我也爱你,你把仆人都打发走了吗?”
“我并不傻,亲爱的,如果亚历山德拉有了意外,我将继承她应继承的家产。你想把我甩掉是不是?”
约翰·哈利看着放在面前的检查结果说:“凯特,我但愿能有你这样好的身体。”
“我都看过了。”伊芙没好气地说道,“我得赶紧走啦。”她说着便把电话挂了。该换衣服了。她要去同年轻的演员罗里·麦克纳见面。她在百老汇旁边的一家剧院里看过他的表演。此人比她小五岁,像匹永不满足的雄马……她期待着一个令人兴奋的夜晚。
“我认为这表明,”凯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表明——你还是会体贴人的。”
“别说好听的,约翰,我有什么问题?”
不知怎么搞的,看到亚历山德拉很开心,知道她将在快乐中丧命,乔治·梅利斯不禁心里感到欣慰。他仔细地扫视了一下地平线,确定附近没有其他船只,只有微弱的灯光在远处闪烁,时候到了。
“你们都是我的继承人——你和亚历山德拉,除了你们两个,我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乔治正在点烟,听到这话一下子愣住了。“真的?恭喜你啊。”
凯特坐在那儿,两眼茫然地向前凝视着,“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约翰,真得谢谢你。”
“那么,也许下下个星期,我去买戏票,你愿意看点什么?”
“那好吧,我等等。这里有咖啡厅吗?”
他把她举得更高了,他觉得她想挣脱,但对她来说,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眼看她就要被举过栏杆了。她的双腿拼命地踢着,而他则使足了劲儿,要把她扔出去。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他首先想到的是:我心脏病发作了。他张口想说话,可是鲜血像喷泉似的涌了出来。他放下了双臂,用不相信的目光向自己的前胸看去,只见鲜血正从一个好大的伤口中不停地向外冒。他抬起头来,只见她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朝他微笑着。
“我没时间跟你谈话,”伊芙说道,“我正要出门。”
城市的另一端,在克鲁格-布伦特有限公司的总裁办公室里,凯特·布莱克韦尔正在签署一份新的遗嘱,把她的大部分财产留给了她的两个孙女。
伊芙正视着她的眼睛,严肃地说:“当然,我能原谅您。”
“那就太——该死的!”
凯特觉得自己的心颤抖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
“你错了,凯特,伊芙对你还是相当关心的。”
“别着急,小姐,一小时后还有一趟飞机。”
“我可以进来吗?”凯特问道。
伊芙往旁边一让,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有点不知所措,“当然可以。”
“那会使我很高兴,亲爱的,真的非常高兴。你什么时候能搬回家来呢?”
当乔治走进来时,她正在起居室里等他,一面在电话里同什么人说着话,看他进来便朝他招了招手,然后一只手捂住了听筒说:“是伊芙。”她听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伊芙,我得走了,我丈夫刚刚到。下星期午餐时见!”她放下听筒,急忙跑过来和乔治拥抱。“你来得真早,我太高兴了。”
她扑进他的怀抱里,他使劲在她嘴唇上吻着。他的臂膀紧裹着她,感到她的身体松弛下来。他绷紧肌肉,一下把她举了起来,然后转向船边的围栏。
“什么意思?”
乔治·梅利斯最后的一闪念是:伊芙……
她笑了。“那好吧,我去换衣服,马上就来。”
“这太有意思了,真刺激啊!”她大声嚷道,“我真开心,亲爱的。”
“按你的年龄来说,我看还是相当正常。这些东西都是相对而言的。”
拉瓜迪亚机场。一辆出租车开到东方航空公司的候机楼前,车里走出了伊芙·布莱克韦尔。她给了司机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
乔治·梅利斯把伊芙的计划考虑了一遍义一遍。一个漏洞也没有。在菲尔溪海湾有一只摩托艇将等候你。你乘上摩托艇去达尔港,注意不要让人看见你。然后把它拴在“柯赛尔”号的船尾。你带着亚历山德拉在皎浩的月光下乘船荡漾在碧波之上。当你们来到海上后,你愿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乔治,千万不要留下任何血迹。把尸体扔到海里去。然后你跳上摩托艇,任“柯赛尔”号漂流在海上。你乘摩托艇回到菲尔溪海湾,再赶林肯谷的轮渡回达克港。再乘一辆出租车到那座房子前,找个借口让那司机也进去一下,这样你们两人都看见“柯赛尔”号不在码头边了。当你找不到亚历山德拉,你就打电话报警。他们是找不到亚历山德拉的尸体的,因为海潮会把她冲到大洋中去。两名有声望的医生将会作证——那可能是一起自杀事件。
“我太想你了,我把一切工作都放下了,马不停蹄地赶来看你。”
随后,伊芙依偎在了奶奶的怀中。凯特紧紧地抱着伊芙,把嘴紧贴在膝上金黄色的头发上。然后低声说道:“我这个该死的老傻瓜,你能原谅我吗?”凯特抽出一块手帕,擤了擤鼻涕。“我对你实在太狠了,”她大声说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会受不了的。”
伊芙耸耸肩。“这么说吧,你没有必要掺和在里面了。我愿意同你达成一笔交易:你同她离婚,一旦那些钱到了我的手里,我将给你——”
她笑了笑,“只有我们俩。你能猜到吗?我给你做了奶油冻。”
凯特握住孙女的手说道:“你能原凉我吗?”
回家的路上,乔治·梅利斯停下来给亚历山德拉买了一束花。他兴高采烈,得意洋洋。什么老太太把伊芙的名字又写进了遗嘱,这是个有趣的讽刺,可这改变不了什么,亚历山德拉被干掉之后,他再来对付伊芙。一切都安排好了,星期五,亚历山德拉将在达克港等候他。“就我们两人,”他曾一面吻她,一面央求她,“亲爱的,把你所有的仆人都打发走,好吗?”
“我这不是挺好的吗,”伊芙说道,“但那样要是使您高兴的话——”
他点点头:“我想耶不会有什么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退休,凯特?”
“我很清楚这件事。最近她——”他得小心选择字眼,“出了一个可怕的事故,差点把命给送了。”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