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的是,这一切都十分单调乏味。但是,为现代瑞士共和国奠基的正是从阿尔卑斯山那条繁忙的国际商道中得来的实实在在的收入,而非那个虚构的威廉·特尔的勇敢。由于是建立在世界上最有效的“公学”系统之上,所以这个共和国是一个很有趣的政治实验品。这一套政治体制那么完善,运行得那么有效,如果你问一个瑞士人,瑞士的总统是谁呢?他们还必须想一下才能答出来。因为对瑞士进行管理的是联邦议会———一个类似于委员会的组织,这个议会有7个成员,每年推选出一个新总统(一般由上一年的副总统接任)。每任总统依据传统,而非宪法,由不同地区的人轮流担任,如第一年是来自德语区的人,第二年就是来自法语区的人,第三年就是意大利语区的人,如此循环下去。
辛普朗线是穿越阿尔卑斯山区的第二条重要干线。辛普朗线从巴黎至米兰,途中经过第戎、洛桑、罗讷河流域和布里格。1906年,辛普朗线正式通车,这一年正好是拿破仑的辛普朗公路建成100周年。著名的辛普朗公路是当时世界上最浩大的公路建设,包括250座大型桥梁、350座小型桥梁和10条隧道。辛普朗线工程比圣哥达铁路线较为容易一点。辛普朗线首先在罗讷河河谷缓缓上行,一直行至海拔2000英尺高处,然后就钻进了隧道。这是一条双轨隧道,有12.5英里长。勒奇山隧道 (长9英里) 也铺设了双轨,它把瑞士北部同辛普朗线及意大利西部沟通为一体。
再来看看瑞士的铁路建设。当然,这项工作会有大量的艰难险阻。两条大干线纵贯瑞士的阿尔卑斯山区,它们把意大利同北欧连为一体。巴黎、第戎、里昂与都灵(萨瓦公国的古都)又被塞尼斯山隧道连在一起。布伦纳铁路线穿越了阿尔卑斯山区,又直接把德国南部同维也纳连通了,而且这条铁路线连隧道都没有。可辛普朗铁路与圣哥达线既要爬山坡,还要穿隧道。圣哥达线修建比较早。1872年动工,花了10年才建成通车,单是开凿那条隧道就花了8年,不过这隧道有9.5英里长,所在的海拔达4000英尺。而从瓦森至格舍切的盘旋式隧道比这条隧道更值得一提。由于山谷太狭窄,甚至连单轨都无法铺设,所以,铁路不得不从大山中间盘旋式攀越而行。除了这些特别的隧道之外,圣哥达铁路线上还有59条隧道(有几条长达一英里)、48座普通桥以及9座高架桥。
瑞士这一回能够寻求独立和自主,又是得益于实际的政策和特殊的地理环境。在过去一千多年的岁月里,这些半开化的瑞士农民世代居住在难以逾越的深山幽谷之中,从来没有遭到强悍的邻居的打扰。假如没有劫掠,高举不可一世的帝国大旗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最多不过就是从这些山中野人手中抢回两张牛皮而已。但是,这些野人却是十分危险的,他们会游击战,还会从山顶上把鹅卵石推下来,盔甲一旦被这些大石块砸中,就像砸在一张羊皮纸上,马上变得粉碎。正由于这个缘故,如同北美洲阿勒格尼山(北美阿巴拉契亚山系西北部的分支,在美洲开拓初期成为移民西进的障碍———译者注)后面的印第安人,外面的世界彻底地把这些瑞士人遗忘了。
这些巨大的褶曲最初高达10000英尺至12000英尺,它们渐渐地被销蚀成一系列平行的山脉。但这些山脉在瑞士的中心(即哥达山口的安德马特村)同另一条巨型而复杂的山系(所谓的哥达山系)纠缠在一起,于是,罗讷河就从安德马特村奔向了地中海,莱茵河就从安德马特村倾泻入北海,还有许多的河流也在安德马特村起源,成为北部图恩、卢塞恩和苏黎世附近的大小湖泊以及南部著名的意大利湖泊群的源泉。而瑞士共和国正是在这遮天蔽日的冰川、峭壁和深谷之间,在这高山积雪、山涧激流和冰川幽绿的寒水之间诞生了。
但是,随着十字军东征前后意大利商业贸易的剧增以及教皇势力的渐渐扩张,北欧迫切需要一条便利的从德国直达意大利的通道,把哈布斯堡家族控制的圣伯纳山口(一条经日内瓦湖从里昂至罗讷河河谷的商道,要走一段很长的弯路)或者布伦纳山口避开,因为取道这两个山口必须缴纳几乎难以承受的关税。
彭尼内山是阿尔卑斯山区中最险要狭窄的山脉,辛普朗线就是从彭尼内山穿过的铁路。彭尼内山环境十分复杂,在一片狭小的方形台地上至少有21座高峰,它们的海拔都在12000英尺之上,还有滚滚的激流从140座冰川中倾泻而下。在一列国际列车经过之前的几分钟,这些激流常常把铁路桥摧毁了。但是,尽管这些意外的水患不时出现,但车毁人亡的重大事故却从未发生过,这主要是高效的瑞士铁路工人的功劳。正如前面所述,这个共和国虽然有些刻板,又相当官僚,但什么事都不会听天由命。瑞士的生存太困苦太艰难,太缺乏安全感,所以,“难得糊涂”之类的温和人生哲学是绝不容许存在的。对一切,无论何时何地,总有人在监察着、注视着、小心地守护着。
瑞士是由22个独立的小共和国(为了共商国事,这些小共和国的代表常常聚集在首都伯尔尼)组成的,而一个名叫海尔维第的邋遢女人的形象常常在瑞士钱币和瑞士邮票之上出现,所以,瑞士习惯上自称为海尔维第联邦。
当然,尽管翁特瓦尔登、乌里和施维茨那些大善人付出了千辛万苦,可他们却只索取一点些微的回报,但这些农业小国因为这条国际性的商道对卢塞尔和苏黎世市所带来的促进和这一份稳定的收入,而获得了一种全新的独立的感受。这种独立感也与他们敢于对哈布斯堡家族进行公开的反抗有很大关系。有趣的是,哈布斯堡家族也具有瑞士农民的血统,只是对这一事实,他们从未在任何一本族谱中触及。哈比希茨堡(意思是“鹰巢”)是哈布斯堡家族的老窝,这个城堡就坐落在阿勒河与莱茵河的交汇之处,他们的族谱就存放在这个城堡里。
瑞士的行政管理系统过于庞杂,就不再一一详述。但到瑞士来访问的人常常会发现,许多地方都有一个诚实而睿智的人,这个人始终在监管着,是否把事情办好了呢?是否睿智而诚实地办好了呢?
在世界大战期间,这个国家大部分人(说德语的瑞士人占70%,说法语的占20%,说意大利语的占6%,说列托-罗马语的占2%)对德国多少带点倾向(尽管还是保持着绝对的中立),一个名叫威廉·特尔的青年,这个理想化的英雄人物渐渐地取代了海尔维第女神(威廉·特尔,瑞士传奇式的英雄,一个为政治和个人自由而奋斗的象征。据流行说法,他是瑞士乌里郡的一个农民,生活在13世纪末至14世纪初,由于蔑视奥地利当权者,被迫朝儿子头顶上的苹果开箭。又由于对州长以生死相威胁而被捕入狱,成功地脱逃之后,最终把那个州长刺杀了。这个事件被认为是瑞士人民发动起来反对奥地利统治的一个信号———译者注)。因为海尔维第女神———这个在英格兰维多利亚中叶由著名艺术家创造的女诗人形象,很遗憾地说,第一眼看上去很像英国人。瑞士共和国的双重本性在钱币与邮票头像的更迭上(这种现象不是瑞士独有,几乎各国都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得到了清楚的表现。但是,这一切对其他国家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对我们这些外人来说,瑞士只不过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山地之国,这正是这一章重点介绍的内容。
就在这时,翁特瓦尔登、乌里和施维茨三个森林州(瑞士独立小共和国和地区的名称)的农民共同出资(他们其实并不富裕),联手修筑了一条道路,从莱茵河流域直通提契诺河流域。在山石中开道,当手镐挖不动那些太坚硬的岩石时(从山中开道却无炸药!),他们就做一些窄窄的木制装置,从峭壁上悬下来,绕过那些障碍而行。在莱茵河上,他们还建了几座原始的石桥,只不过除了在盛夏能步行通过这些石桥之外,其他的时间这石桥都是无用的。400年前,查理曼大帝派人勘察了一条道路,但是未修筑完工。他们把这条道路修复了一部分。就这样,迄至13世纪末,在不必再担心骡子会跌断腿或被山石砸死的情况之下,一个带骡队的商人就能从巴塞尔取道圣哥达山口直抵米兰。
瑞士总统与美国总统也大不相同。瑞士联邦委员会是通过7个成员对国家来进行管理,而瑞士总统仅仅是联邦议会的临时主席。总统既是联邦会议的主持者,还是外交事务的负责人。瑞士没有“白宫”,甚至连固定的总统官邸都没有,可见总统的地位是多么无足轻重。假如要招待贵宾,只得在外交部设宴。有时宴会根本没有为欢迎法、美总统举办招待会所应有的盛大隆重的场面,反而像是小山村里的节日聚会。
然而,艺术的辉煌在这种中学校长式的守时与高效的传统中却是无法产生的。在文学艺术的天地里,瑞士人都无任何建树,这不论是在绘画上、在雕塑上,还是在音乐上。但是,人类的世界里已出现过太多的“艺术”之国,而一直稳定地保持着政治与经济的增长与发展,却只有极少数的国家能骄傲地自我宣称,而且,瑞士的体制还能确保每一个家庭都称心如意。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据说,早在1331年,教会僧侣在圣哥达山口办起了旅馆,尽管直至1820年这旅馆才开始向商人开放,但这儿很快就成了南北商道中最热闹的一条线路。
类似阿尔卑斯山和比利牛斯山这样庞大而复杂的山系的生成,在前面已谈到。取出半打干净的手帕,把它们展平,一块一块地摞起来,然后把它们朝中间挤,观察这种向心推力所造就的褶曲、重叠的圆环和皱痕。地基或花岗岩地心(有上千万、上亿年的历史)就是你做这个实验的桌子,在几百万年的时间里,在这些古老的地层之上,比较年轻的地层缓慢地褶曲,奇形怪状的山峰形成了,历经几百万年的风霜雨雪之后,才出现了今天的形象。
阿尔卑斯山从地中海伸到亚得里亚海,其面积几乎相等于大不列颠岛,而长度几乎两倍于大不列颠岛。其中属于瑞士(面积与丹麦相等)的土地有16000平方英里,在这16000平方英里的土地上,盛产多种农副产品,森林、葡萄园或小块的牧场覆盖了其中四分之三的面积。由湖泊或者壮丽的悬崖峭壁构成的土地占去了另外四分之一的面积,它们对任何人似乎都毫无用处。因此,从每平方英里上居住的人口数量(即人口密度———译者注)来说,挪威是22人,瑞典是35人,瑞士是250人,而德国是347人,比利时是655人;但是,不要误认为瑞士只是一座巨大的山区疗养院,除了宾馆就是游人。瑞士不仅出产乳制品,阿尔卑斯山与图劳山之间的北部高原是欧洲最繁盛的一片工业区,而且,它几乎不需要什么原料。瑞士的水力资源当然是无比丰富的,另外,它还享有地理上的优势,恰到好处地位于欧洲的心脏地带。海尔维第共和国的制成品凭借着这个地利能源源不断、不声不响地输入到周边的十几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