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也害怕,所以刚开始,她尽量不赢你。”
“是的,但后来她决定超过我的时候,让我很丢脸,我是哭着回家的。”
“你开什么玩笑?我看见她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说来听听?”
“意思是我哥哥要娶她,真是太有勇气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很不情愿地在城区里转悠。我向食品杂货店的老板堂·保罗询问他们需要不需要一个售货员,结果没戏。我问了报亭老板,但他也不需要人手。我来到了文具店老板娘那里,她笑了起来,说她是需要一个售货员,但现在不需要,我要在秋天开学时去找她。我正要离开,她叫住了我,对我说:
我升到了高三,每门课程都得了十分,但在家里,没人觉得意外,没人为我庆祝。我看到他们都很满意,这是真的,我为此感到高兴,但他们并没觉得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我母亲觉得我在学校的成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父亲说,我应该马上去奥利维耶罗老师家里,让她给我搞到下一学年的课本。我出去时,母亲在我身后大喊:“假如她再让你去伊斯基亚岛,你就对她说我身体不好,你要在家里帮我干活!”
第二天,我很不情愿地去参加考试,但发生了一件事,让我觉得好些了。杰拉切老师和加利亚尼老师是主考老师,他们表扬了我的语文。尤其是杰拉切老师,他说我的作文写得越来越好了,他要给其他老师读一段我写的作文。我听到他念的那段,马上就意识到那是几个月前我开始尝试的写作训练:我不再使用那种矫揉造作的语气,不再采用过于僵死的句子,尽量使用一种流畅、吸引人的文笔,就像我在伊斯基亚岛时,莉拉写给我的那封信的风格。我听到老师在朗读我的作文,加利亚尼老师一边倾听,一边默默点头。我意识到:我做到了。当然,那不是莉拉的写作风格,那是我的风格,好像在老师的眼里,那是一种特别值得赞赏的风格。
“你说什么啊?”
这个消息让我非常不安。莉拉告诉我她结婚的事是在六月,正是我口试的那天。当然,他们的婚礼是可以预测的事情,但现在他们定下了日期——三月十二日,这让我觉得好像忽然一头撞在了门上。我产生了一些猥琐的想法,计算着剩下的月份:九个月。也许这九个月足以使皮诺奇娅的排斥、玛丽亚的敌意,还有马尔切洛·索拉拉的闲言碎语口口相传,就像埃涅阿斯的丰功伟绩,闹得整个城区里人人皆知,能使斯特凡诺承受不了,最后悔婚。我为自己感到脸红,我们的命运分道扬镳,我再也没办法勾勒出一张使之相连的图纸。那个日子非常具体,会让我们的生活差异越来越大,鸿沟越来越深,最糟糕的是,她的命运要比我的好得多。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觉得所有人都害怕我父亲,这是一件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包括我也很害怕,但那个小女孩却不害怕。”
自从认识奥利维耶罗老师以来,我从来都没有听到她说过一句脏话。那次她说了“屁股”,但最后她又嘀咕了一句:“对不起。”但让我印象很深的不是那个词,而是她的懊悔,就好像她意识到:莉拉的天分都白白浪费了,这是一件让她觉得非常可惜的事情,作为老师,她没能好好保护她、引导她。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更有出息的学生,离开时觉得轻松多了。
但是,我们却一直没去成。
我走了几步,那种幸运感就成了现实。安东尼奥从后面赶上了我,他穿着工作服,身上全是机油。我非常高兴,那时候无论遇到谁我都会兴高采烈。他看到我经过,就赶了过来。我马上跟他讲了文具店老板娘的事情,他应该在我的脸上看到我的幸福。好几个月以来,我都在埋头学习,觉得自己很孤单、丑陋。尽管我很确信自己爱的人是尼诺·萨拉托雷,但我一直在回避他,我都没去看他的考试成绩,不知道他有没有通过考试。莉拉现在要向前跨一大步、要超越我的生活,我再也赶不上她了,但现在我感觉很好,我要感觉更好。安东尼奥看到当时我心情很好,觉得是个好时机,就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我马上说我愿意,尽管我爱的是另一个人,我对他只有一丝好感而已。他做我的男朋友年龄是很大,他是斯特凡诺的同龄人,而且已经工作了。我觉得,这无异于每门考试都得十分,无异于付钱给我、让我带文具店老板娘的几个女儿去“海滨花园”。
“我是说,你要好得多。假如要我选的话,我会选择娶你的。”
唯一一个公开对我表示庆祝的人是阿方索,他也升到了高三,每门成绩都是七分。我感觉他对我是一种纯粹的欣赏。在我们的同学以及家长面前,他做了一件本不该做的事情,他好像忘记了我是个女生——他不应该碰我的,但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在我的脸颊上吻了一下,非常响亮的一记吻。但他马上察觉到这样做不好,就放开了我,向我说对不起。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大声喊道:“每门成绩都是十分!真是太不可能了!都是十分啊!”我们一起走回家,在路上谈论了他哥哥的婚礼,还有莉拉。我觉得非常自在、愉快,我第一次问他对未来的嫂子有什么看法。在回答我之前,他迟疑了一阵子。最后他说:
“是呀,输了是很难过。”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参加过的竞赛?”
“你是一个好姑娘,莱诺!我信任你。你能不能带我的几个孩子去海边游泳?”
老师表扬了我,但不是全心全意,一方面因为她也习惯于我成绩优异,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身体不是很好,嘴里的溃疡让她很痛苦。她没有提到我需要休息,以及让我去伊斯基亚她表姐内拉那里的事,却忽然间提到莉拉。老师在路上远远地看到过她,莉拉正在和她男朋友在一起。她说,就是那个肉食店老板。最后,老师说了一句让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的话:“赛鲁罗小时候头脑的聪慧没有找到出口,格雷科,最后她的美都展现在脸蛋和胸上,还有大腿和屁股上——那些美在这些地方都会昙花一现,就像从来没拥有过一样。”
他的话让我觉得很舒服,我们都笑了起来,告别时,我们还在笑。整个夏天,他不得不待在肉食店里帮忙。我呢,因为母亲、而非父亲的决定,我要在夏天找份工作。我和阿方索说好了要见面,至少一起去一次海边。
从商店里出来时,我真的感觉很幸福。文具店老板娘会付钱给我,而且报酬不低,如果我整个七月,还有八月的头十天,可以带着她的三个女儿去海边。大海、阳光和金钱!我要每天带着几个孩子去一个地方——梅格丽娜和波西利波之间的一个海滩,有个英语名字,一个叫“海滨花园”的地方。我异常兴奋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好像我的生活有了一个决定性的转折。我会为我的父母赚到钱,会去海边游泳,在太阳底下,我会变得光滑黝黑,就像在伊斯基亚的夏天,这一切都那么甜美。我想,天气好的时候,好像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在等着你一样。
“我当时确信我能赢,因为所有人都害怕我父亲。”
“谁能忘得了呢?”
我更加觉得学习这条路变得毫无意义,几年前我走上了这条路,只是为了让莉拉羡慕我。但她呢?现在她不再关注读书的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不再准备考试,晚上睡不着,想着我那少得可怜的爱情经历:我和药剂师的儿子吉诺接过一次吻;尼诺的嘴唇掠过我的嘴唇;还有我和他父亲那次仓促、肮脏的身体接触,就这些了。莉拉却要在来年三月——在她十六岁的时候,拥有一个丈夫,然后一年之内,在她十七岁时,会有一个儿子,可能还会有其他孩子。我觉得自己的生活很没有意义,我绝望得哭了起来。
“你会爱上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