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凶嫌说了什么吗?那根本就是侮辱。美国总统既没有道歉,也没有反省。」站在我右手边的年轻人突然冒出一句。紧接着眼前像是带头的年轻人推了推眼镜,嘟着嘴说:「大叔,我们脑筋不好,想请教一下,」道时说才注直到他原来戴着眼镜。
「才不是。」咳了一阵之后,我感到晕眩。「你们几个,」看到自己伸出的食指不停颤抖,实在觉得好累。「为什么这么讨厌美国?」
「这里对我们来说,比起另一家汉堡店,这里才是美国。」
果不其然,年轻人伸出手指着我,面无表情而认真地说出:「我想还是放这大叔走好了。」其它人听到后,纷纷异口同声而惊讶地反对:「什么?放他走有什么好处?你怎么突然胆小起来了?」
「喂!你怎么突然变窝囊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着其它年轻人生气叫嚣。我喘不过气来,而且除了胸口紧绷之外,还感觉呼吸断断续续的,用脑思考时让我更加痛苦。整个身体都在晃动,大大地喘着气,就要站不住脚了。我的胸口疼痛,甚至连头也痛起来了,稍一松懈可能就会握不住脚踏车的龙头。不过这时我又想到另外一句台词。
「喂!你后悔了吧。」
快跑,逃离这群人,我在脑中不停吼叫着。耳鸣袭击着我,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听到大家这么说,带头年轻人只是站着发愣,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这样责备他。我马上进行第二次腹语术,将意识与他重迭,屏住呼吸,「真是蠢毙了,我要回去了。」
我定睛看了看。一股人声嘈杂的喧闹像吹拂树枝的风迎面而来。这时才发现前方有三个男子挡住我的路,后面也站了两个人。
「谁?」一名年轻人说。
再来一次。我用力咬着牙,在眼睑上施力,又试了一次腹语术。再一次,再一次就好,我告诉自己。
「大叔,你怎么知道?」眼前的年轻人说。他比其它年轻人高了一个头左右,可能是这群人的带头大哥吧。
我连忙趁此空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上一蹬,跨上了脚踏车,同时用力踩着脚踏车板向前骑去。
「啊?」围在身边的年轻人听到这个唐突的发言,都不禁倒退一步。接着所有人仔细盯着招牌看,发出了赞叹:「啊!」接着几个人纷纷露出童稚的笑容:「喔,真的很像耶。」听得出他们已经忘了刚才的血气方刚了。
「因为美国太令人火大了。」他说的理所当然,就好像在说因为老师很令人火大、父母很令人火大一样。
「喂!干脆把这老头也一起烧了。」拿着塑料瓶的年轻人终于说出口了。深夜的沉默笼罩着所有人,仿佛全体一致同意的共识。我身后的年轻人呼吸变得急促,他在等待国王下达指令吗?
「或许这里面隐藏了不为人知的内情吧,而且也不能确信所有我们知道的信息都是正确的啊。」说完,我想起这次足球选手被刺的事件,所有的信息都是正确的吗?我们只能藉由电视和网络获得信息,大量而又错综复杂的信息之中,究竟哪些是正确的,哪些又是错误的?我们真能分辨吗?
「当然是因为他们瞧不起我们啊。」年轻人声音中混杂着口水说。
他们应该是国中生吧,每个人的脸上还带着稚气,没有穿制服,只穿着廉价的整套运动服。半数人剃着小平头,男一半则是烫了夸张的卷发。面前的其中一人手上还拿着白色塑胶桶。白色的桶盖已经打开,飘出一股煤油的味道。我看着塑胶瓶、从瓶口滴到地面的液体,再看了看左边的快餐店外观和白发白衣的立像。
我看着年轻人的身体,想象将自己重迭在他身上。因为太过焦急,使我无法集中精神。心跳愈来愈快了。冷静点,马盖先。脸颊感觉到麻痹了,太好了。于是我马上停止呼吸,念着台词。没时间思考该说些什么,但是又非得说些什么不可。于是随口念着临时想到的「我想还是放这大叔走好了。」
「那个人会刺死足球选手,并不是为了瞧不起你们或我们任何一个人啊。」
我突然决定潜入眼前这个带头年轻人之中。腹语术。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战略或是胜算,只因为我只有这个武器了。
「说算是乱搞一场,只要坚信自己的想法,,迎面对战,世界就会改变。」还是我念书时常说的一句话,虽然乳臭未干,但是也只有这股乳臭未干的心情才能振奋我。
「我们小学的时候美国不是攻击某中东国家吗?说什么人家可能拥有核子武器。同时朝鲜半岛的国家宣称自己拥有核子武器,那为什么就不攻打那个国家?他们只会把炸弹丢到自称没有核武的国家,却保护那些宣称自己拥有核武的国家。这算什么?我们真的不懂啊。」
「大叔,少瞧不起人!」
「这家店并不是美国。」这里的店长或店员应该都是日本人吧。
这句话并没有刺激到我,但随即我感到喘不过气来。胸口像是被人紧紧压住,无法呼吸,双肩不断上下晃动。我闭上眼睛,强忍着想要蹲下的不适感。「应该是过度疲累喔。」我想起医生的话。我到底为什么这么疲累?
怎么办?我不停地想着。我不太可能跳上脚踏车成功脱逃。用用你的脑,我的脑中浮现了这句话。
回家的途中,在左方有一家以炸鸡闻名的快餐店。已经过了营业时间,但长满白发、体格健壮的老先生立像依然站在店门口。他伸出手,摆出欢迎的姿势,即使已经打烊了,的然敬业地站着。店门口有一个停车场,我必须穿过其中,但因为有段高度落差,所以我下了车,牵着脚踏车向前走去。
眼前的年轻人就像个听话的好学生,跟随我的想法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他指着快餐店上方的招牌,说:「那个炸鸡店老头戴着的黑色领结,看起来好像他的身体喔。」招牌上的老先生穿着白色的衣服,不过或许是视觉上的错觉吧,脖子以下的黑颉结看起来就像张开双手的身体。再仔细一看,果然老先生的身体变得头重脚轻,还挺可爱的。虽然我以前就发现这件事,但还是第一次藉由他人的口中听到。
那天深夜,我走出最后一班电车,离开了地铁站。如往常一样来到停车场,牵出我的脚踏车。
「就算放了火,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低声说的同时,几名年轻人异口同声地说:「大叔,少在那里说大话了。」
我骑着车走在阴暗马路护栏内侧。因为路面很窄,有几次差点就要跌倒,我的大腿上下运动,拚命地踩。
我边以左眼余光瞄着白发老先生边前进时,突然感觉有东西在动,于是我停下了脚步。同时紧握脚踏车的煞车,发出了尖锐的煞车声。
「为什么要放火?」我对着面前的年轻人说。
「少在那里打马虎眼了,大叔。」拿着塑料瓶的年轻人上前一步,他想把剩下的煤油浇在我身上吗?
「要放火吗?」我问。说完眼前的年轻人似乎一阵紧张,他们的头发被刚才的那场雨打湿了。
「真是蠢毙了,我要回去了。」年轻人说。
「三更半夜里看到拿着塑料桶的年轻人,会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吧。」我虽然觉得害怕,还是虚张声势了一番。「还是应该问『要用煤油洗澡吗?』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