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的犬养彷佛对着我微笑,一口气念出了那首诗的后半段。「这股抖擞的,从属于诸君的未来国度吹来的,」
「该不会是副作用吧。」
意外发生之后,安德森曾经来向我致意。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不堪,却看不见一丝愤怒和愤慨。他说现在借住在朋友家,之后连续三次提到了「幸好没有延烧到隔壁家」。
心跳愈来愈快,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开始想象犬养继续说下去的话会怎么样。「最后,」犬养以极其威严、魅力的声音说:「我想引用一首我最喜欢的宫泽贤治的诗。」来了。我惊讶地几乎都忘了呼吸,上半身也晃动了一下。就像抑制河川泛滥的水坝溃堤,却只能在一旁观望,什么事也做不了,那种畅快的绝望快击溃了我。
那一天我请假没有上班。虽然九州岛出差迫在眉睫,根本不允许我请假,但身体就是不太舒服。就算只是坐着啃土司,也觉得胸闷。光是穿上西装外套,就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瞪大双眼看着电视屏幕。虽然正视着电视,但是映在我眼中却是安德森那栋朱红色火光耀眼的平房。
终于来了,我摆好姿势等着,咬着牙,紧紧握住叉子。
「诸君啊,」我看着犬养的嘴型在动。
「也就是说,我的精神不正常?」
「日本是唯一一个被投下原子弹的国家。」犬养说。「以前却从来没有一个政治人物在外交上将这个事实作为一个有效的武器。」他态度肯定地说。「我们是一群被驯养的动物。」
用用你的脑啊,马盖先。我拚命地想,顾不得叉子还叉在意大利面上,动弹不得。接着我尝试了几次腹语术。虽然前几天实验的时候,我已经知道透过电视屏幕并不能使用腹语术,但是却不由得想继续尝试。
身体出现异常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是那个戏剧性十足、荒诞无稽的腹语术。让自己的想法潜入别人的身体里,屏住呼吸,让对方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这一点应该称得上身体的异常吧。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股胸闷是否就是伴随着异常而来的副作用?
「如果不再使用腹语术的话,这股胸闷就会不药而愈吗?」我再度问自己。最近我老是这样自问自答。
「不存在吗?」
我将自己和犬养重迭在一起,屏住呼吸,在口中喃喃自语。虽然我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但不能让犬养继续发表言论了。重复愈了几次之后,我屏住了气息。
「或许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吧。我自顾自地相信自己具备这个能力,而且深信自己能活用这个能力。说不定这一切只是事后把本来实际发生的事当作是自己造成的。」
「说不定胸闷只是症状之一。」
我躺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我的胸口剧烈地鼓动,身体也随之晃动起来。正当我不经意地发呆时,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不太清楚节目的主题,只见犬养用一实权威而理性的表情在发表演说。这似乎是个有现场观众的节目,一般观众围坐在距离犬养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
两天后我一个人在家。前一天,润也和诗织就说什么「想去看庞然大物」之类莫名其妙的话,于是搭火车旅行去了。应该是去看岩手山了吧。
回过神来,看见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形象。带着一丝悲壮和恳切的表情。心想,是魔王吗?仔细一看,原来电视屏幕上是自己的倒影。
就像河水从崩溃的水坝倾泄而出一般,窗外突然传来惊人的澎湃雨声。真是阵唐突的雨。
我双手捧着装在盘子里的意大利面,来到客厅里,漫无目的地打开电视机。当我在夜间新闻节目上看到了犬养,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
「那就再见了。」虽然我嘴上这么说,却有种再也见不到他的预感。
「不要被国家骗了。我不会用任何谎言来向国民说明所谓的善与恶。用谎言搭起的桥梁,无法带领我们走向未来。也可以说,以前的政治家都是为国民的意见、迷信和流行所效劳,而不是为真理效劳。政治家不是应该为未来效劳吗?我不打算迎合国民,为什么?因为这样便无法架构未来。」
「就像罹患流行感冒一样吗?」
现场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在弥漫着一味顺从和不负责任的社会中,这种肯定的语气让人好不痛快。
晚上我走下一楼,到厨房准备一个人的晚餐。我将煮好的意大利面和蒜头、辣椒一起炒过,加盐调味,只是这么简单的作业,却在烹煮的途中感到一阵胸闷,甚至还几度晕眩。
犬养侃侃而谈的是「日本的未来」。他并没有批判美国,而在叙述日本所潜在的经济能力和技术能力,并针对独特的精神性和情绪发表意见。犬养缓慢地说:「尼采曾经说过。任何民族,所有的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语言来评论善与恶。而国家就是运用各种言语和谎言,来包装善与恶。不管国家说什么,都是谎言,不管国家拥有什么,都是窃取而来的。」
又是尼采,我不由得心生警戒。之前「Duce」老板也曾经引用这位思想家的话。
接着犬养清楚而大声的:「透明而纯净的风,感受到了吗?」
这是一种氛围,我想。犬养所身处的国家、这个国家所身处的环境,营造出了一股接受犬养的氛围,并且消除了隔阂。
「不。话说回来,腹语术这种能力真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