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怎样才能健康?”就比较难回答。例如我们有时为无名头痛所苦,或者晚饭之后剧烈腹痛。我们知道是有问题,但是难以找到解决办法。
伊壁鸠鲁学说的核心就是:我们凭直觉回答“怎样才能快乐?”同凭直觉回答“怎样才能健康?”一样糟糕。立即出现的答案往往是错的。我们灵魂对自身的病痛并不见得比我们身体对病痛陈述得更清楚,我们凭直觉的诊断也不会比对身体的诊断更准确。钻洞疗法象征着我们理解自身有多困难,这一象征意义既适用于肉体也适用于精神。
尽管许多候诊室的气氛令人不快,人们一般还是认为有病应该找医生,那是因为一个对人体运行有深刻研究的人总比凭直觉的人能指出更好的健康之道。医学存在的前提,就是外行人对于身体不适的糊涂观念与讲道理的医生所能获得的比较准确的知识之间的差距。医生的作用就是弥补病人对自己身体的无知,有时这种无知可能是致命的。
有一个人心中感到很不惬意。早晨懒得起床,对家人闷闷不乐,心不在焉。他直觉地归罪于他选择的职业不好,于是不惜付出高的代价谋求改行。这是我最后一次参考《古希腊城镇探秘》一书。
人在痛苦中,往往会想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治疗法:蚂蟥、放血、荨麻汤、钻孔等等。太阳穴跳得疼痛难忍,好像整个头盖骨都在不断收紧的紧箍中,脑袋随时要爆裂。此时直觉最需要的是在头骨中放进一些空气来。患者要求他的朋友把他的头放在桌上,在脑袋的一侧钻一个小孔。几小时之后,他死于脑出血。
用伊壁鸠鲁派诗人卢克莱修的话说,我们经常“如病人不知病因”。
他急忙认定从事渔业会更快活,于是买了渔网并以高价在市场买了一个摊位。但是他的愁闷并不稍减。
我们找医生是因为他们对肉体的疾病比我们知道的多。同样的理由,当我们的灵魂不适时,应该去找哲学家,并且用对医生同样的标准来评价他们:
从古到今,从斯多葛派的狄奥提马到《伊壁鸠鲁式生活》杂志的编辑,伊壁鸠鲁哲学所引起的联想如此一贯,说明一提起“快乐”,似乎其涵义就不言而喻。“怎样才能快乐?”如果不提钱的话,根本不是个难题。
正如药不能治病就无用,不能解脱精神的苦难的哲学也是无用的。
伊壁鸠鲁认为,哲学家的任务就是帮助我们解读自己弄不清楚的痛苦和欲望的脉搏,从而使我们免于制定错误的谋求快乐的方案。我们应该停止凭第一直觉行事,而应该先审视我们的欲望是否合乎理性,其方法类似一百年前苏格拉底用以评价伦理定义的诘难法。伊壁鸠鲁答应我们,哲学可以提出有时看来与直觉相反的病因诊断,从而引导我们达到优异的治疗和真正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