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惟一的先天的错误就是认为我们是生而为追求幸福的……只要我们坚持这一先天的错误……世界在我们看来就是充满了矛盾。因为每走一步,无论大小,我们必然会体验到这个世界和人生决不是为维持幸福生活而安排的……因是之故,几乎每一个年长的人脸上都挂着一种叫做失望的表情。
看看那些可怜的蚂蚁忙个不停地辛勤劳动……多数昆虫的一生只不过是不停的劳动,为将来要破卵而出的幼虫准备粮食和住处。当幼虫吃完了粮食,到了化蝶的阶段,它们进入生命,只不过又周而复始地重复同样的劳动……我们不禁要问,这一切都有什么结果?……除了饥饿和性欲得到满足之外,什么都没有,只是在无穷无尽的劳动的间歇中短暂的满足。
1. 哲学家可能对我们为什么坠入情网提出了不太顺耳的解释,不过在令人反感中也有足以告慰之处——那就是知道我们的痛苦是正常的。我们不必为短短几天的希望所带来的巨大烦恼所困扰。一种足以推动我们去生儿育女的强大力量竟然会在目的达不到时悄然消退而不造成破坏,这本来就不合理。爱情如果不许诺给我们想象中最大的幸福,就不能引诱我们去承担生儿育女的重负。求爱遭拒后伤痛之深令我们吃惊,那是由于我们无知,不知道终成眷属意味着什么。我们决不应该认为自己如此痛苦是奇怪之事。如果不痛苦倒一定是缺了点什么。
君不见,“illico post coitum cachinnus auditur Diaboli?”
服务员过来问点菜,她点了沙拉和箭鱼。她是下了班直接来的,穿一身浅灰套装,戴着原来那块表。
“互相投合与激情同时并存的爱情是极为罕见的幸运,”叔本华说。那个能使我们的孩子不至于生就硕大无比的下巴或特别阴柔的性格的人很少是能使我们终生幸福的人。追求个人幸福和追求健康的子女是两种截然相反的规划,而爱情却恶毒地使我们多年来相信二者是统一的。看到两个决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人结为夫妻,我们不必感到惊奇:
智力所理解的只不过是促进繁殖所必需的那一点——也就是很少一点点:
一旦两情相悦——英语最贴切的说法是互相迷恋——实际上就应看做是一个新人从此刻开始形成。
男人付了账,然后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一句,是不是到他公寓中去喝一杯。她微笑低头望着地板,在桌子下面把餐巾纸越折越小。“那一定很愉快,真的,”她说,“但是我明天需要早起赶飞机到法兰克福去开会,5点半,可能更早。要不下回吧,一定会很愉快的,真的。”又一个微笑,餐巾纸在手中捏碎了。
4. 每一次求爱遭拒都是造物反对生育的敕令,我们应该予以尊重,正如尊重闪电和火山爆发——确实可怕,但是我们无能为力。我们应该从以下的事实中得到慰藉:
那么,最终目的是什么呢?既不是沟通感情也不是发泄性欲,既不为求知音,也不为求欢愉。爱情在生活中占统治地位,因为:
两个个体相互抵消的条件是……他的阳刚的程度刚好同她的阴柔的程度相符,这样,各人的片面性正好相互抵消。
她答应到了德国会打电话,说是不久会再见面,也许就在她回来的当天。他失望之情稍有安慰。但是直到约定的日子很晚的时候电话才响,她从法兰克福机场的电话亭中打来的。背后一片嘈杂,还夹杂着宣布飞往东方的航班起飞的刺耳声音。她告诉他从窗外能望见巨大的飞机,这个地方简直像地狱。
所以,有一天,一个假小子般的女人和一个娘娘腔的男人走向婚礼的圣坛,除了出席婚礼的个别叔本华信徒外,连他们自己以及任何人都猜不到其真正动机。只有到日后,当生命意志的要求得到安抚,一个健壮的男孩在郊区的花园中踢球时,阴谋诡计才暴露。这对夫妇要么分手,要么在无言的敌视中共进晚餐。叔本华提出非此即彼的选择:
这一相互对消理论使叔本华信心满怀地预言相互吸引的路径。矮个子女人容易爱上高个子男人,而高个子男人很少爱上高个子女人(他们下意识地害怕生出一个巨人来)。女里女气不喜欢体育的男人往往被短发(还戴大手表)、假小子式的女人所吸引:
叔本华的理论意味着:生命意志如何强有力地推行自己的目标而不是我们的幸福,可以从一对情侣在做爱之后往往倍感无聊和惆怅中特别清楚地感受到。
其实只要他们堕入情网时抱着正确的期待,就决不会那么失望了:
人人都企图通过另一人来抵消自己的弱点、缺陷和变异之处,以免延及子孙,演变成完全的畸形。
6. 这一分析当然违反我们理性的自我形象,但是至少足以对抗那种说法:认为浪漫的爱情是可以避免的,是对更加严肃的任务的背离;对于闲得发慌的少年来说,神迷于月下,啜泣于枕边是可以原谅的;而年事更长的人就因为在火车里惊鸿一瞥就不顾自己的工作,那是完全不必要的癫狂之举。叔本华的意志论把爱情视为生物学上不可避免之物,是物种延续的关键,使我们对因爱情而产生的怪异行为采取比较谅解的态度。
为什么需要这样的自欺欺人呢?因为,据叔本华说,我们如果不是先昏了头,就不见得会同意进行繁衍子孙。
在婚姻中追求的不是智力的享受,而是繁衍后代。
2. 在叔本华的书斋里有许多自然科学的著作,其中有威廉·柯尔比和斯宾塞的《昆虫学导言》,佛朗索瓦·胡贝尔的《蜜蜂》以及卡代·德·沃的《鼹鼠的习性及捕杀法》。这位哲学家还读关于蚂蚁、甲壳虫、蜜蜂、苍蝇、蚂蚱、鼹鼠、候鸟的书,并且怀着悲天悯人和困惑不解的心情观察这些生物怎样地全都表现出热烈而无意义的对生命的依恋。他特别同情鼹鼠,一种发育不良的怪物,住在潮湿而狭隘的地道里,很少见天日,其初生儿长得像滑腻腻的软体虫,但还是尽一切力量求生存和传宗接代。
在叔本华看来,世上所有的生命也都是同样地献身于同样无意义的生存。
1. 这个故事吸引不了传统的哲学家:这种爱情的心潮起伏太幼稚,不值得研究,这个题目应该留给诗人或疯子。琢磨牵手和洒香水的情书不是哲学家的事。叔本华对这种淡漠感到不解:
(智力)不能闯入意志决定的秘密工作室。当然它是意志的一个亲信,但不是知晓一切的亲信。
他们开始谈话。她说她周末最喜欢的活动是爬山。从学生时代就开始了,以后遍游法国、西班牙、加拿大。她描述在几百米高处俯瞰山谷,以及在高山上露营,早晨帐篷顶上挂下冰柱的乐趣。而与她共餐的伙伴上二层楼就要头晕。她另一项爱好是跳舞,她喜欢那种精力充沛和自由放任的感觉。她还常常熬通宵,而他通常上床的时间是11点半。他们谈工作。她现在正接手一桩关于专利权的案子。一名茶壶设计人诉一家英国公司侵犯知识产权。该公司根据1977年专利法的60-1-a条款应予赔偿。
3. 但是叔本华还要进一步。他不满足于颠覆理性的松散的例证,而是给我们内里的那种他认为先于理性,强大得足以歪曲一切理性的计划和判断的力量起了一个名字,叫作“生命意志”——其定义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求生存和繁殖的本能。这一“生命意志”可以使已经毫无生趣的人在遇到海难或重病时为生存而斗争。它能使头脑最冷静,事业心最强的人为咿呀学语的婴儿逗得心动。即使当时无动于衷,随后也会想要自己生一个,在孩子出世时爱得发狂。也正是“生命意志”使人在长途火车上遇到隔座一位漂亮的旅客就昏了头。
在伦敦北区的一家希腊餐馆里,一男一女在一张靠窗的桌旁相对而坐。两人中间放着一碗橄榄,但是谁也想不出如何以雅致、高贵的姿态去嗑,于是橄榄没人碰。
她说该死的汉莎航班误点了,她将设法在另外的航班上找一个座位,不过他不要等她。停顿一下之后,最坏的事得到了肯定。她接着说,她的生活目前有些复杂情况,真的,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过她知道自己需要空间和时间,如果他不介意的话,等她头脑清楚一点之后由她给他打电话。
1. 叔本华要我们不必为这种愁苦而惊讶。我们本不应该要求某种东西在一对夫妇或父母身上保持生命力。
一个男人坐在从爱丁堡驶向伦敦的火车里,打算做些工作。那是一个和暖的春日午后。
一时之间,男人倍感惆怅。周末他到巴特西公园散步,坐在泰晤士河边的一张长凳上。他身上带着一本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的简装本,此书于1774年在莱比锡初版。成双成对的夫妇推着婴儿车或牵着孩子的手散步。一个穿蓝裙子,沾满巧克力的小女孩指着天空一架正向希思罗机场降落的飞机说:“爸爸,上帝是在那儿吗?”但是爸爸没工夫理会,情绪不佳,把她抱起来说他不知道,好像她是要他指路似的。一个4岁的小男孩骑着三轮脚踏车冲进了灌木丛,哭着喊妈妈,妈妈躺在铺在一块草地上的毯子上,刚刚闭上眼睛。她叫她丈夫去帮帮孩子。他气鼓鼓地说这回该轮到她了。她顶回去说该轮到他。他无言。她骂他废物,站了起来。一对老夫妇坐在旁边的长凳上默默地分食一块鸡蛋芥菜三明治。
4. 叔本华大概为爱情受挫而心怀怨恨(向女学生献葡萄洵非易事);但他不认为这有什么过分或反常。这种心情本是与爱情的作用相称的:
正是因为爱情如此强有力地指引我们走向“生命意志”的两大律令之一,所以叔本华认为它是我们为之着迷的事情中最不可避免的,最可以理解的。
3. 哲学家无须再作类比了。我们追求爱情,同可能的对象在咖啡馆聊天,然后生儿育女,在这件事上不比鼹鼠的选择多,也不比它幸福。
2. 叔本华同比他早生255年的那位加斯科随笔作家一样,关心被公认为所有生物中最理性的人类身上不太理性的因素。在他美景街的住房的书房中有一套蒙田的著作。叔本华从中读到一个屁、一顿丰盛的午餐、一个长到肉里的脚趾甲都足以颠覆人的理性,他同意蒙田的看法:我们的思想是从属于肉体的,尽管我们高傲地持相反的观点。
对此事的忽视,可能是由于生活的这一方面违反人的理性所塑造的自己的形象,因而断然予以否认。叔本华坚持还原这一令人尴尬的本来面目。
还有关于一个即将接手的案子的冗长的叙述,他就听不懂了。但是他深信她智力高超,他们两人十分般配。
(它)始终……被排斥在意志的真正决心和秘密决定之外。
2. 叔本华认为这种挑选并不足奇。我们不能自由地同随便哪一个谈恋爱,因为我们不是同任何人都能生育生命意志的健康儿女。我们受生命意志驱使而去接近的人,都是能增加生育美丽聪慧的后代的机会的,而我们厌弃的是减少这一机会的人。生命意志发现了可以共同为人父母的理想伴侣,爱情只不过是这一发现的有意识的表现,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我们可能与爱人相得甚欢,但是造物却不高兴,那就更有理由服从造物而放弃爱情。
不过他使我们毫不怀疑物种保证自己的利益的能力总是占上风:
在缔结婚姻中似乎总有一方必须牺牲,不是个人利益就是物种利益。
除了两性关系之外只会相互仇恨、蔑视甚至对对方厌恶之极的人竟为爱情所俘虏。物种的意志的力量远胜过个人的力量,因此情人对一切足以使他厌恶的特点视而不见,忽视一切,错判一切,把自己永远拴在情欲所钟的对象身上。他就是这样为幻觉所蒙蔽,一旦物种的意志得到了满足,这一幻觉就会消退,剩下的就是一个令人厌恶的终身伴侣。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解释为什么富有理性,甚至很出色的男人与泼妇,甚至妖婆结为连理,我们简直无法想象他们怎么会作出这样的选择……一个坠入情网的男人能够清楚地看到并且痛切地感觉到他的新娘身上难以容忍的缺点和性格,足以使他终身受难,却还不足以把他吓退……因为他追求的终极目标不是自身的利益,而是还没有出生的第三人的利益,尽管他在幻觉中以为是在追求自身的利益。
3. 我们应该过一段时间就原谅对我们绝情的人,那不是他们的选择。每当某人以各种尴尬的方式表示自己需要空间和时间,不愿做出承诺,或害怕关系亲密时,这位绝情者只不过是努力把生命意志所下的本质上是潜意识的律令予以智能化而已。他们的理智可能欣赏我们的品质;而他们的生命意志却相反,并且以不容分说的方式告诉他们——那就是抽掉他们对我们的性欲。如果他们被智力比我们低下的人引诱过去,也不要责怪他们浅薄。据叔本华解释,我们应该记住:
少年之所以烦恼和忧愁……皆因其坚信此生必定会得到幸福而孜孜以求。经常为希望所欺而生怨悔皆由此而来。我们梦中模糊的希望以变幻无常蛊惑人心的形象在我们眼前盘旋,撩拨我们去追寻其源头,最终归于虚妄……如果年轻人能及时得到忠告和指导,从头脑中根除对这个世界抱很大期望的错误观念,他们将获益良多。
他面前桌上放着纸张、一本日记,椅子扶手上有一本摊开的书。但是自打车驶过纽卡斯尔,一位女士上车坐在隔走廊与他并排的座位上之后,他就无法集中思想。那位女士随便向窗外望了一会儿之后,就转向一堆杂志。从火车走过达灵顿开始,她一直在看《时装》杂志。她使那个男人想起克里斯滕·柯克画的赫格-古尔贝尔夫人像(不过这两个名字他都想不起来了),那幅画是他几年前在丹麦一家博物馆见到的,曾为之怅然良久。
4. 他不是想要使我们沮丧,而是要使我们摆脱期望,因为期望引发怨恨。在失恋时听说幸福本来就不是题中之义,足以使人欣慰。奇怪的是,这位最阴暗的思想家却是最能鼓舞人的:
不过这位女士与赫格-古尔贝尔夫人不同,她是棕色短发,穿牛仔裤、运动鞋,T恤衫上套一件米黄色V字领毛衣。他注意到她白皙而布满雀斑的手腕上戴着一块大得不相称的体育用电子表。他想象自己的手穿过她的栗色头发,抚摸她的后脖颈,然后通过袖子滑进毛衣里面,看着她在他身旁熟睡,嘴微微张着。他还想象同她一起住在伦敦南部樱桃树夹道的街上一所房子里。他猜想她可能是大提琴手,或是图案设计师,或者是专事基因研究的医生。他在脑子里设计开始同她交谈的方案:向她问时间,借铅笔,问去洗手间的方向,谈天气,找她借本杂志看。他渴望火车出事故,把他们这节车厢甩到正在经过的广阔的麦田里。在混乱中,他将领着她安全逃离出去,同她一起在一间急救站搭起的帐篷中休息,喝着那里提供的温吞茶水,四目对视,脉脉无语。多年以后,他们再相逢时提到曾经在爱丁堡快车的不幸车祸中相遇,兴味盎然。但是火车看来不像要出轨,于是他尽管知道这样做无聊而荒唐,还是禁不住清清喉咙,凑过去问那位天使有没有一支多余的圆珠笔。这举动像是从一座高桥上往下跳。
1. 爱情最莫测的一个奥秘是“为什么是他”?和“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在众多可选的人中我们单单钟情于这一个?他们在餐桌上的谈话不见得总是有所教益,双方的习惯也不那么合得来,为什么就互相珍惜胜过他人?为什么其他某些人尽管客观上更迷人,也许更好相处,而我们纵使满怀好意,也产生不了激情?
交往初期,在平淡的谈话下面的潜意识里,双方实际上是在互相忖度,将来两人能否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
5. 诚然,我们问对方要电话号码时心目中并未想到传宗接代,但这也不足以否定上述理论。按照叔本华的说法,我们自身分裂为意识和潜意识两半,潜意识受“生命意志”所控制,意识服从于潜意识,却不能了解它所有的计划。意识不是一个自主的实体,而是只有部分视力的仆人,服从于一心想要生儿育女的“生命意志”。
一对异性青年初次会面时相互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在那潜意识的极度认真之中有一种特殊的东西。那是物种的守护神在对两人可能产生的个体进行考察。
男女之间缺乏爱欲等于宣告,他们可能生下的孩子将是一个结构不良的、缺乏内在和谐的、不幸的生物。
2. 再者,我们不是天生不可爱,这本身并没有问题。我们并非性情乖张,面目可憎。好事不成,是因为我们不能同某一个特定的人生一个匀称的孩子。不必为此自怨自艾。总有一天我们会遇到一个特别欣赏我们并能对我们敞开胸怀的人(因为从生命意志的观点看,我们双方的下巴可形成理想的结合)。
它对缔造下一代……对未来人类的存续和特有的体质起决定性作用。
3. 那么生命意志通过这一审视在探索什么呢?在找健康的孩子的证据。生命意志必需保证下一代在心理上和生理上都适于在一个祸福无常的世界上生存,所以它所谋求的孩子是四肢匀称(不太矮,不太高,不太胖,不太瘦),思想稳定(既不谨小慎微,又不浮躁莽撞,既不冷酷无情,又不感情冲动,等等)。
爱情……随时都可打断严肃的工作,有时最伟大的头脑也会一时为之所惑。它无所顾忌地……干扰政治家的谈判、学问家的研究。它甚至能将情书或者小卷头发塞进部长的卷宗或是哲学家的手稿中……它有时会要求人牺牲健康,有时是牺牲财富、地位和幸福。
由于我们的父母在求偶中犯错误,我们就不大可能达到理想的平衡。我们常常生而太高,太刚,或太柔;我们的鼻子太大,下巴太小。如果这种不平衡现象任其继续发展,人类不久就将在怪异中挣扎。因此,生命意志就必须把我们推向那些能以其缺陷平衡我之缺陷的人(大鼻子与纽扣鼻子相结合可以产生完美的鼻子),从而使下一代能恢复生理和心理的平衡。
这样一件在一般人的生活中占如此重要地位的事,哲学家们迄今为止几乎完全不屑一顾,现在竟作为未经处理的原料摆在我们面前,真是咄咄怪事。
她没有带圆珠笔,但是给他一支铅笔。停顿片刻之后,她说她多么厌烦坐火车长途旅行,这是多余的废话,不过给了他一丝所需要的鼓励。她既不是大提琴手,也不是图案设计师,而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公司金融专业的律师。她原是纽卡斯尔人,但在伦敦已经住了8年。等火车抵达伦敦尤斯顿车站时,他已经得到电话号码,以及共进晚餐的首肯。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何必这样急切、喧哗、悲痛、费力?……何必把这样一件小事看得那么重要?……问题是,这并非小事一桩,相反,此事的重要性与为之付出的渴望、热情和孜孜以求的努力是相适应的。一切爱情的最终目的……比人的一生中任何目标都重要,所以人人都这样认真去追求是值得的。
下一代人的福祉是以这一代人为代价的。
这种排斥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意识到的只是自己热切地希望再见到某人,而下意识地却是受到旨在繁殖下一代的力量的驱使。
坚持不懈地用它巨大的铲状脚爪挖洞就是它们毕生的事业;周围是永远的长夜,它们的眼睛生来就是为了避光……它们受苦受难、毫无乐趣的一生到底获得了什么?生活的苦难和操心与得到的好处完全不相称。
4. 可惜这一异质相吸理论引导叔本华得出如此黯淡的结论,如果读者正准备结婚的话,最好不要读下面几段,以免翻悔;他的结论是:一个高度适合我们的孩子的人几乎从来不适合我们自己,不过我们当时由于被生命意志遮蔽视听,并不认识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