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的事情……是什么?”
穿着水钻T恤的你耸了耸肩。
急性子的你,陨落地面的时间比我早得多。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在乎时间的差距了,反正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总有一天,等我到了那个世界,又可以和你一起生活了。
这番话听来就像临别的言语一般。你的严肃让我一时之间无法承受,不禁开了个玩笑:
你举手招来远方的服务生,加点了卡布奇诺。当腰间系着黑色围裙的年轻男子走远后,你对着我说:
我无言以对,只是啜饮这冷掉的拿铁咖啡。你在椅子上伸直背脊,就像闲得发慌的猫在沙发上伸懒腰一般。
你在眼前遐想出一把手术刀,以一副要砍下头颅的气势斜斜挥下去。
“你不是我,当然可以说得那么轻松啊。要是邦彦来找我谈这种问题,我也会叫他赶快把事情解决。不过,麻理实在是太认真、太会钻牛角尖了,我真想把你的随性分一点点给她呢。”
你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你本来有自己的优点,却总是把它隐藏起来,假装自己是普通人,想隐藏在人海之中。你大可以放心做自己,照你喜欢的方式活下去去呀!懂吗?”
你眯着眼睛,露出古代佛像般的笑容,这是一抹非男也非女,超越性别的微笑。
你笑了笑,戳了我的肩膀一下。
我将视线拉开被雨淋湿的表参道,抬头看着你。
每次和你谈话,总是会打乱我的思考。本来正讲到严肃地地方,却突然转变成性爱话题,接着你又马上恢复为正经八百的表情,简直就跟一阵旋风一样。
这句话真是吊人胃口。如果换成其他人,我应该会回以冷笑吧,但如今每一瞬间都活得像要冲破量表的你说出这句话,却很不可思议地拥有奇妙的说服力。
美丘,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你还记得吗?那个雨天的露天咖啡座。厚厚的遮雨棚盖住了整个露台,透明的塑胶布上布满了污点。我们茫然地看着水滴不断滑落的遮雨棚。
你大力地殴打我的肩膀。
“有一件事我很肯定。”
短短数秒间便从遥远的天空降落这片污秽的大地,撞得粉身碎骨——这就是我们的生命。我们就是那满天雨水的其中一滴水珠,会在哪里降落、会如何粉身碎骨,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我们只能随风飘动,活过仅仅数秒的生命——这就是人的一生。
在旁人眼中看来,我们应该像极了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吧?我们同声大笑,但笑容中却潜藏着如履薄冰的紧张感,只要稍不注意,就会掉入冰冻的河水中。
“不管是天使还是恶魔,只要那家伙来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妄想长生不死的人,根本就是在做梦,众人皆醉我独醒,我就算是在深夜中,也是清醒的。”
你在桌上大力挥动手腕,做出袭击的样子。
我无奈地看着你。
我默默地点点头。
我抬起头来,从中选了一滴雨滴,拼命盯着它,直到掉落柏油路面。它被大楼风吹动、斜斜地改变轨迹,才短短一秒,雨滴便落下大地,溅起小小的水花后,水珠又变回了水的一份子——淋湿全世界的其中一份子。
“你待会还要跟麻理约会吧?”你突然开口。
“这种情况我已经习惯了,也无所谓啦,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和有女友的人交往。不过,我想麻理一定会难过的。”
我们要结合成一滴水珠,幸福地淋湿这世界。
“所以你就拖拖拉拉地,想一直增加带给对方的伤害?你这样不叫体贴喔。不过,既然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方式,那我也没什么好多嘴的。”
灰色的天空中有着无数的雨水。
“这种情况还是趁还有救时早点动手术比较好,该断的时候就该断得干干净净。”
“美丘,为什么你这么平静?大部分的女孩子遇到这种状况,应该都会急得快发疯吧?”
“不过,我也了解躺在床上做梦的迷人之处,虽然只有我一个人醒着,但也不能硬是把大家都叫醒呀。不然我们就这样一直维持三角关系也无所谓,我只要当第二女友就好了。唉……”
“你看到了吗?他的屁股看起来好美味喔。”
虽然我的心已经全在你身上,但却为了怕受到伤害而继续和麻理交往,就跟天空也会让乌云浮现出来,借以遮住太阳一样,两者是同样的道理。因为如此,有时我一天还得约上两次会。
“时间总有尽头,我们每个人活在世上,都像是点燃了的导火线。像这样平凡的一天,也全都是借来的东西,既然时间是借来的,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把它全部收走。”
“照我喜欢的方式活下去,然后学某人去找别人的男人下手?”
“说什么啊!你这劈腿男!”
东京的梅雨季是个非常寒冷的季节。五月底时如盛夏般一路攀升的气温,又降回早春的时节。因为我总是糊里糊涂,所以在心中某处还坚信梅雨季到来之时自己的错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