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奇怪?”
我们三个在青山大道上朝着那家咖啡厅前进,总觉得好像跟病人一起走路。千绘实一路低着头,步调非常缓慢。像是这种时候,其他人很自然地就会配合脚步最慢的人。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声音。
千绘实战战兢兢地抬头看着我,让我不禁觉得是不是应该向她道歉?我是不是该代表全体男性,为了男人的罪过和愚蠢向她道歉?但不管我低头忏悔多少次,也无法完全补偿她吧。
“今天美丘没来喔,不过,去那家我们常去的咖啡厅应该就可以遇到她了。不嫌弃的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我受够了!”
“真的耶!你根本不需要减肥的呀!”
邦彦的眼睛开始骨碌碌地转动,麻理马上又对他投以冷冻视线,我赶忙在那家伙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之前开口:
“哎呀,她现在就已经比你受欢迎啦?”
来的人正是美丘。我一回头,就看到你男子气概十足地站在那里。你那时的穿着,我记得很清楚:深蓝色的粗呢大衣搭上刷色窄管牛仔裤,头发藏在棒球帽里,宛如一个少年。
“嗯,只是瘦了一些。”
“请坐这边。”
洋次拉开椅子,将中间的位子让给千绘实。
你一脸不悦地回答:
“一点都不奇怪啊,奇怪的是美丘,她有点怪。”
就在那一天,我充分理解了这一点。
“只不过被人甩了,不要动不动就说想死!和男人交往时就霸着那个男的不放,现在我稍微对你好一点,你就转而想黏到我身上来。你这点真的很烦!我是觉得你很可爱,可是我只跟凭自己的力量站起,自己决定目标、向前迈进的人交往。”
麻理出来解释道:
“她刚刚打电话过来说要先去别的地方绕一下,所以会晚点过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尴尬地笑了。在你和千绘实对峙的第一章结束后,我们总算松了一口气。大家回复了往常的摸样,场面渐渐热闹了起来,虽然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而千绘实却一直盯着桌子不放,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这个时候,对我个人来说,你还不是那么重要的人。但是——让我喜欢上你的那个季节,就快要来临了。
接着,你将手快速移到千绘实脸颊的高度,手腕一挥,细小的血滴变飞散了出去。四周响起了破裂声,你打了千绘实一耳光,血的痕迹,斜斜地印在千绘实的脸上。
“对不起。”
“我从以前就一直觉得,与其变老、变丑,还不如在那之前先结束生命,与其变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婆,倒不如在还有姿色的时候死去!”
“美丘,不要紧吧!?你的手……”
“千绘实,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嘛?年纪增长渐渐凋零,这不是很酷吗!?”
不论是我或麻理,都是既体贴又有水准的人。这或许就是你和我的不同之处,不过,有时光有体贴是不够的。
“可以吗?我真的可以一起去?”
“那现在的问题是什么呢?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用勉强。”
一想起春天的你,依然让我的胸口满溢着温暖的思念。
麻理紧张地说道,但你却丝毫不理会在地上留下斑斑血迹的右手——应该是拨掉美工刀时割到饿吧?你静静地对千绘实说道:
一如往常地少了一人的我们笑了。不管是谁,心中都觉得少了什么重要的事物,你在这短短几个月内,已经成为我们之间不可或缺的存在了。
过了数天,我和麻理一同走出校舍那栋高楼建筑。因为天气非常晴朗,所以到了傍晚便冷了起来。千绘实躲在门柱旁边,似乎不想被发现。紧张感节节高升,我转头看着麻理,麻理也对我点点头,于是我拿出勇气,上前向千绘实搭话:
你捧起千绘实的双颊,靠过去和她嘴对嘴接吻。直美屏住气息,邦彦则兴奋地拍手,你将脸从千绘实身边移开,露出笑容:
“喜欢美丽、可爱的事物,并不是什么变态的行为喔。千绘实也来啦?”
你往前走了一步,和千绘实面对面。
她猛然站起来,笨重的椅子发出了悲鸣。千绘实将手伸进圆领夹克的口袋里,当她的右手再度出现时,正握着一把小美工刀,发出“叽喀叽喀”的尖锐噪音。金属制的刀片和木头装潢的咖啡厅实在是不太搭衬了。千绘实高声叫道:
麻理冷笑着斜眼望向邦彦。
“美丘要是男的一定会很受欢迎,好帅喔!”邦彦佩服不已。
“没关系啊。千绘实,你过得好吗?”
千绘实抬起脸来。才过了几天,她的面容就憔悴成这样——脸颊消瘦,眼窝也凹陷了下去。一听到我说的话,她的双眼一下子变得炯炯有神,让人心痛。
过了十五分钟,当大家开始习惯现场的气氛后,千绘实突然大叫:
“不……其实他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
我和你之间的十三个月,季节更迭之快,宛如箭矢。
到头来,不管心里多想行善助人,只要不是两情相悦,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
“你是白痴啊?”
“你运气真是不好啊。不过,也不是每个男人都是那样的。”
“我真的受够了!不管是男人或女人,都没有人愿意珍惜我,也不愿意爱我!这样下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千绘实发出微弱的声音,哭着道歉。你接下麻理拿出来的手帕绑住右手,接着搭住千绘实的肩膀。
“死了的话,就没办法享受这么好的事喽。”
我这么一说,直美马上答道:
你举起染血的右手笑了笑,然后就这样和千绘实离开了咖啡厅。
“……是美丘。喜欢上女孩子,别人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这是第一次……”
千绘实盯着桌上的年轮看了一会,接着开口了,她的声音非常细微,小到几乎听不到。
“当然可以呀。美丘也才刚加入我们这一群,你不用在意。”
“嗨!”
麻理也开口帮腔,想给那女孩勇气。
“我们从美丘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事,难为你了。不过,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是那样哟。”
洋次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想帮她打打气。
在木纹装潢的咖啡厅里,空位格外显眼。除了我们以外,只有远方桌旁的一对情侣正凑近脸庞依偎而已。
你看着她笑了一下。
邦彦跟上次一样最先过来跟我们打招呼,一看到我和麻理身后的千绘实后便倏然噤声。桌上摆的是玻璃杯装的冰欧蕾,用来取代已经被禁止上桌的爱尔兰咖啡。
千绘实宛如小鸟般蜷缩在椅子上。穿着格子衬衫的女服务生走后,邦彦对她说道:
“我送她回去,之后就直接回家。对了,麻理,这个……谢谢你了。”
我们所有人都动弹不得,仿佛身体麻痹了一般,只是睁大双眼,抬头看着千绘实。她接着继续讲了下去,仿佛一个喝醉的人:
千绘实抬起头。
“看样子美丘还没来。”
千绘实坐在没有弹性的椅子上,变得更加畏缩。
就是那个时候,坐在我旁边的你全速动了起来,仿佛初春时节的强烈南风。你从椅子上猛然站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先被拨掉的是千绘实右手上的美工刀,进入刀刃发出亮光,滑落到地板一角。
“是我跟太一邀她来的。这么冷的天,让她一直站在外面,实在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