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我们假设,共同进化的复杂系统确实能够自我趋于混沌的边缘,这就很类似盖亚,即一种吸引物,一种我们共同自我维持、具有永恒变化的特点的状态。在这个状态中,旧的物种经常遭到灭绝,新的物种不断涌现。如果我们真的把这想象成是经济体系,那就是新的技术不断出现,不断取代旧的技术。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平均地说,达到混沌的边缘是我们做得最出色的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注定为自己创造的这个永远开放、永恒变化的世界,是我们力所能及的最佳杰作。”
“再有,假设很多年以后,在自动催化组已经形成相互之间的共同进化、相互喷射符号序列之后你才回来,你会发现,仍然存在于世的事物,就是那些在演比中产生出竞争能力,能够发生相互作用,具有食物链和依生共存能力的事物。你所见到的就是那些创造了这个共生共长的世界的事物。这使我想到,我们所生存的世界就是我们创造出来的相互依存的世界。我们是这个不断发展的故事中的角色,我们就是宇宙的一部分,你、我,还有金鱼,我们共同创造了这个共处的世界。”
“我们所要做的,是决定我们是否能够把间断式均衡的概念应用于对历史的诠释。如果能够的话,我们是否也会从历史上看到这种间断式均衡,比如像罗马帝国的衰落。因为在那个时期,人类确实处于进化的过程之中。如果我们真的研究罗马帝国衰落的过程,我们也许就能够将间断式均衡的概念和政治、社会和经济理论结合起来。这样我们就能够认识到,我们必须十分小心地达成某种全球性的协议和盟约,才能安全度过历史难关。但问题是,我们想控制自己的进化吗?如果想,我们的控制能够阻挡进化吗?进化总是件好事。如果单细胞物体能够找到一种停止进化的方法,始终保持其占主导地位的生命形式,那我们人类就不会出现了。所以你并不想停止进化。但另一方面,也许你想了解如何能避免杀戮和灭绝,使进化延续下去。”
法默说,科学探讨许多事情。科学是事实和数据的系统积累,是对这些事实做逻辑而连贯的理论建设,是对新材料、新药物和新技术的发现。
但科学的内核是对世界做出解释。科学的故事是对世界为何和何以如此的解释。科学的故事就像创世纪之谜、史诗和神话故事这些旧有的解释一样,有助于我们了解我们人类自身,以及人类与宇宙的关系。科学的故事解释了宇宙是怎样在一百五十亿年前的大爆炸中形成;解释了夸克、电子、中子和其它所有物质怎样在大爆炸中飞溅四迸,形成热得难以形容的原生质,这些粒子又是如何逐渐凝固成我们今天所见的银河、恒星和行星;科学的故事还告诉我们,太阳是一颗恒星,就像其它恒星一样,而地球是一颗行星,就像其它行星一样。地球上的生命于地质期的四十亿年前诞生,而我们人类诞生于三千万年前非洲的热带大草原,然后慢慢出现了劳动工具、文化和语言。
“所以究竟什么是正确的行动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就像进化史上的间断式均衡。如果没有一个大规模的灭绝,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而且这也不一定是向更好的方向的进一步迈进。有些计算机模型表明,在动荡之后的稳定期内占优势的物种也许并不比动荡前占优势的物种更好。所以这种进化改变期可能会是非常糟糕的阶段。这可能会是美国作为一个超级大国在国际舞台上销声匿迹之时,但谁知道什么事会从另一个极端冒出来呢?”
考夫曼说:“对此所代表的一切含义,我可以做部分的回答。”他最近思考颇多,而且是事出有因。1991年感恩节后不久,他和他的妻子在一次车祸中严重受伤,差点丧生,几个月后才恢复过来。
现在我们又有了这个关于复杂性的故事。法默说:“我几乎把它当成了一个宗教问题。作为一个物理学家和科学家,我的最大愿望一直是渴望了解我所置身的宇宙。对我这个泛神论来说,大自然就是上帝。因此我通过了解大自然来接近上帝。实际上,直到在研究生院读三年级的时候,我都没有梦想过我能找到一份科学家的工作。我只是做我所做,而没有把这当作是加入一个修道院。”
法默说,同样,要了解不可遏制地增长的复杂性,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关于道德的完整的科学理论。但如果新的第二定律能够帮助我们了解我们是谁,了解使我们具有大脑和社会结构的整个过程,便能使我们对道德比以往知道得更多些。
他说,前苏联和东欧国家共产主义体系的崩溃,使他无法不从当时的整个情况联想到在混沌边缘上稳定与动乱的幂律分布。“如果你从这个角度来看问题,那么,冷战时期其实就是事物长期停滞不变的一种情况。虽然美苏这样举枪瞄准世界之颅具有很大的危险性,但这又是防止双方毁灭全球的唯一方式。在那段时间,世界非常稳定。但现在,那段稳定期已经结束了,巴尔干和其他地方的动乱此起彼伏,我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更加忧心忡忡,因为在模拟的模型中,一旦你超越了这些亚稳定期,就进入了大幅度变化动荡的混沌期,战争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有些战争甚至可能引发世界大战。现在的局势比以前更加敏感。”
在宇宙的家园
“宗教通过把道德规范刻在石碑上来强迫人们接受。我们现在就面临这样一个实际问题,因为如果我们废弃了常规的宗教,就不知道还能遵循什么别的东西了。但如果你剥尽宗教和道德规则,就会发现它们提供的是使社会能够正常运转的人类行为结构。我觉得所有的道德都是在这个层次上发生作用。这是一个进化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社会经常进行各种实验,无论这些实验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将决定未来的文化思想和道德规范。”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则一个能解释为什么共同进化的系统会导致走向混沌的边缘的理论,就能对其文化动力、以及为什么社会能够企及自由与控制之间难以捉摸、永恒变化的均衡点做出有力的诠释。
朗顿说:“进化尚未停止,这也许是我们应该从中汲取的教训、进化在继续,除了现在正在发生的社会和文化的巨大变化之外,进化还呈现出与生物史的许多雷同的现象。也许我们能够看到许多诸如此类的灭绝和动荡。”
考夫曼说:“这是一个关于我们自己的故事。物质竭尽其力朝最好的方向进化,宇宙就是我们必然的家园。但这并不等于一劳永逸,因为还有许多痛苦。你会被灭绝、会身心俱裂。但我们现在正处在混沌的边缘,因为这是我们能有最佳表现之地。”
“如果,假设关于生命起源的模型是正确的,那么,生命就并非是悬于平衡,生命的出现就并不是因为某个温暖的小池塘偶然能够复制DNA或RNA这样的分子样板。生命就应该是复杂物质的自然表现。这是化学和催化媒合的深层特征,这种特征远离均衡状态。这意味着,宇宙就是我们人类的家园,我们是必然之物。这一点真令人欣慰!这个观点与将生物体当作粗劣拼凑的装置,是所有特定成分叠加在一起所形成的未定名的新产品的意像相去甚远。在这个将生命的出现当作偶然事件的意像中,缺乏比随机变化和自然选择更为深刻的生物学法则。按这个说法,宇宙并非我们人类的必然家园。”
朗顿说:“我对所有这一切的含意做了大量纯臆测性的结论。我透过这些相变之镜来看世界,从而得出这样的结论。你可以把这个观察方法用于对许多事情的观察上,而且会发现其放之四海而皆准。”
“所以我们所询问的诸如生命是怎样出现的,为什么具有生命的系统会像现在这个样子等问题,其实就是了解我们是谁,是什么使我们有别于无生命的物质的本质。对这些问题知之越多,就越是接近像‘人生的目的何在?’这样的根本性问题。在目前的科学领域,我们不可能正面回答这类问题,但我们可以提出不同的问题,比如,为什么事物不可遏制地趋于复杂?我们也许能由此获知生命的某些根本特征,从而悟出人生的目的,就像爱因斯坦通过了解地球引力而领悟到时空的本质。这使我想到了天文学中转移视线的比喻:如果你想看清楚一颗亮度十分微弱的星星,那你的视线就应该稍稍偏移一些,因为这样你的眼睛就会对微弱的光线变得更敏感些。只要你一正视这颗亮度微弱的星星,它就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