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听了应该就不会去吧?明知危险,为什么有去呢?”
“嗯。”
然而,事到如今,他也不好启齿。
“原来如此,所以道孝大人和秀时大人真的去了那道观?”
两人讨论此问题时,桓亲突然说:“对了,京城内有道观。”
当着随从面前就这样回去的话,也太没体面了。
“胆小鬼。我不是叫你单独去,我是说,我去,你也去。”
本来打算再命其他随从进去看看,但两人只各自带两名随从来,其中两人已一去不返,现在身边只剩两人。
“听完后,道孝大人和秀时大人讥笑信好大人、桓亲大人。”
“喔!”
“唔,嗯。”博雅点头。
“这不正是白乐天大师的文才吗?”
可是,随从迟迟没回来。一时辰过了,二时辰过了,还是没回来。
“没错。”
“既然如此,那你们自己去试试。”
“结果,后果就那样了。”晴明说。
信好与桓亲乘牛车晃到这儿来时,兴头早已退去。对桓亲来说,虽然方才嘴硬地坚持到这儿来,但现在也已失去在这荒废道观内讨论问题的兴致了。
“于是,大家都说,三人是被妖鬼抽走了魂魄……”
抵达目的地一看,泥墙到处崩塌,夏草无所顾忌地茂密丛生。
“这样好了,我们现在去那儿看看如何?到那儿后,再继续讨论我们现在的问题。这才是真正的风雅。”
“郭道士可能不在现场,但一定还在道观内。而白乐天大师也知道郭道士还在道观内。可是即便是闲职,自己却特意请假来拜访,这令白乐天感到羞耻,才故意不见郭道士而回来。”
洞里朝元去不逢。
如此,两人各自搭上牛车,带着自己的随从,踏上夜路出发到那道观。
信好和桓亲都僵立在大门前。
“你听好,所谓‘药炉有火丹应伏’,意思不正是为了制作丹药,在现场忙东忙西吗?比如说,你为了做饭,不但生起火也汲了水,一切都准备好了,你会出门到哪儿吗?”
道观——正是道教寺院,也是道士修道起居的场所。
两人前往那道观的理由——
“对呀,你们敢去吗?”
“嗯。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道观,但六条附近的马代小路,的确有栋唐式青瓦屋顶宅子。”
“而且我又想起另一件事。听说那道观会出现不祥之物,所以大家都不敢挨近。”
“听说你们在外头慌张失措,吓得一直抖到早上。”
“《白氏文集》?”
“唔……”听晴明说毕,博雅也无言以对。
但是,这随从也一去不返。
两人到了现场却没了胆量,没进去就逃回家——事后宫中风言风语地传出这种八卦,岂不令人懊恼?
当时,也聊到《寻郭道士不遇》这首诗。
这种事,必定会成为宫中八卦而传开。
可是,来到道观一看,在世人眼光看来应该比官员清闲的郭道士,竟然忙得不见踪影。因而白乐天回家后,就做了这首诗。
“为了《白氏文集》。”
“书中有一首《寻郭道士不遇》……”
但三人都像掉了魂,叫他们名字,他们浑然不知那正是自己的名字。
药炉有火丹应伏,
这首诗与白乐天其他诗相比,例如《长恨歌》或《琵琶行》,并非特别有名。
“去了。”
“诗中有个‘院’字,指的正是道观……”
“也就是说,除了‘生而为人’这个咒以外,其他的咒都自三人身上消失了。”
被讥讽的桓亲和信好,当然心里不好受。
两人争执的问题,是白乐天到道观拜访郭道士时,郭道士当时到底在或不在?
“当然敢!”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去?”
“所以我说过了,那是因为突然发生很重大的紧急事。”
“不,他不在。”这是藤原桓亲的主张。
“有人喂他们才会张口吃饭。有人带他们到茅房,他们才会在茅房拉屎撒尿,若没人带他们去的话,就当场……”
“道观?”
“我想起来了。那儿的确有一栋你说的宅子,但听说现在没人住,荒废得很。”
“没吓得发抖。”
三人在外面大声呼唤,依旧没有回答。
“这首诗又怎么了?”
“那么,走吧。”
“变得像刚落地的婴儿一样。”晴明说。
“喔?”
道孝和秀时均乘兴如此说。
就在众人慌乱无措时,月亮逐渐西倾,东方上空隐约开始泛白。
“你们进去看看。”
入门唯见一青松。
诗中说是“乞假”,亦即特意请假出门去拜访郭道士。但白乐天明明有的是时间,根本不用夸张地写成“乞假”。
“婴儿?”博雅问。
两人如此辩解。
“在。”源信好如此主张。
“嗯。”晴明点头。
“因为听了源信好大人和藤原桓亲大人的事。”
作诗当时,白乐天约已四十五岁左右,任职江州司马。
最后只得选出两名随从,让他们举着火把进去。
“又是咒?”
“可是……”
“嗯。”晴明点头。
“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那样做。”
“不,我们不会那么胆小。”
博雅当然也读过《白氏文集》。白乐天的《琵琶行》与《长恨歌》,都是宫廷的基本教养之一。
那晚,信好和桓亲两人边喝酒边聊白乐天的诗。
“文才?”
然而,两人碰巧对这首诗的意思各持己见。
“桓亲啊,你没理解那首诗的真意。”
“真是胆小鬼!”道孝也随声附和。
桓亲这么一说,信好再也无后路可退。
怎么办?
若再让这两名随从进去,无论后果如何,现场只剩信好和桓亲了。
“为什么不马上进去救随从?如果早点进去,或许随从就不会变成那样了。”
“不敢挨近是当然的。没人住又荒废不堪的话,谁肯特意去玩?”
云碓无人水自舂。
信好和桓亲如此挑拨。
“对,你们两人亲自到那道观试试。”
所幸月光明亮,从毁坏的大门往里探看,可见屋檐翘曲的唐式道观。
在宫中,通读《白氏文集》是基本教养,所以无论是谁均大致熟悉里面的诗。
“如果你们也在现场,应该跟我们一样。”
可以了,回家睡觉吧——桓亲很想如此说。
《寻郭道士不遇》一诗,是白乐天于某天拜访一位郭姓道士,不巧对方不在,白乐天只得返回。内容如下:
在外面呼唤,也没任何应答。
那道观位于五条大路与六条大路间的马代小路。
两人说服其中一名随从,答应要是找到先前那两名随从,必定给予奖励,硬让他进去。
郡中乞假来相访,
《白氏文集》是一本专门收录唐代诗人白乐天作品的书。简单说来,就是诗集。
“既然感到羞耻,为何又特地做了这首诗?”
欲问参同契中事,
“这话怎么说?”
到了早上,四周亮起来后,最后一名随从进去一看,发现三人都无恙。据说,三人都各自呆立在庭院草丛中。身上无伤。
看院只留双白鹤,
“胆小鬼!”秀时先说。
“晴明啊,那,纪道孝大人和橘秀时大人,也去过那道观了?”
“感到羞耻时,如果写下‘羞耻’一词,不是太白了?正因为他写成‘更期何日得从容’,才显得典雅啊。他故意把自己写成绰绰有余的‘总有一天遇到你’,而事实上,应该暗自在取笑自己。难道你无法理解这点?”
更期何日得从容。
虽是官员,却是闲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