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了。”
“我是根岸。”说完他低下头去。
“嗯。不过,不一定非得是医学专业。总之,她希望女儿能度过无悔的人生。”
一股冷风吹进平介的心里。他的心眨眼间深深沉了下去。
“知道了。”她答应了一声,去了厨房。
来到书店里,平介马上发现了他的身影。在这个季节里,深蓝色的正装显得非常显眼。他正在买一份东京地图。
“山下公园……横滨的那个?”
藻奈美的眼睛开始充血了。她捂住嘴,站起身来,直接出了房间,跑上楼梯。
“好在明天是周六。还要去学校吧?”
“好,找一定记住。”
“几年前,我对杉口田先生真是太不礼貌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拒绝了您,请允许我再次表示歉意。”
“我想给她敬一炷香,不知道可不可以。”文也交替地望着平介和藻奈美的脸。
平介这才发现,他和文也说话越来越随意了,这完全是无意识的。一时间他有点儿犹豫接下来该用什么语气,不过他决定就这么说下去。他认为这样更自然,况且文也看起来也没有感到不高兴。
“不过,”平介再次看着他,摇了摇头,“真没想到你会选择我们公司。”
“我知道了,”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平介的公司里也已经开始了邀请就职申请者来公司参观的活动。来参观的理科大学生都是各大学推荐过来的,所以只要没有什么大问题,就可以内定下来。想必马上就要读完研究生课程的文也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听了平介的话,文也显得很难为情。
“啊,回来啦。”
“才不是那样吧。对了,文也哥哥是工学部,所以数学一定很厉害吧?我有些问题不太明白,可以向你请教吗?”
根岸文也快到11点时才回去。虽然脚下有点儿轻飘飘的,但看起来头脑还很清醒。这一点通过他可以毫不费力地解出藻奈美抛给他的三道数学题得到证明。
听平介这么一说,文也终于点头说了声“是”。他取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嗯……啊,对,没关系的。嗯,那,这么说,你想为她上香?”
“啊,是吗。”逸美的联系方式是平介通过电话告诉棍岸典子的。之后怎么样了平介并没有过问。
“你等我一下。”说完藻奈美跑出了房间。
“这是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根岸文也。——文也,这是我女儿,藻奈美。”
“有一点点。”
“嗯。”她点了点头。
“别这么说。她跟我说了很多非常宝贵的话,也让很多事情真相大白了。”
“另外,妈妈还让我告诉您,她跟梶川逸美取得联系了。”
“不好意思,让你被我女儿缠住了。”平介说道。他在离他们有点距离的地方喝着兑水的威士忌。
“……是吗?”
“对。”文也点点头。
“如果能够顺利进入公司的话,从明年春天起,我就要在东京生活了,所以我先买来预习一下。”文也说完笑了。
“嗯,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嘛。”说着藻奈美瞥了文也一眼。
会客厅里摆着一排可供四人落坐的方桌。二人来到其中的一张前相对坐下。
两个人说好,平介快下班时,由文也给平介打电话。之后,他们便暂时分开了。平介下午5点过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藻奈美已经回来了。平介一说要带个客人回家,电话那边马上显出了慌张的样子。
“你自己做了啊?”平介问道。
“明天,学校那边完事之后,我想让你带我去一个地方,开车去。”
“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谁想上都能上。”
“嗯,今晚不会来。”
“好,我们干杯。”平介端起桌上的酒杯,放到文也面前。
九州地区的梅雨季节已经结束了,东京也持续着晴好的天气。尽管天气很热,那个人还是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正装出现在了平介公司的会客厅里,第一眼看到他后,平介首先感到的是同情。
“嗯,不过只有半天。”说完藻奈美看着自己的父亲,“爸爸,妈妈估计今晚不会出现了。”
“真的这样就可以了吗?”
挂掉电话之后,平介想,家里已经多年没来客人了。
“他可真是个直率的人啊,没有一点儿拐弯抹角的感觉。”目送文也远去之后,藻奈美说道。
到了家里,平介打开了走廊的门,向着里面喊道“喂,我们回来啦!”
“啊,现在这种状态吗,不知道能不能行呢,我觉得有点儿上头了。”
“她现在在做什么?”
“那个——”文也说话了,“那里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没有打开过吗?”
“看来东京人的体力就是比札幌人的好,绝对的!”他一本正经地说。
平介盘起了双腿。他转过头去,再一次看着佛龛上的照片。
“是吗。”平介看着佛龛,照片中的直子在微笑地看着他。
“你可别这么高看我。仔细一尝我就该露馅儿了。”藻奈美摆手说道。
“这也是她妈妈的遗愿啊。”平介说道。
“什么事?”
“原来如此。”
“我想起来了,你还参加了大学里的汽车协会呢,对吧?”
山下公园——他和直子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啊,你想兜风啊,好啊!想去哪儿?”因为藻奈美是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所以平介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不,敢报考就已经很厉害了,特别是女生!啊,我这么说好像有点儿性别歧视了吧。不过,实际上确实很厉害啊!”文也的口齿已经有些含混不清了,因为他喝了很多啤酒。
“你累了吧?”
“哦……”文也看着直子的照片。
“去年冬天妈妈给您添麻烦了。她叮嘱我替她对百忙之中打扰您表示歉意。”根岸文也说完低下了理得工净整齐的头。三七分的头型和他那身深蓝色的西服非常相配。
藻奈美下了楼,将一张打印的试题纸放在了文也面前:“就是这些问题。”
虽然眼皮已经发沉了,文也还是拿出圆珠笔在纸上刷刷地写了起来。藻奈美在一旁带着很信赖的表情注视着青年的侧脸。
在很久没有开过的佛龛面前,文也久久地将双手合在胸前。线香的烟雾像一根线一样向上飘去。平介也像文也一样跪在旁边等着他。
刚到下班时间,文也便打来了电话。两个人定好在车站前的书店见面。
“你忽然通知我叫我怎么准备啊?饭菜什么的该怎么办啊?”
“啊……”
这时,藻奈美手中拿着啤酒瓶救场道:“当然可以了,是吧?”
她扰豫了一下,说:“山下公园。”
“叫鳗鱼饭不就行了吗?给野次郎饭馆打个电话,要最上等的,再要份干烤鳝鱼和鳝鱼肝汤。”
之后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在了一起,这样的状态大约持续了两三秒钟,也就是平介脱第一只鞋的时候。等平介脱第二只鞋的时候,两个人将目光岔开了。
“是啊,和汽车有关的公司并不多,这是事实。不过——”文也用指尖摸着领带说,“如果我不曾见到过杉田先生的话,可能就不会选择这家公司了。”
“来,我们干杯吧。”藻奈美端着啤酒站在那里说道。
“啊,医学专业?好厉害呀!”文也的话尾带着感叹号。
从她说这句话时的眼神中,平介产生了一种预感,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要是觉得营养跟不上,就到我家里打打牙祭好了。待会儿回去时你可要好好记住怎么走啊!”
“那文也哥哥还是北星工大的研究生呢。我觉得你才真的厉害呢!”
“还没有呢,只是报考了而已,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
“如果我觉得麻烦就不会邀请你了。就这么定了。”
“请原谅我提出这种无理要求。”文也说道“不不,我看你刚才双手合了很久啊。”
“正在学习理发呢。她现在好像是一个人生活,不过,生活过得不是很宽裕,所以妈妈决定帮助她。”
“啊?是您过世妻子的?”文也说完看着佛龛。
来到日式房间后平介吃了一惊。矮脚饭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色拉、炸鸡块、生鱼片……
“嗯,明天。”她回答。
“噢,是积分的证明题呀。”文也仰起了被酒精染红的脸,“哈哈,原来如此。这可真有点儿难度呢。哎呀,这个题应该是这样的,先设X的平方是I,然后再对C进行微分……”
“哪里哪里。在那种背景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那时你什么都没听说过,行了,别再低头道歉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文也坐直了身子回答道。
“太厉害了!才上高中吧?真让人佩服!”
“刚开始时要一个人住宿舍吧?要是有什么困难,请随时跟我说。”
“没那回事。我也很高兴。不过,藻奈美真的很厉害呀,居然想考医学专业。”
“啊,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平介说到这里便说不出来了。
“这么说这纯粹是偶然喽。”平介说道。
文也终于抬起了头,再次注视着相框中直子的照片,之后,将身体转向了平介他们这边。
“真的呀?”平介摸了摸脑袋,“那我可是责任重大啊。说不定你以后后悔说,想不到这家公司会这么差呢。”说完平介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吗?可我本来就想进和汽车有关的公司啊。”
“好了,快来吃吧,我都饿了。藻奈美,拿啤酒来!”平介吩咐道。
“庆祝根岸哥哥找到了工作。”
“对。倒是房间,要花时间好好收拾一下。”
“我是藻奈美,你好!”她也低头还了一礼。
两个人一起收拾起了碗筷。等都收拾完,已经快12点了。两个人都还没有洗澡,不过,像是事先约好了一样,两个人一起来到日式房间里,相对坐了下来。
“是……明天吗?”他问。
“啊?这样方便吗?会给您添麻烦吧?”
文也说他今天将住在位于新宿的宾馆里,打算明天回札幌。平介听了之后便邀请他晚上到家里一起吃晚饭。
平介凝视着眼前这个曾经得到过逸美父亲暗地里资助的青年的脸,点了好几次头。
看到他所指着的地方,平介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他所说的是佛龛,现在已经不开了,因为没有应该供奉的对象,至少对现在的平介来说是这样的。
对文也来说,满员电车的拥挤明显让他痛苦不堪。虽然车里的空调很起作用,但是他太阳穴上的汗一直都没有干过。到站下车以后,他已经开始用肩膀喘气了。
里面马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藻奈美连拖鞋都没穿就跑了出来。她穿着黑色T恤衫,外面还套着围裙。
“嗯,因为要道歉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文也舒了口气说道。
“啊,你说的是那个啊。”平介挠着脑袋,“之前倒是一直摆着死去妻子的照片来着,可是现在……怎么说呢,就是觉得有点儿麻烦……”
7月,一个意外的人物来到了平介所在的公司。
“这也算是对她的补偿吧。”
“请您一定允许我那样做。”文也说完,摆正了身体。
“爸爸,我有件事想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