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时期伴随着司马氏集团的阴谋篡权,充满了陷害、猜忌、恐怖乃至屠杀,此时的现实已经没有建安那种慷慨任气的社会环境,此时的文学创作自然也就失去了建安诗文中那种高昂奋发的精神,正始作家由建安父辈们外在事功的追求,转向了精神上理想人格的建立。当时玄学的兴盛以及现实的严峻,忧生之嗟与理性思索成了文学表现的主要内容。其时的代表作家是阮籍和嵇康。
小说在魏晋南北朝已初具雏形,这时的作家虽然还没有创作小说的自觉意识,但在叙述故事情节、描写人物性格上的艺术技巧颇有可观。通常将此时的小说按其内容分为“志怪”和“志人”两类。志怪小说描述鬼神怪异和佛道神灵,受到佛教、道教鬼怪迷信的影响,有些来于民间传说和神话寓言。志人小说则与东汉末年以后的人物品藻风气有关,其代表作《世说新语》主要记述魏晋名士的逸闻和清谈,常常一举一动和只言片语就能使人物活灵活现,其语言更隽永有味,赢得了历代读者的喜爱,还有不少人把它作为案头或枕边常备读物。
诗歌仍是这一历史时期作家们最看重的文学样式,其中他们最倾心的是五言诗,锺嵘就认为“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会于流俗”(《诗品序》)。四言诗除曹操、嵇康、陶渊明等人仍有佳作外,很少有诗人创作出动人的篇章,这一诗体逐渐归于沉寂和衰微。七言诗曹丕等人就开始尝试写作,并产生了像《燕歌行》这样优美的作品,后来又有鲍照《拟行路难》长句。齐梁以后写七言诗的人稍多,但七言古诗要到唐代才真正成熟和繁荣。五言古诗则名家辈出,名作如云,从三曹父子、建安七子到左思、陶渊明,再从南朝谢灵运、鲍照、谢朓到北朝庾信,都为诗坛留下了至今仍传唱不衰的名篇。魏晋南北朝诗歌有鲜明的时代特征:第一,这一时期的诗歌受玄学的影响很深,不仅仅是“正始明道,诗杂仙心”,也不仅仅“江左篇制,溺乎玄风”(刘勰《文心雕龙·明诗》),就是在陶渊明、谢灵运和谢朓的诗作中也或明或暗地留有玄言的痕迹,更不用说像孙绰、许询等人的玄言诗了。以玄言哲理入诗一方面能增加诗的理趣,能深化诗人的体验,另一方面又可能使诗缺乏形象,因而使诗“理过其辞,淡乎寡味”。第二,各体诗歌语言越来越骈俪,音韵越来越和谐,意象越来越密集,为后世格律诗的形成积累了大量的艺术经验。
北朝文学由于历史与地域的原因,与南朝文学的发展并不平衡,虽然它在发展过程中受南朝文学的影响越来越深,但始终并没有完全失去自身的“河朔之气”。南北朝后期,随着南朝文人羁留北方,随着南北文人的交往越来越频繁,文学创作出现了南北同风合流的现象,庾信“暮年诗赋动江关”就是南北文风融合的成功典型。短命的隋朝在文学创作上是南北朝文风融合的延续,它也是后来唐代文学与魏晋南北朝之间的桥梁。
魏晋南北朝的文赋也取得了很高的成就,欧阳修所谓“晋无文章”(李公焕《笺注陶渊明集》卷五引)的论断有失公允。这一历史时期的文赋较之两汉的风格体式更为丰富多样,更追求抒情性和艺术性。这时的赋主要以抒情小赋为主,除左思等少数作家外,很少有人再写汉代那种皇皇大赋了,赋不重视外在景物的铺陈而注重内心情意的抒写,加之辞赋作家特别讲究声律、藻饰、用典、骈偶,因而,此时的辞赋既体物浏亮又情韵悠然,既丽辞如绣,又声调悦耳,像王粲的《登楼赋》、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江淹的《别赋》《恨赋》、庾信的《小园赋》等都是一时的代表作。此时的文章中骈体文基本占统治地位,碑、铭、序、表、记、传、书信各种文体主要以骈文写成,即使是论说文也多为骈体,甚至像《文心雕龙》这样的文艺理论著作也以骈体行文,徐陵、庾信等人的骈文甚至出现了四六相间成文的句式。北朝的文章也不断模仿南朝,从官方制诰到民间应酬多用骈体,更不用说文人自觉的文学创作了。只有地理学著作《水经注》和记述洛阳寺庙兴废的《洛阳伽蓝记》还属于散体。魏晋南北朝骈文的语言,其妙处在于其整饬精工,其流弊则在于其程式僵化,所以它既让许多人惊叹,同时又招致不少人的责难。
各朝代文学的发展历程和基本特征,我们将在后面的章节中作详细的阐述。
魏晋南北朝文学有某些共同的时代特征,更有某些历史的承续性,但各朝代的时代风格又有很大的差异,建安文风既不同于西晋,晋文风又有别于齐梁,南朝的文风更异于北方。
宋代元嘉和齐代永明是古典诗歌两次“诗运之转关”,出现了所谓“元嘉体”和“永明体”。谢灵运开拓了山水诗这一题材,鲍照的七言长句及寒士不平之鸣,都是一时之秀。永明时期以沈约、谢朓为首的诗人们自觉运用四声来创作,从此诗人自觉追求诗歌的音韵美,成为后来我国格律诗的先导。诗风上永明体变元嘉诗的典雅拙涩为清浅流丽。梁陈文学一直为人诟病,虽然它的确有不少值得人们诟病的地方,但这两朝作家不仅扩展了诗文的表现题材,也丰富了诗文的表现技巧,还创作了不少仍为大家传诵的骈文和诗赋。
建安诗坛以三曹父子为中心,以建安七子为羽翼。三曹父子不仅本人“雅爱诗章”,而且都能“体貌英逸”,所以建安诗坛上“俊才云蒸”。刘勰在《文心雕龙 · 时序》评论其时的诗文说:“观其时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并志深而笔长,故梗概而多气也。”“风衰俗怨”激发了诗人对苦难的怜惘,“世积乱离”又激起了他们统一天下的豪情壮志,“雅好慷慨”和“梗概多气”,便成了建安文学的情感基调,并由此形成特有的时代风格——“建安风骨”。
西晋享国五十余年,文学创作以太康这十年最为繁荣,作家群体也以这十年最为强盛,锺嵘《诗品序》中说:“太康中,三张、二陆、两潘、一左,勃尔复兴,踵武前王,风流未沫,亦文章之中兴也。” 因此,人们以太康诗歌作为西晋诗歌的代表,严羽《沧浪诗话·诗体》还专列有“太康体”。太康文学风格上的主要特点追求语言的华丽,形式的对偶和描写的繁缛。骈文在这一时期基本定型。江左诗坛“溺乎玄风”,无论是写景、抒情还是言事,每种题材的诗歌都渗透了玄理。一百多年来诗坛为玄言诗所笼罩。江左诗坛十分沉寂,直至晋宋之交才产生了伟大诗人陶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