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实平时几乎不看赛马,所以对马匹的位置、奔跑状态等一窍不通。他只盯着扎着白色遮眼带的黑色的卡兹拉·海赛克,它身上的编号是七。
“啊,什么事?”
三个小时后,拓实开始尽情狂舞。他们硬让一家歇业的酒吧开门迎客,叫来一伙只要能白喝酒就不要命的狐朋狗友,即兴大跳迪斯科。廉价的音响放着英国比吉斯乐队的歌曲,威士忌和啤酒的瓶塞纷纷被拔出。这些家伙卖力地给拓实打着拍子,他更飘飘然了。有人为了让气氛更加热烈,竟脱光了衣服。
“啊,我真服你了,猜得真准。我看你那么自信,以为你有什么依据才押的。知道真赢了的时候,我激动得直起鸡皮疙瘩。”
这伙人的表情都像中了邪一样,疑惑不解地看着拓实和时生,出了店门。其中有一人嘀咕道:“拓实被人打,还真稀罕哪。”
“才不是呢。有件事你要答应我。”拓实皱起眉头。
时生用诚挚的目光望着拓实。“东条女士可没多少时间了。”
“也不是。你的确猜中了,不由得我不信。”拓实扫视一圈,确认周围没人偷听,又小声道:“要真是这样,我们不就发财了?只管押能赢的马不就行了?”
“电话卡……打公用电话的卡片的确会热一阵子,但随着手机的普及,它就会慢慢被淘汰,公用电话也会越来越少。人们都将用手机进行交流。手机会增添许多功能,电话线本身也将高速化、复杂化,形成一个完备的网络社会。这是千真万确的,希望你好好记着。”
“是啊。这么说比较好理解。”
“说什么呢?笨蛋,现在哪有工夫说那些!”
电话那头传来了欢呼声。
“怎么,开始心虚了?”
“闭着眼押了十万,中了!”
时生板起脸,挥起右拳砸向拓实的脸。尽管拓实喝醉了,拳的速度也并非快到躲闪不及的程度。然而,拓实却没躲,拳头命中了他的鼻子。
“分账,是吧?我懂,一人一半呗。”
“这个,”他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只好事后再道歉了。”
“赢了就去,对吧?去东条女士那里。”
时生甩开了拓实的胳膊。
“来了你就知道,不来后悔一辈子。要感谢今天日本德比赛上的幸运之神——卡兹拉·海赛克啊。”
“不赚钱的事不说也罢。”
“别逗了。想叫我出去,先还钱。”
“我不是说过万无一失吗?”时生将牛肉送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别爱理不理的,今天你陪我有好处啊。”
“给约好见面的咖啡店之类的地方打电话啊。”
“昨天我也说过,如果赔了,我拼命也会还你。”
“试试运气吧。”拓实正要迈步上前,忽听“等等”,时生拉了拉他的袖子。
“喂,时生,亏你找得到这里。”拓实从桌子上跳下,“各位,他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小弟。”
“不,是四号,四号赢了!”
时生停下手中的筷子,长叹一声,瞪着拓实。“我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合时宜,可我真的无法再预测了,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你这种沉着劲让人讨厌。”拓实隔着桌子将脸凑近时生,“说,这消息可靠吗?哪儿来的?”
拓实沉默了。他不关心东条须美子的寿命,但不知为何,时生的目光让他无法抗拒。
“真有些紧张,毕竟是十万元啊。”他的掌心里渗出了汗水。
“神经病!今天是周日啊。”
“话是不错,可赚了那么多,稍稍花掉点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走吧,拓实。”时生说道,“不是要去找女朋友吗?然后,还要去生下你的人。”
“眼下是干这种事的时候吗?我可不是为了你这个菜告诉你哪匹马会赢。”
出了火锅店,拓实对时生说:“你先回去,我得去几个地方。”
“喂,现在可以透个底了吧,你怎么知道它肯定会赢?”
他用身旁的餐巾纸擦了擦鼻子。纸立刻被染红了。
“不是要去大阪吗?爱知县正好顺路,去露一下面,怎么就不行呢?”
咖啡店里的客人也都探着身子,有几个还喊出了声。拓实身旁的一个家伙喊道:“林顿,冲啊!”估计他押了那匹名叫林顿·波勒邦的马。
拓实高声欢呼,旁边的客人则一脚踢翻了桌子。
三十分钟后,拓实和时生已来到知名的牛肉火锅店里吃起涮牛肉了。
拓实轻轻咂了咂嘴,将筷子伸到锅里。
“你不说别人怎么相信呢?难道你能未卜先知?”
拓实攥着沾血的餐巾纸,点了点头。“是啊,上路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嚷着。拓实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只有时生笃定地喝着咖啡。
“是吧?可再过二十年,就不用为这种事发愁了。因为几乎没人都带着电话呢,很小,可以放在口袋里,在路上也能拨打。”
“别动,不关你们的事。”拓实捂着脸站起来,与时生四目相对。时生露出悲哀的神情,看着他。
“七号,七号赢了!”
所有的马都进入了最后的直线赛道。卡兹拉·海赛克在内侧偏移,像是受到外侧马的挤压。编号为四的马从后面猛追上来,好像就是林顿·波勒邦。身旁的客人在拼命地叫喊。
“我说了,很难解释清楚,估计说了你也不信。”
拓实看了一眼捂着脸的手,手上有血。可不知为什么,他并不生气,甚至还有些惭愧。
时生不耐烦地摇了摇头。“钱无所谓。如果赢了,你要去东条女士那里!”
“不用紧张,海赛克的儿子肯定赢。”
“都到这里了,你还要唠叨什么?饶了我吧。”
拓实喝了一口咖啡,用指尖敲打着桌面。
时生却没笑,面无表情地看着拓实。“你在干什么?”
时生微微一笑,露出一点虎牙。
第二天是个适合赛马的好天气。下午,拓实和时生去了位于浅草国际大道的岔道里的场外马券销售处。不愧是日本德比大赛,下注的人比往常拥挤得多。
“这是小孩子的科学幻想吧?”拓实嘲笑道,“破坏了你的美梦,我很抱歉,可这种事还早着呢!你知道吗?再过三年,就要有不投币也能打的公用电话了。只要有一张月票般的薄卡片,就能打上五百、一千元的电话。这样,公用电话将快速增多,人们何必要带着电话走路呢?”
“什么怎么办!想办法联系呗。”
“对不起。”时生说。
两匹马纠缠在一起,冲过了终点,根本看不清到底孰先孰后。店里失望的呼喊声响成一片。
“没什么。”拓实摇了摇头,“不知怎的没躲开,好像觉得不应该躲开似的。”
“你看,你还是不信。”
“你懂什么!我们必须比昨天那伙人先找到千鹤,哪有空去看一个老太婆?”
“管他呢,总有一家迪厅开着吧?今天我请客,大家热闹热闹。”
“还呀,不就那么一点吗?再把别的妞也叫上。好久没去‘周末狂热’了。”
时生苦笑道:“非常抱歉。当代的赛马,我只知道今天这一轮。”
“别那么吝啬,再预测一两轮。弄好了就成亿万富翁了!”
“这就好。”时生小声嘀咕道。
“这里那里的,债欠了不少,我想趁此机会了结一些。”
“去哪里?”
拓实和时生一起进了附近的咖啡店。角落里放着一台电视机,自然在播赛马实况。两人周围都是怀着同样目的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好棒哦,也给我预测下嘛。”一个女孩媚声道。
他的一个朋友站起身,一把揪住时生的衣领。
来到销售处,拿出十万元时,他的心距离地跳动起来。听到旁边打短工模样的人发出感叹,他却又感到几分得意。
“押对了?”
“小子,你要干吗。”
“怎么联系?”
看到一个电话亭,他钻了进去,哼着歌塞入硬币,按下号码。这号码他记得很清楚。
“你怎么了?”
拓实环视一周,说:“不好意思,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大家回去吧。”
“你又提这事。”拓实扭过脸去。
“没时间了,我去买马券。”说完,拓实便走了过去。
“我对科幻没兴趣。”拓实轻轻挥了挥手,又要了一杯扎啤。
拓实举起一只手。见时生走远,他也动身了。不一会儿,他就开始蹦跳,还用鼻子哼着歌。
时生打开店门走进来时,场内正值最高xdx潮。拓实站在桌子上,正装模作样地模仿着约翰·屈伏塔。
“是非常赚钱的。比如,你与某人约好见面,但眼看要迟到,或者去不了了,你怎么办?”
“拓实,刚才我提的那事——”
场内响起一片欢呼声。
铃声响过几下后,“喂?”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
“不过,”时生又展颜一笑,“未来的事情,也可以给你预测一二。”
“哦,”时生点点头,“这样好。我回去等你。”
“由加利吗?是我,拓实。”
“我早说过了,没什么假赛,但肯定赢。”
“你有这份心就行,我倒没真想把你赶上船去捉金枪鱼。”
“搞不懂,但事到如今只有靠你的自信赌一把了。”拓实将目光转向电视。比赛马上就要开始,解说员略显兴奋地说着,咖啡店里的气氛也热烈起来。
“那怎么行?他是我专用的。”拓实搂住时生的肩膀,又对他笑道:“对吧?”
“要是约定的地点没有电话呢?”
拓实大笑着,将扎啤倒进喉咙。啤酒真爽口,他们点的牛肉也是最高级的。虽说卡兹拉·海赛克最有人气,可仍有四点三赔一的赔率。十万元变成了四十三万元,稍稍奢侈一点也无妨。
“没、没什么呀,稍稍庆祝一下——”
“好了,好了,知道了。到哪儿都跟你去,行了吧?”拓实紧盯着电视答道。
拓实想开个玩笑,不了时生倒沉思起来。
不一会儿,电视播放了照片裁判的结果。一幅黑白的静止画面现实,卡兹拉·海赛克以一个鼻尖的优势胜出。
“我是当真的。”时生很难得地瞪起了眼睛,“所以你也要答应我。如果卡兹拉•海赛克赢了,你就得听我的。”
“喂,当真?”
电视画面上,二十六匹马排成一排。栅栏在紧张的气氛中打开了。解说员说出了老一套的解说词:“所有的马屁一齐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