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甚哉,人性之慎于习也!故圣人于仁义深矣,其为教也,勤而不怠,缓而不迫,欲民渐习而自趋之,至于久而安以成俗也。然民之无知,习见善则安于为善,习见恶则安于为恶。五代之乱,其来远矣。自唐之衰,干戈饥馑,父不得育其子,子不得养其亲。其始也,骨肉不能相保,盖出于不幸,因之礼义日以废,恩爱日以薄,其习久而遂以大坏,至于父子之间,自相贼害。五代之际,其祸害不可胜道也。夫人情莫不共知爱其亲,莫不共知恶于不孝,然彦珣弯弓射其母,高祖从而赦之,非徒彦珣不自知为大恶,而高祖亦安焉不以为怪也,岂非积习之久而至于是欤!《语》曰:“性相近,习相远。”至其极也,使人心不若禽兽,可不哀哉!若彦珣之恶,而恬然不以为怪,则晋出帝之绝其父,宜其举世不知为非也。
是时,出帝与耶律德光相距澶、魏之间,郓州观察判官窦仪计事军中,谋曰:“今不以重兵大将守博州渡,使儒得引契丹东过河与光远合,则河南危矣!”出帝乃遣李守贞、皇甫遇以兵万人沿河而下。儒果引契丹自马家渡济河,方筑垒,守贞等急击之,契丹大败,遂与光远隔绝。德光闻河上兵大败,与晋决战戚城,亦败。
夏州李仁福卒,其子彝超自立而邀旄节。明宗遣安从进代之,彝超不受代。以兵攻之,久不克。隰州刺史刘遂凝驰驿入见献策,言绥、银二州之人,皆有内向之意,请除二刺史以招降之。延光曰:“王师问罪,本在彝超,夏州已破,绥、银岂足顾哉!若不破夏州,虽得绥、银,不能守也。”遂凝又请自驰入说彝超使出降,延光曰:“一遂凝,万一失之不足惜,所惜者朝廷大体也。”是时,王淑妃用事,遂凝兄弟与淑妃有旧,方倚以蒙恩宠,所言无不听,而大臣以妃故,多不敢争,独延光从容沮止之。明宗有疾,不能视朝,京师之人,汹汹异议,藏窜山谷,或寄匿于军营,有司不能禁。或劝延光以严法制之,延光曰:“制动当以静,宜少待之。”已而明宗疾少间,京师乃定。
是时,秦王握兵骄甚,宋王弱而且在外,议者多属意于潞王。延光惧祸之及也,乃求罢去。延寿阴察延光有避祸意,亦遽求罢。明宗再三留之,二人辞益恳至,继之以泣。明宗不得已,乃皆罢之,延光复镇成德,而用硃弘昭、冯赟为枢密使。已而秦王举兵见诛,明宗崩,潞王反,杀愍帝,唐室大乱,弘昭、赟皆及祸以死。末帝复诏延光为枢密使,拜宣武军节度使。天雄军乱,逐节度使刘延皓,遣延光讨平之,即以为天雄军节度使。
初,延光反意未决,而得暴疾不能兴,锐乃阴召晖入城。迫延光反,延光惶惑,遂从之。高祖闻延光用锐等以反,笑曰:“吾虽不武,然尝从明宗取天下,攻坚破强多矣。如延光已非我敌,况锐等兒戏邪?行取孺子尔!”乃决意讨之。
明年,迁枢密使,出为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诲死,复召延光与赵延寿并为枢密使。明宗问延光马数几何,对曰“骑军三万五千。”明宗抚髀叹曰:“吾兵间四十年,自太祖在太原时,马数不过七千,庄宗取河北,与梁家战河上,马才万匹。今有马三万五千而不能一天下,吾老矣,马多奈何!”延光因曰:“臣尝计,一马之费,可养步卒五人,三万五千匹马,十五万兵之食也。”明宗曰:“肥战马而瘠吾人,此吾所愧也!”
范延光,字子瑰,相州临漳人也。唐明宗为节度使,置延光麾下,而未之奇也。明宗破郓州,梁兵方扼杨刘,其先锋将康延孝阴送款于明宗。明宗求可以通延孝款于庄宗者,延光辄自请行,乃怀延孝蜡丸书,西见庄宗致之,且曰:“今延孝虽有降意,而梁兵扼杨刘者甚盛,未可图也,不如筑垒马家口以通汶阳。”庄宗以为然。垒成,梁遣王彦章急攻新垒。明宗使延光间行求兵,夜至河上,为梁兵所得,送京师,下延光狱,搒掠数百,胁以白刃,延光终不肯言晋事。系之数月,稍为狱吏所获。庄宗入汴,狱吏去其桎梏,拜而出之。庄宗见延光,喜,拜检校工部尚书。
晋高祖起太原,末帝以光远佐张敬达为太原四面招讨副使,为契丹所败,退守晋安寨。契丹围之数月,人马食尽,杀马而食,马尽,乃杀敬达出降。耶律德光见之,靳曰:“尔辈大是恶汉兒。”光远与诸将初不知其诮己,犹为谦言以对,德光曰:“不用盐酪,食一万匹战马,岂非恶汉兒邪!”光远等大惭伏,德光问曰:“惧否?”皆曰:“甚惧。”曰:“何惧?”曰:“惧皇帝将入蕃。”德光曰:“吾国无土地官爵以居汝,汝等勉事晋。”晋高祖以光远为宣武军节度使、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光远进见,佯为悒悒之色,常如有所恨者,高祖疑其有所不足,使人问之,对曰:“臣于富贵无不足也,惟不及张生铁死得其所,此常为愧尔!”由是高祖以为忠,颇亲信之。
当延光反时,有李彦珣者,为河阳行军司马,张从宾反河阳,彦珣附之,从宾败,彦珣奔于魏,延光以为步军都监,使之守城。招讨使杨光远知彦珣邢州人也,其母尚在,乃遣人之邢州,取其母至城下,示彦珣以招之,彦珣望见,自射杀之。及延光出降,晋高祖拜彦珣房州刺史,大臣言彦珣杀母当诛,高祖以谓赦令已行,不可失信。后以坐赃诛。
承勋事晋为郑州防御使,德光灭晋,使人召承勋至京师,责其劫父,脔而食之,乃以承信为平卢节度使。汉高祖赠光远尚书令,封齐王,命中书舍人张正撰光远碑铭文赐承信,使刻石于青州。碑石既立,天大雷电,击折之。
契丹已北,出帝复遣守贞、符彦卿东讨,光远婴城固守,自夏至冬,城中人相食几尽。光远北望契丹,稽首以呼德光曰:“皇帝误光远耶!”其子承勋等劝光远出降,光远曰:“我在代北时,尝以纸钱祭天池,投之辄没,人言我当作天子,宜且待时,毋轻议也。”承勋知不可,乃杀节度判官丘涛、亲将杜延寿、杨瞻、白延祚等,劫光远幽之,遣人奉表待罪。承信、承祚皆诣阙自归,而光远亦上章请死。出帝以其二子为侍卫将军,赐光远昭书,许以不死,群臣皆以为不可,乃敕李守贞便宜处置。守贞遣客省副使何延祚杀之于其家。延祚至其第,光远方阅马于厩,延祚使一都将入谓之曰:“天使在门,欲归报天子,未有以藉手。”光远曰:“何谓也?”曰:“愿得大王头尔!”光远骂曰:“我有何罪?昔我以晋安寨降契丹,使尔家世世为天子,我亦望以富贵终身,而反负心若此!”遂见杀,以病卒闻。
阿噔啜初非姓氏,其后改名瑊而姓杨氏。光远初名檀,清泰二年,有司言明宗庙讳犯偏傍者皆易之,乃赐名光远云。光远既病秃,而妻又跛其足也,人为之语曰:“自古岂有秃疮天子、跛脚皇后邪?”相传以为笑。然而召夷狄为天下首祸,卒灭晋氏,疮痍中国者三十馀年,皆光远为之也。
○安从进
范延光反,以为魏府都招讨使,久之不能下,高祖卒用佗计降延光。而光远自以握重兵在外,谓高祖畏己,始为恣横。高祖每优容之,为选其子承祚尚长安公主,其次子承信等皆超拜官爵,恩宠无比。枢密使桑维翰恶之,数以为言。光远自魏来朝,屡指维翰擅权难制。高祖不得已,罢出维翰于相州,亦徙光远西京留守,兼镇河阳,夺其兵职。光远始大怨望,阴以宝货奉契丹,诉己为晋疏斥。所养部曲千人,挠法犯禁河、洛之间,甚于寇盗。天福五年,徙镇平卢,封东平王。光远请其子以行,乃拜承祚单州刺史,承勋莱州防御使,父子俱东,车骑连属数十里。出帝即位,拜太师,封寿王。
○范延光
安重荣,小字铁胡,朔州人也。祖从义,利州刺史。父全,胜州刺史、振武马步军都指挥使。重荣有力,善骑射,为振武巡边指挥使。晋高祖起太原,使张颖阴招重荣,其母与兄皆以为不可,重荣业已许颖,母、兄谋共杀颖以止之,重荣曰:“未可,吾当为母卜之。”乃立一箭,百步而射之,曰:“石公为天子则中。”一发辄中;又立一箭而射之,曰:“吾为节度使则中。”一发又中,其母、兄乃许,重荣以巡边千骑叛入太原。高祖即位,拜重荣成德军节度使。
初,璋等反,唐独诛璋家属,知祥妻子皆在成都,其疏属留京师者皆不诛。石敬瑭讨璋等,兵久无功,而自关以西馈运不给,远近劳敝,明宗患之。安重诲自往督军,敬瑭不纳,重诲遂得罪死,敬瑭亦还。明宗乃遣西川进奏官苏愿、东川军将刘澄西归,谕璋等使改过。知祥遣人告璋,欲与俱谢过自归,璋曰:“唐不杀孟公家族,于西川恩厚矣。我子孙何在?何谢之有!”璋由此疑知祥卖己。三年四月,以兵万人攻知祥,战于弥牟,璋大败,还走梓州。初,唐陵州刺史王晖代还过璋,璋邀留之。至是,晖执璋杀之,传其首于知祥。
○硃守殷
天成四年,明宗祀天南郊,诏两川贡助南郊物五十万,使李仁矩赍安重诲书往谕璋,璋诉不肯出,只出十万而已。又因事欲杀仁矩,仁矩涕泣而免,归言璋必反。其后使者至东川,璋益倨慢,使者还,多言璋欲反状。重诲患之,乃稍择将吏为两川刺史,以精兵为其牙卫,分布其诸州。又分阆州置保宁军,以仁矩为节度使,遣姚洪将兵千人从仁矩戍阆州。璋及知祥觉唐疑己,且削其地,遂连谋以反。璋因为其子娶知祥女以相结。又遣其将李彦钊扼剑门关为七砦,于关北增置关,号永定。凡唐戍兵东归者,皆遮留之,获其逃者,覆以铁笼,火炙之,或刲肉钉面,割心而啖。长兴元年九月,知祥攻陷遂州,璋攻陷阆州执李仁矩、姚洪,皆杀之。
明宗即位,拜守殷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明年,迁宣武军节度使。九月,明宗诏幸汴州,议者喧然,或以为征吴,或以为东诸侯有屈强者,将制置之。守殷尤不自安,乃杀都指挥使马彦超,闭城反。明宗行至京水,闻守殷反,遣范延光驰兵傅其城。汴人开门纳延光,守殷自杀其族,乃引颈命左右斩之。明宗至汴州,命鞭其尸,枭首于市七日,传徇洛阳。
延光常梦大蛇自脐入其腹,半入而掣去之,以问门下术士张生,张生赞曰:“蛇,龙类也,入腹内,王者之兆也。”张生自延光微时,言其必贵,延光素神之,常置门下。言多辄中,遂以其言为然,由是颇畜异志。当晋高祖起太原,末帝遣延光以兵二万屯辽州,与赵延寿掎角。既而延寿先降,延光独不降。高祖即位,延光贺表又颇后诸侯至,又其女为末帝子重美妃,以此遂怀反侧。高祖封延光临清王以慰其心。
○董璋
杨光远,字德明,其父曰阿噔啜,盖沙陀部人也。光远初名阿檀,为唐庄宗骑将,从周德威战契丹于新州,折其一臂,遂废不用。久之,以为幽州马步军都指挥使,戍瓦桥关。光远为人病秃折臂,不通文字,然有辨智,长于吏事。明宗时,为妫、瀛、冀、易四州刺史,以治称。
安从进,振武索葛部人也。祖、父皆事唐为骑将。从进初从庄宗于兵间,为护驾马军都指挥使,领贵州刺史。明宗时,为保义、彰武军节度使,未尝将兵征伐。李彝超自立于夏州,从进尝一以兵往,卒亦无功。愍帝即位,徙领顺化,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潞王反凤翔,从进巡检京城,杀枢密使冯赟,送款于从珂。愍帝出奔,从珂将至京师,从进率百官班迎于郊。清泰中,徙镇山南东道。晋高祖即位,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有平山人秘琼者,为成德军节度使董温其衙内指挥使,后温其为契丹所虏,琼乃悉杀温其家族,瘗之一穴,而取其家赀巨万计,晋高祖入立,以琼为齐州防御使,橐其赀装,道出于魏。延光阴遣人以书招之,琼不纳,延光怒,选兵伏境上,伺琼过,杀之于夏津,悉取其赀,以戍逻者误杀闻。由是高祖疑其必为乱,乃幸汴州。天福二年六月,延光遂反,遣其牙将孙锐、澶州刺史冯晖,以兵二万距黎阳,掠滑、卫。高祖以杨光远为招讨使,引兵自滑州渡胡梁攻之。锐轻脱无谋,兵行以娼女十余自随,张盖操扇,酣歌饮食自若。军士苦大热,皆不为用。光远得谍者,询得其谋,诱锐等渡河,半济而击之,兵多溺死,锐、晖退走入魏,闭壁不复出。
○娄继英
娄继英,不知何许人也。历梁、唐,为绛、冀二州刺史、北面水陆转运使、耀州团练使。晋高祖时,为左监门卫上将军。继英子妇,温延沼女也,自明宗时诛其父韬,延沼兄弟废居于许,心常怨望。及范延光反,继英有弟为魏州子城都虞候,延光遣人以蜡书招继英,继英乃遣延沼入魏见延光,延光大喜,与之信箭,使阴图许。延沼与其弟延浚、延衮募不逞之徒千人,期以攻许。而许州节度使苌从简以延光之反,疑有应者,为备甚严。延沼未及发,延光蜡书事泄于京师,继英惶恐不自安,乃出奔许。高祖下诏招慰之,使复位,继英惧不敢出。温氏兄弟谋杀继英以自归,延沼以其女故不忍。张从宾反于洛阳,延沼兄弟乃与继英俱投从宾于汜水。继英知温氏之初欲杀己也,反谮延沼兄弟于从宾,从宾杀之。从宾败,继英为杜重威所杀。
天福六年夏,契丹使者拽剌过镇,重荣侵辱之,拽剌言不逊,重荣怒,执拽剌,以轻骑掠幽州南境之民,处之博野。上表曰:“臣昨据熟吐浑白承福、赫连功德等领本族三万馀帐自应州来奔,又据生吐浑、浑、契苾、两突厥三部南北将沙陀、安庆、九府等各领其族、牛羊、车帐、甲马七八路来奔,具言契丹残害,掠取生口羊马,自今年二月已后,号令诸蕃,点阅强壮,办具军装,期以上秋南向。诸蕃部诚恐上天不祐,败灭家族,愿先自归,其诸部胜兵众可十万。又据沿河党项、山前后逸越利诸族首领皆遣人送契丹所授告身、敕牒、旗帜来归款,皆号泣告劳,愿治兵甲以报怨。又据朔州节度副使赵崇杀节度使刘山,以城来归。窃以诸蕃不招呼而自至,朔州不攻伐而自归,虽系人情,尽由天意。又念陷蕃诸将等,本自勋劳,久居富贵,没身虏塞,酷虐不胜,企足朝廷,思归可谅,苟闻传檄,必尽倒戈。”其表数千言。又为书以遗朝廷大臣、四方籓镇,皆以契丹可取为言。高祖患之,为之幸鄴,报重荣曰:“前世与虏和亲,皆所以为天下计,今吾以天下臣之,尔以一镇抗之,大小不等,无自辱焉!”重荣谓晋无如我何,反意乃决。重荣虽以契丹为言,反阴遣人与幽州节度使刘晞相结。契丹亦利晋多事,幸重荣之乱,期两敝之,欲因以窥中国,故不加怒于重荣。
○杨光远
初,高祖赦降延光,语使者谓之曰:“许卿不死矣,若降而杀之,何以享国?”延光谋于副使李式,式曰:“主上敦信明义,许之不死,则不死矣。”乃降。乃致仕居京师,岁时宴见,高祖待之与群臣无间,然心不欲使在京师。岁馀,使宣徽使刘处让载酒夜过延光,谓曰:“上遣处让来时,适有契丹使至,北朝皇帝问晋魏博反臣何在,恐晋不能制,当锁以来,免为中国后患。”延光闻之泣下,莫知所为。处让曰:“当且之洛阳,以避契丹使者。”延光曰:“杨光远留守河南,吾之仇也。吾有田宅在河阳,可以往乎?”处让曰:“可也。”乃挈其帑归河阳。其行辎重盈路,光远利其赀,果图之。因奏曰:“延光反覆奸臣,若不图之,非北走胡则南走吴越,请拘之洛阳。”高祖犹豫未决。光远兼镇河阳,其子承勋知州事,乃遣承勋以兵胁之使自裁。延光曰:“天子赐我铁券,许之不死,何得及此?”乃以壮士驱之上马,行至浮桥,推堕水溺死,以延光自投水死闻,因尽取其赀。高祖以适会其意,不问,为之辍朝,赠太傅。水运军使曹千获其流尸于缪家滩,诏许归葬相州。已葬,墓辄崩,破其棺椁,头颅皆碎。初,秘琼杀董温其取其赀,延光又杀琼而取之,而终以赀为光远所杀,而光远亦不能免也。
延光初无必反意,及锐等败,延光遣牙将王知新赍表自归,高祖不见,以知新属武德司。延光又附杨光远表请降,不报,延光遂坚守。晋以箭书二百射城中,悉赦魏人,募能斩延光者。然魏城坚难下,攻之逾年不克,师老粮匮。宗正丞石帛上书极谏,请赦延光,愿以单车入说而降之。高祖亦悔悟。三年九月,使谒者入魏赦延光,延光乃降,册封东平郡王、天平军节度使,赐铁券。居数月来朝,因惭请老,以太子太师致仕。
初,唐兵破王都于中山,得契丹大将荝剌等十馀人。已而契丹与中国通和,遣使者求荝剌等,明宗与大臣议,皆欲归之,独光远不可,曰:“荝剌皆北狄善战者,彼失之如去手足;且居此久,熟知中国事,归之岂吾利也!”明宗曰:“蕃人重盟誓,已与吾好,岂相负也?”光远曰:“臣恐后悔不及尔!”明宗嘉其说,卒不遣荝剌等。光远自易州刺史拜振武军节度使。清泰二年,徙镇中山,兼北面行营都虞候,御契丹于云、应之间。
天福六年,安重荣执杀契丹使者,反迹见,高祖为之幸鄴,郑王重贵留守京师。宰相和凝曰:“陛下且北,从进必反,何以制之?”高祖曰:“卿意奈何?”凝曰:“臣闻兵法,先人者夺人,愿为空名宣敕十数通授郑王,有急则命将以往。”从进闻高祖北,遂杀知麟以反。郑王以空名敕授李建崇、郭金海等讨之,从进引兵攻邓州,不克,进至湖阳,遇建崇等,大骇,以为神速,复为野火所烧,遂大败。从进以数十骑奔还襄阳。高祖遣高行周围之,逾年粮尽,从进自焚死。执其子弘受及其将佐四十三人送京师,高祖御楼受俘,徇于市而斩之。降襄阳为防御,赠令谦忠州刺史,知麟顺州刺史。
硃守殷,少事唐庄宗为奴,名曰会兒。庄宗读书,会兒常侍左右。庄宗即位,以其厮养为长直军,以守殷为军使,故未尝经战阵之用。然好言人阴私长短以自结,庄宗以为忠,迁蕃汉马步军都虞候,使守德胜。王彦章攻德胜,守殷无备,遂破南城,庄宗骂曰:“驽才,果误予事!”明宗请以守殷行军法,庄宗不听。同光二年,领镇武军节度使。是时,庄宗初入洛,守殷巡检校京师,恃恩骄恣,凌侮勋旧,与伶人景进相为表里。魏王继岌已杀郭崇韬,进诬硃友谦与崇韬谋反,庄宗遣守殷围其第而杀之。是时,明宗自镇州来朝,居于私第。庄宗方惑群小,疑忌大臣,遣守殷伺察明宗动静。守殷阴使人告明宗曰:“位高人臣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公可谓位高而功著矣。宜自图归籓,无与祸会也!”明宗曰:“吾洛阳一匹夫尔,何能为也!”既而明宗卒反于魏。庄宗东讨,守殷将骑军阵宣仁门外以俟驾。郭从谦作乱,犯兴教门以入,庄宗亟召守殷等军,守殷按军不动。庄宗独与诸王宦官百馀人射贼,守殷等终不至,方移兵憩北邙山下,闻庄宗已崩,即驰入宫中,选载嫔御、宝货以归,纵军士劫掠,遣人趣明宗入洛。
高祖取天下不顺,常以此惭,籓镇多务,过为姑息,而籓镇之臣,或不自安,或心慕高祖所为,谓举可成事,故在位七年,而反者六起,从进最后反,然皆不免也。自范延光反鄴,从进已畜异志,恃江为险,招集亡命,益置军兵。南方贡输道出襄阳者,多擅留之,邀遮商旅,皆黥以充军。与安重荣阴相结托,期为表裹。高祖患之,谋徙从进,使人谓曰:“东平王建立来朝,愿还乡里,已徙上党。朕虚青州以待卿,卿诚乐行,朕即降制。”从进报曰:“移青州在汉江南,臣即赴任。”高祖亦优容之。其子弘超为宫苑副使,居京师,从进请赐告归,遂不遣。王令谦、潘知麟者,皆从进牙将也,常从从进最久,知其必败,切谏之。从进遣子弘超与令谦游南山,酒酣,令人推堕崖死。
○安重荣
明宗时,为宣徽南院使。明宗行幸汴州,至荥阳,硃守殷反,延光曰:“守殷反迹始见,若缓之使得为计,则城坚而难近。故乘人之未备者,莫若急攻,臣请骑兵五百,驰至城下,以神速骇之。”乃以骑兵五百,自暮疾驰至半夜,行二百里,战于城下。迟明,明宗亦驰至,汴兵望见天子乘舆,乃开门,而延光先入,犹巷战,杀伤甚众,守殷死,汴州平。
董璋,不知其世家何人也。少与高季兴、孔循俱为汴州富人李让家僮。梁太祖镇宣武,养让为子,是为硃友让。其僮奴以友让故,皆得事梁太祖,璋以军功为指挥使。晋李继韬以潞州叛降梁,末帝遣璋攻下泽州,即以璋为刺史。
梁亡,璋事唐为邠宁节度使,与郭崇韬相善。崇韬伐蜀,以璋为行营右厢马步军都虞候,军事大小,皆与参决。蜀平,以为剑南东川节度使,孟知祥镇西川。其后,二人有异志。安重诲居中用事,议者多言知祥必不为唐用,而能制知祥者璋也,往往称璋忠义,重诲以为然,颇优宠之,以故璋益横。
重荣起于军卒,暴至富贵,而见唐废帝、晋高祖皆自籓侯得国,尝谓人曰:“天子宁有种邪?兵强马壮者为之尔!”虽怀异志,而未有以发也。是时,高祖与契丹约为父子,契丹骄甚,高祖奉之愈谨,重荣愤然,以谓“诎中国以尊夷狄,困已敝之民,而充无厌之欲,此晋万世耻也!”数以此非诮高祖。契丹使者往来过镇州,重荣箕踞慢骂,不为之礼,或执杀之。是时,吐浑白氏役属契丹,苦其暴虐,重荣诱之入塞。契丹数遣使责高祖,并求使者,高祖对使者鞠躬俯首,受责愈谨,多为好辞以自解,而姑息重荣不能诘。乃遣供奉官张澄以兵二千搜索并、镇、忻、代山谷中吐浑,悉驱出塞。吐浑去而复来,重荣卒纳之,因招集亡命,课民种稗,食马万匹,所为益骄。因怒杀指挥使贾章,诬之以反。章女尚幼,欲舍之,女曰:“吾家三十口皆死于兵,存者特吾与父尔,今父死,吾何忍独生,愿就死!”遂杀之。镇人于是高贾女之烈,而知重荣之必败也。重荣既僭侈,以为金鱼袋不足贵,刻玉为鱼佩之。娶二妻,高祖因之并加封爵。
是时,晋马少,括天下马以佐军,景延广请取光远前所借官马三百匹,光远怒曰:“此马先帝赐我,安得复取,是疑我反也!”遂谋为乱。而承祚自单州逃归,出帝即以承祚为淄州刺史,遣使者赐以玉带、御马以慰安之,光远益骄,乃反。召契丹入寇,陷贝州。博州刺史周儒亦叛降契丹。
重荣将反也,其母又以为不可,重荣曰:“为母卜之。”指其堂下幡竿龙口仰射之,曰:“吾有天下则中之。”一发而中,其母乃许。饶阳令刘岩献水鸟五色,重荣曰:“此凤也。”畜之后潭。又使人为大铁鞭以献,诳其民曰:“鞭有神,指人,人辄死。”号“铁鞭郎君”,出则以为前驱。镇之城门抱关铁胡人,无故头自落,铁胡,重荣小字,虽甚恶之,然不悟也。其冬,安从进反襄阳,重荣闻之,乃亦举兵。是岁,镇州大旱、蝗,重荣聚饥民数万,驱以向鄴,声言入觐。行至宗城破家堤,高祖遣杜重威朔之,兵已交,其将赵彦之与重荣有隙,临阵卷旗以奔晋军,其铠甲鞍辔皆装以银,晋国不知其来降,争杀而分之。重荣闻彦之降晋,大惧,退入于辎重中,其兵二万皆溃去。是冬大寒,溃兵饥冻及见杀无孑遗,重荣独与十馀骑奔还,以牛马革为甲,驱州人守城以待。重威兵至城下,重荣裨将自城西水碾门引官军以入,杀守城二万馀人。重荣以吐浑数百骑守牙城,重威使人擒之,斩首以献,高祖御楼受馘,命漆其首送于契丹。改成德军为顺德,镇州曰恒州,常山曰恒山云。
守殷之将反也,召都指挥使马彦超与计事,彦超不从,守殷杀之。明宗怜彦超之死,以其子承祚为洺州长史。
重荣虽武夫,而晓吏事,其下不能欺。有夫妇讼其子不孝者,重荣拔剑授其父,使自杀之,其父泣曰:“不忍也!”其母从傍诟骂,夺其剑而逐之,问之,乃继母也,重荣叱其母出,后射杀之。
朱守殷,年轻时事奉唐庄宗为奴仆,名叫会儿,唐庄宗读书,会儿常在一旁侍奉。
唐庄宗即位,把他收养的人编为长直军,任命朱守殷焉军使,因此不曾经历战阵的考验。
但他喜好谈论别入的隐私长短来取信庄宗,唐庄宗认为他忠诚,升任蕃汉马步军都虞候,派他守德胜。
王彦章攻打德胜,朱守殷没有防备,于是南城失守,唐庄宗骂他说:“蠢才,果然误了我的事!”唐明宗请求对朱守殷施行军法,唐庄宗不接受。
同光二年,朱守殷兼任镇武军节度使。
这时,唐庄宗刚进洛阳,朱守殷巡逻检查京师,仗恃恩宠骄横放肆,凌辱功臣元老,与伶人景进里外相应。
魏王李继岌杀掉郭崇韬后,景进诬陷朱友谦和郭崇韬谋反,唐庄宗派遣朱守殷包围朱友谦的家把他杀掉。
适时,唐明宗从镇州前来朝拜,住在自己家中。
唐庄宗正受众多小人的蛊惑,猜忌大臣,就派朱守殷窥视唐明宗的动静。
朱守殷暗中派人告诉唐明宗说:“职位太高的臣子自身危险,功劳倾盖天下的人受不到奖赏,你可说是位高功颢了。
应当自己谋划返回藩镇,不要去碰灾祸!”了。
应当自己谋划返回藩镇,不要去碰灾祸!”能做什么!”不久唐明宗终于在魏州反叛。
唐庄宗去柬面讨伐,朱守殷率骑兵在宣仁门外候驾。
郭从谦作乱,攻破兴教门入城,唐庄宗急召朱守殷等军,朱守殷按兵不动。
唐庄宗独自和各位王子宦官一百多人射杀贼军,朱守殷等人始终没去。
朱守殷正移兵在北邙山下休息,听说唐庄宗已死,随即驰马到宫中,选载嫔妃、财宝而回,放纵士兵劫掠,派人催唐明宗进入洛阳。
唐明宗登位,拜授朱守殷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
第二年,升任宣武军节度使。
九月,唐明宗下韶临幸汴州,议事的人议论纷纷,有的认为是征昊,有的认为是束面的诸侯有太倔强的,将要处置他们。
朱守殷尤其不安,于是杀掉指挥使马彦超,关闭城门反叛。
唐明宗走到京水,听说朱守殷反叛,派范延光率兵飞驰逼近城下,汴州人开门放进范延光,朱守殷亲手杀掉他的族人,于是伸长脖子命令手下人杀掉他。
唐明宗到达汴州,下令鞭打他的尸体,割下头颅在街上示众七天,送回洛阳示众。
朱守殷将要反叛时,召都指挥使马彦超和他商议,马彦超不从命,朱守殷杀掉他。
唐明宗哀怜马彦超的死,任命他的儿子马承柞为沼州长史。
董璋,不知他的祖先是谁。
小时候和高季兴、孔循都是汴州富人李让的家僮。
梁太祖镇守宣武,收养李让作儿子,造就是朱友让。
他的僮奴因朱友让的缘故,都得以事奉梁太祖。
董璋因军功担任指挥使。
晋李继韬以潞州反叛向梁投降,梁末帝派董璋攻克泽州,就任董璋为刺史。
梁灭亡,董璋在唐任郇宁节度使,和郭崇韬相友善。
郭崇韬伐蜀,任董璋为行营右厢马步军都虞候,军中事无论大小,都和他商量。
蜀平定,任他为剑南束川节度使,孟知祥镇守西川。
后来,两人有二心。
安重诲在朝中专权,议事的人多说孟知祥必定不能替唐出力,而能制服孟知祥的人是董璋,常常称赞董璋的忠义,安重诲认为是那样,很优宠他,因此董璋更加骄横。
天成四年,唐明宗在南郊祭天,下韶书让两川进贡用于南郊的财物五十万,派李仁矩带着安重诲的信前去告诉董璋,董璋诉苦不愿拿出财物,只肯出十万而已。
又因事想杀掉李仁矩,李仁矩哭泣哀求得以幸免,回去说董璋必定反叛。
后来使臣到东川,董璋更加傲慢,使臣回去,大多讲述董璋想要反叛的情况。
安重诲对此担忧,于是逐渐挑选将吏担任两川刺史,以精兵为刺史牙卫,分布在各州。
又分割板州设置保宁军,任命李仁矩为节度使,派姚洪率兵一千人随李仁矩戍守阀州。
董璋和孟知祥察觉唐疑心自己,而且割削他们的土地,于是合谋反叛。
董璋因而替他的儿子娶孟知祥的女儿以便相互结交。
又派遣部将李彦钊扼守剑门关,建七个寨子,在关北增设关卡,号称永定。
凡是束归的唐守兵,都拦留他们,抓获逃跑的人,用铁笼关起来,用火烤他们,或者割肉钉脸,挖心来吃。
长兴元年九月,孟知祥攻陷遂州,董璋攻陷阗州,抓获李仁矩、姚洪,把他们全部杀掉。
当初,董璋等人反叛,唐只是诛杀董璋的家属,孟知祥的妻子儿女都在成都,他留在京师的速亲都没有被杀。
石敬瑭讨伐董璋等人,很久没有建功,而剑门关以西运送军需不足,远近劳困,唐明宗对此很忧虑。
安重诲亲自前去督军,石敬瑭不接纳,安重诲于是获罪被处死,石敬瑭也返回了。
唐明宗于是派遣西川进奏官苏愿、东川军将刘澄西归,开导董璋等人让他们改过。
孟知祥派人告诉董璋,想和他一起向朝廷负剂请罪,董璋说:“唐没有杀你孟公的家属,对西川的恩德深厚啊。
我的子孙在哪里?有什么可告罪的!”董璋因此跹心孟知祥出卖自己。
三年四月,率兵一万人进攻孟知祥,在弥牟交战,董璋大败,逃回梓州。
当初,唐陵州刺史王晖被人代职回朝途中拜访董璋,董璋拦留他。
到适时,王晖抓获董璋杀掉,把他的头送给孟知祥。
范延光字子坏,相州临漳人。
唐明宗任节度使,把范延光安置在手下,但并未觉得他有非凡之处。
唐明宗攻破郫州,梁兵正扼守杨刘,梁的先锋将康延孝暗中向唐明宗投诚。
唐明宗寻求能够把康延孝的诚意送达唐庄宗的人,范延光主动请求前往,于是怀揣康延孝的蜡丸书,往西拜见唐庄宗将书呈上,并且说:“如今康延孝虽有投降的打算,但扼守杨刘的梁兵很强大,不可打他的主意。
不如在马家口修筑堡垒以便联络汶阳。”唐庄宗同意他的看法。
堡垒建成,梁派王彦章急攻新垒。
唐明宗派范延光从小路去求援兵,晚上到达黄河,被梁兵抓获,送到京师,投进狱中,拷打几百次,用)》威胁,范延光始终不肯吐露晋的情况。
拘囚几个月后,他逐渐受到狱吏的保护。
唐庄宗进入汴州,狱吏去掉他的枷锁,迎拜并放了他。
唐庄宗见到范延光,很高兴,拜任检校工部尚书。
唐明宗时,范延光担任宣徽南院使。
唐明宗去汴州,到达荣阳时,朱守殷反叛,范延光说:“朱守殷反叛的事刚刚暴露,如果不赶紧攻击,让他作好了准备,那么城池坚固将难以靠近。
因此趁人没有防备时攻击,没有比急攻更好的,我请求给我五百骑兵,飞驰到城下,以神速震骇他。”于是率骑兵五百人,从傍晚急驰到半夜,行军二百里,在朱守殷的城下交战。
黎明,唐明宗也飞驰而到,汴州军队望见天子的卓驾,于是打开城门,而范延光先进城,还在巷战,杀伤很多,朱守殷死,汴州平定。
第二年,升任枢密使,出任成德军节度使。
安重诲死,又召范延光和赵延寿同任枢密使。
唐明宗问范延光马匹有多少c)回答说:“骑兵有三万五千匹马。”唐明宗摸着腿感叹说:“我在军队中四十年,唐太祖在太原时,马匹不过七千,唐庄宗攻取河北,和梁家在黄河交战,马纔一万匹。
如今有马三万五千匹却不能统一天下,我老了,马多又怎么样呢!”范延光乘机说:“我曾计算遇,一匹马的花费,能养步兵五人,三万五千匹马,吃掉十五万士兵的粮食。”唐明宗说:“喂肥了战马而饿瘦了我的士兵,这是我感到羞愧的!”夏州李仁福死,他的儿子李彝超自立而希望做节度使。
唐明宗派安从进代替他,李彝超不接受代任的命令。
用兵攻打他,很久不能攻克。
隰州刺史刘遂凝驾着驿马进见献策,说绥、银二州的人,都有归顺朝廷的意思,请求任命两个刺史以便招降他们。
范延光说:“朝廷大军问罪,原本针对李彝超,夏州被攻破后,绥、银二州难道值得担忧!如不攻破夏州,即使得到绥、银二州,也不能够把守。”刘遂凝又请求亲自驰马去说服李彝超让他出来投降,范延光说:“一个刘遂凝,万一失去,不值得可惜,可惜的是朝廷的体统。”这时,王淑妃专权,刘遂凝兄弟和淑妃有旧交,正依仗她蒙受恩宠,所有建议无不采纳,而大臣们因淑妃的缘故,大多不敢争执,只有范延光从容自如地阻止他。
唐明宗患病,不能管理朝政,京师的人,各种议论喧扰不安,有的逃窜到山谷中,有的寄藏在军营裹,官府不能禁止。
有人劝范延光用严厉的刑法制止他们,范延光说:“应当以静制动,可以稍作等待。”不久唐明宗的病势有所缓解,京师纔安定下来。
适时,秦王手握兵权十分骄横,宋王软弱而且不在京师,议事的人多归心于潞王。
范延光担心大祸临头,于是请求罢职离去。
趟延寿暗中窥察范延光有避祸的想法,也急忙请求罢职。
唐明宗再三挽留他们,两人的言辞更加恳切,跟着哭起来。
唐明宗迫不得已,就把他们两人都罢免了。
范延光又镇守成德,而任命朱弘昭、冯赞做枢密使。
不久秦王起兵被杀,唐明宗死,潞王反叛,杀掉唐愍帝,唐室大乱,朱弘昭、冯宝都遇祸而死。
唐末帝又下诏书让范延光担任枢密使,拜任宣武军节度使。
天雄军作乱,驱逐节度使刘延皓,朝廷派范延光讨伐平定了他们,就任命他焉天雄军节度使。
范延光曾经梦见大蛇从肚脐钻进他腹中,进去一半而拉出它,拿这事问他手下的术士张生,张生颂扬说:“蛇,和龙同类,进入你的腹中,这是称王的预兆。”张生自从范延光微贱时,就预言他必定富贵,范延光素来觉得他神奇,常把他安置在身边,预言大多说中,因此认为他的话正确,从此颇有二心。
当晋高祖在太原起兵时,唐末帝派范延光率兵二万人屯驻辽州,和赵延寿相应夹击敌人。
不久趟延寿率先投降,范延光偏不投降。
晋高祖登位,范延光的贺表又远在诸侯之后到达,而且他的女儿又是唐末帝儿子李重美的妃子,因此就心怀不安。
晋高祖加封范延光为临清王以使他安心。
有个平山人秘琼,担任成德军节度使董温其的衙内指挥使,后来董温其被契丹俘虏,秘琼就把董温其的家族全部杀掉,埋在一个坑裹,夺得他的家财以万计。
晋高祖登位,任命秘琼为齐州防御使,秘琼带着他夺得的财产,取道魏州出来。
范延光暗中派人致信招纳他,秘琼不接受,范延光发怒,挑选士兵埋伏在疆界上,等秘琼经过,在夏津杀掉他,夺了他的全部资财,以戍守巡逻的士兵误杀了他上报。
因此晋高祖怀疑他势必作乱,于是前往汴州。
天福二年六月,范延光终于反叛,派遣牙将孙锐、澶州刺史冯晖,率兵二万人到黎阳,征战滑、卫二州。
晋高祖任命杨光速为招讨使,率兵从滑州渡过胡梁攻打他。
孙锐轻佻没有计谋,行军中随身带着十多个**,打着伞拿着扇,一面酣唱,一面饮食,神态自如,士兵苦于天热,都不为他出力。
杨光速捉到一个探子,探听到他们的情况,就引诱孙锐等人横渡黄河,渡了一半时攻打他们,士兵很多被沲死,孙锐、冯晖逃进魏州,关闭营垒不再出战。
当初,范延光还未决意反叛时,而得暴病不能起来,孙锐于是暗中召冯晖进城,逼迫范延光反叛,范延光惶惑小安,就听从了他们。
晋高祖听说范延光用孙锐等人反叛,笑着说:“我虽说不会打仗,也曾随唐明宗夺取天下,攻坚破强的事经历很多了。
像范延光已不是我的对手,何况孙锐等人的儿戏呢?很快就要捕获逭小子了!”于是决意讨伐他们。
范延光当初并没有必定反叛的打算,孙锐等人被打败,范延光派牙将王知新带着奏表自愿归顺,晋高祖不接见,把王知新交付武德司。
范延光又依附杨光速上表请求投降,没有答复,范延光于是坚守。
晋用两百支箭射信到城中,全部赦免魏州人,招募能斩杀范延光的人。
但魏州城坚尽,宗正丞石昂上书极力谏阻,请求赦免范延光,希望驾单车进城说服他投降。
晋高祖也悔悟了。
三年九月,派人进入魏州城赦免范延光,范延光于是投降,册封为柬平郡王、天平军节度使,赐给铁券。
遇了几个月前来朝见,因羞惭告老回家,以太子太师的职位辞官。
当初,晋高祖赦免范延光让他投降,告诉使臣对他说:“许你不死,如果投降而又杀掉你,我怎么能享有帝位?”范延光和他的副使李式商议,李式说:“主上敦厚诚信明了大义,许诺不杀你,就不会杀你。”于是投降。
等到辞官住在京师时,一年四时宴见宾客,晋高祖对他和对群臣一样,但心里不愿让他留在京师。
一年多后,派宣徽使刘处让带着酒在晚上拜访范延光,对他说:“皇上派我刘处让来时,恰逢契丹的使臣到来,北朝皇帝询问晋魏博的反臣在哪里,怕晋不能控制他,应当锁上送来,以免成为中原的后患。”范延光听了哭起来,不知所措。
刘处让说:“你应当暂且去洛阳,藉以避开契丹使臣。”范延光说:“杨光速留守河南,他是我的仇人。
我有田:乞在河旸,可以去那里吗?”刘处让说:“可以,,”于是带着他的钱财回河阳,回去时包裹行李满路,杨光速贪图他的资财,果然算计他。
因而上奏说:“范延光是反复无常的奸臣,如果不除掉他,那他不是北逃到胡地就是南逃到昊越,请求把他拘囚在洛阳()”普高祖犹豫不决。
杨光速兼镇河阳,他的儿子杨承勋知州事,于是派杨承勋率兵胁迫他自杀。
范延光说:“天子赐给我铁券,许诺不杀我,怎么能这样?”杨承勋就让强壮的士兵逼他上马,走到浮桥上时,把他推落到河中淹死,以范延光投水自杀上报,因而夺得他的全部财产。
晋高祖因正合心意,并不追间,为他的去世停止上朝,赠官为太傅。
水运军使曹干在缪家滩找到范延光漂流的尸体,下诏准许送回相州安葬,安葬后,墓就塌了,砸破了棺材,头颅全被砸碎了。
当初,秘琼杀死董温其夺取他的资财,范延光又杀死秘琼夺取资财,而最终因资财被杨光速杀死,而杨光速也不能幸免。
当范延光反叛时,有个叫李彦殉的人,担任河阳行军司马,张从宾在河阳反叛,李彦殉归附他,张从宾失败,李彦殉逃奔到魏州,范延光任命他为步军都监,派他守城。
招讨使杨光速知道李彦殉是邢州人,他的母亲还在邢州,就派人到邢州,抓来他的母亲带到城下,让李彦殉看,以便招降他,李彦殉望见母亲,亲自把母亲射死。
等到范延光出城投降时,晋高祖拜任李彦殉为房州刺史,大臣们说李彦殉杀死母亲应当处死,晋高祖认为赦令已传出,不能失信。
后来李彦殉犯贪污罪被杀。
啊,人的本性必须警惕流于习俗是多么重要啊!因此圣人对于仁义有很深的理解,他们进行教化,勤勉而不懈怠,舒缓而不急迫,想使百姓逐渐习惯而自己趋向仁义,以至于时间一久就相安成俗。
但百姓无知,经常见到善就安于行善,经常见到恶就安于作恶。
五代的动乱,由来已速。
自从唐朝衰落,兵祸饥荒不断,父亲不能养育儿子,儿子不能赡养他的父母。
开始的时候,骨肉之间不能互相保护,大概是事出不幸,因此礼义日益废弃,恩爱日益浅薄,这种习俗长久了就导致风气大坏,纵致父子之间自相残害。
五代的时候,这样的祸害说都说不完。
人之常情没有人不懂得爱他的亲人,没有人不懂得憎恶不孝,但李彦殉弯弓射死他的母亲,晋高祖随后又赦免了他,不只是李彦殉自己不懂得这是最大的罪恶,而晋高祖也对此心安理得不以为怪,难道不是积习太久纔导致这样的吗!《论语》说:“性相近,习相速。”到达极点,使得人心不如禽兽,能不悲哀吗!像李彦殉这样的罪恶,而心安理得不以为怪,那么晋出帝杀死父亲,也难怪普天下都不知道这是大逆不道了。
娄继英,不知是哪里人。
在梁、唐做官,任绛、冀二州刺史、北面水陆转运使、耀州团练使。
晋高祖时,任左监门卫上将军。
娄继英的儿媳,是温延沼的女儿,自从唐明宗诛杀他的父亲温韬,温延沼兄弟就被免官居住在许州,心中常怀怨恨。
等到范延光反叛时,娄继英有个弟弟任魏州子城都虞候,范延光派人带着蜡书招纳娄继英,娄继英于是派温延沼进魏州见范延光,范延光非常高兴,让他暗中谋取许州。
温延沼和弟弟温延浚、温延衮招募一千不得志的人,期望用他们攻取许州。
而许州节度使苌从简因范延光的反叛,担心有响应的人,防备很严。
温延沼还没来得及出兵,范延光蜡书的事泄露到京师,娄继英惶恐不安,于是出逃到许州。
酱高祖下诏招降抚慰他,让他官复原位,娄继英害怕而不敢出来。
温氏兄弟谋划杀掉娄继英而主动归顺,温延沼因他女儿的缘故不忍心。
张从实在洛阳反叛,温延沼兄弟于是和娄继英都去汜水投奔张从宾。
娄继英得知温氏最初想杀掉自己,就向张从宾诬告温延沼兄弟,张从宾就把他们杀掉了。
张从宾失败,娄继英被杜重威杀死。
安重荣,小字铁胡,朔州人。
祖父安从义,利州刺史。
父亲安全,胜州刺史、振武马步军都指挥使。
安重荣有力气,擅长骑马射箭,任振武巡边指挥使。
晋高祖在太原起兵,派张颖暗中招纳安重荣,安重荣的母亲和兄弟都认为不行,安重荣已经答应了张颖,母亲、兄弟商量一同杀掉张颖以便阻止安重荣,安重荣说:“不行,我应当为母亲占卜。”于是竖起一支箭,距离一百步射它,说:“石公做天子就射中。”一箭就中;又立一支箭来射,说:“我做节度使就射中。”一箭又中。
他的母亲、兄弟纔同意,安重荣率一千巡边骑兵反叛进入太原。
晋高祖登位,拜任安重荣为成德军节度使。
安重荣虽是武夫,但通晓做官吏的事务,下面的人不能骗他。
有一对夫妇控告他们的儿子不孝,安重荣拔出剑交给那位父亲,让他自己杀掉儿子,那位父亲哭着说:“不忍心!”他的母亲在一旁大骂,夺下他的剑追杀儿子,问她,纔知道是继母,安重荣呵斥他的继母出去,随后把她射死。
安重荣出身行伍,突然富贵,又见唐废帝、晋高祖都从藩侯夺得国家,曾对人说:“天子难道有种吗?兵强马壮的人就能做天子!”虽然怀有二心,但没有表露出来。
这时,晋高祖和契丹约定为父子,契丹很骄横,晋高祖对他们更加谨慎,安重荣愤愤不平,认为“委屈中原而尊奉夷狄,使已经穷困的百姓更加贫乏,而满足契丹贪得无厌的欲望,这是晋的万世耻辱”!多次拿逭些话指责讥诮晋高祖。
契丹使臣往来经过镇州,安重荣张开两腿坐着护骂他们,不给他们行礼,有时还捕杀他们。
这时,吐潭白氏臣服归属契丹,受契丹残暴虐待,安重荣引诱他们入塞。
契丹多次派使臣责问晋高祖,并索求被杀的使巨,晋高祖对使臣鞠躬低头,受到责备却更加恭谨,多说好话替自己开脱,而姑息安重荣不加责问。
于是派供奉官张澄率兵雨千搜索并、镇、忻、代四州山谷中的吐浑人,把他们全部驱逐出塞。
吐潭离去后又来,安重荣最终接纳了他们,乘机招聚逃命的人,督促百姓种稗草,养马一万匹,所作所为更加骄横/)因发怒杀死指挥使贾章,诬陷他反叛,贾章的女儿还年幼,想放过她,她说:“我家三十口都死于兵乱,活着的只有我和父亲,如今父亲已死,我怎忍心独自活着,情愿去死!”于是杀了她()镇州人因此赞赏贾章女儿的刚烈,而知道安重荣必定失败。
安重荣很不安分地追求享乐,认为金鱼袋不够珍贵,就把玉刻成鱼形来佩戴。
娶两个妻子,晋高袒顺从他并加以封爵。
玉福六年夏,契丹使臣拽刺经过镇州,安重荣威逼羞辱他,拽刺出言不逊,安重荣恼怒,抓住拽刺,率领轻骑掠夺幽州南境的百姓,安置在博野。
上表说:“我在昨天得悉熟吐浑白承福、赫连功德等人率领本族三万多帐从应州前来投奔,又得悉生吐浑、浑、契蕃、两突厥三部南北将沙陀、安庆、九府等各率本族、牛羊、车帐、甲马分七八路前来投奔,都说契丹残害他们,掠夺他们的奴隶羊马,从今年二月以后,号令各蕃部,点阅身强力壮的人,备办军装,约定初秋向南来。
各蕃部确实惧怕上天不保佑,导致家族败灭,希望先来归附,他们各部的强兵可连十万。
又得悉黄河沿岸的党项、山前山后的逸、越利各族的首领都派人送上契丹授给他们的告身、敕牒、旗帜前来投诚,都哭泣诉苦,希望整治武器报仇。
又得悉朔州节度副使赵崇杀掉节度使刘山,以城归附。
我认为各蕃部不招自来,朔州不攻自归,虽然出自人们的愿望,但也都出白天意。
又考虑到身陷蕃地的将领们,原本都各有功劳,久处富贵,陷身敌境,受不了残酷虐待,企足盼望朝廷,思归之心可以理解,假使听到朝廷讨伐契丹的檄文,必定全部倒戈相助。”他的表文有几千字。
又写信给朝廷大臣、四方藩镇,都说可以攻取契丹。
晋高祖对此担忧,为此驾临邺都,回答安重荣说:“前代和契丹和亲,都是为天下考虑,如今我以天下向他们称臣,你以一个藩镇抗拒他们,大小不称,不要自取羞辱!”安重荣认为晋不能把他怎么样,于是决意反叛,,安重荣虽拿契丹作借口,但暗中派人和幽州节度使刘晞相勾结,、契丹也认为后晋多事对自己宥利,庆幸安重荣作乱,希望他们两败俱伤,想借机窥伺中原,因此没有对安重荣发怒。
安重荣将要反叛时,他的母亲又认为不行,安重荣说:“为母亲占卜。”指着他堂下幡竿上的龙口仰首射箭,说:“我据有天下就射中。”一箭射中,他的母亲就同意了。
饶阳令刘岩进献五色水鸟,安重荣说:“这是凤。”把它养在后潭中。
又派人铸造大铁鞭进献,诳骗他的百姓说:“鞭有神,指着人,人就死。”号称“铁鞭郎君”,外出就拿铁鞭作前驱。
镇州城门守关的铁制胡人,无缘无故掉下头来,铁胡,是安重荣的小名,虽然他很忌讳此事,但没有醒悟<)这年冬天,安从进在襄阳反叛,安重荣获知,于是也举兵反叛。
这年,镇州大旱,又阀蝗灾。
安重荣招聚饥民几万人,驱迫他们去邺都,声称朝见天子。
走到宗城破家堤,晋高祖派杜重威迎战,交战后,部将趟彦之和安重荣有矛盾,临阵卷旗投奔晋军,他的镗甲、马鞍、马缰绳都用银装饰,晋军不知他前来投降,都争着砍杀瓜分银子。
安重荣听说趟彦之向晋投降,十分恐惧,退入辎重中,他的士兵二万人都四散逃走。
这年冬天大寒,溃逃的士兵饥寒而死及被杀,没有留下一个。
安重荣独自和十多个骑兵逃回,用牛马皮做镗甲,逼迫州人守城而待敌。
杜重威兵临城下,安重荣的副将从城西水碾门引官军进城,杀死守城的二万多人。
安重荣率吐浑几百名骑兵守牙城,杜重威派人抓获他,斩下他的头进献,晋高祖登楼接受他的左耳,下令将首级漆好送给契丹。
改成德军为顺德,镇州为恒州,常山为恒山。
安从进,振武索葛部人。
祖父、父亲都在唐任骑将。
安从进最初随唐庄宗在军中,任护驾马军都指挥使,领贵州刺史。
唐明宗时,任保义、彰武军节度使,不曾率兵征伐。
李彝超在夏州自立,安从进曾一人率兵前去,最终也没有战功/)唐愍帝登位,调任顺他,任侍卫马军都指挥使。
潞王在凤翔反叛,安从进巡检京师,杀掉枢密使冯餮,向李从珂投诚()唐愍帝出逃,李从珂将到京师,安从进率领百官在郊外列队迎接。
清泰中,调任镇守山南柬道。
晋高祖登位,加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晋高祖攻取天下不顺利,常因此感到羞愧,藩镇多事,对他们过于放纵,而藩镇的臣子,有的心怀不安,有的羡慕晋高祖的作为,认为反叛就能成大业,因此在位匕年,而反叛的事发生六次,安从进最后反叛,但都不能幸免。
自从范延光在邺都反叛,安从进就已有二心,依仗江河天险,招集亡命之徒,增置军队武器。
南方运送进贡的财物途经襄阳的,多擅自留用,阻截商人行客,把他们都刺脸充军。
和安重诲暗中勾结相互依托,约定里外相应。
晋高祖对此担忧,考虑调动安从进,派人对他说:“束平王建立前来朝拜,希望回到乡里,已经调他去上党。
我空出青州的职位等你去,你如果确实愿去,我就下制诏。”安从进回答说:“把青州移到汉江南面,我就赴任。”晋高祖也宽容他。
他的儿子安弘超任官苑副使,住在京师,安从进请求赐他休假,回来后就不让他再去。
王令谦、潘知麟,都是安从进的牙将,跟随安从进最久,知道他必定失败,恳切地劝阻他。
安从进让儿子安弘超和王令谦游南山,酒兴正浓时,让人把王令谦推下山崖摔死。
天福六年,安重荣捕杀契丹使臣,反叛的迹象表露,晋高祖因此驾临邺都,郑王石重贵留守京师。
宰相和凝说:“陛下将要北去,安从进必定反叛,拿什么制服他?”晋高祖说:“你的意见如何呢?”和凝说:“我从兵法上得知,先于他人的就能取胜于人()希望用空白敕书十多道交给郑王,有危急就指派将领前去讨伐。”安从进获知晋高祖北去,就杀掉潘知麟反叛。
郑王以空白敕书命令李建崇、郭金海等人讨伐他,安从进率兵进攻邓州,没有攻克,行进到湖阳,碰上李建崇等人,十分惊骇,认为太神速,又被野火焚烧,于是大败。
安从进率几十个骑兵逃回襄阳,,晋高祖派高行周包围他,过了一年粮食耗尽,安从追自焚而死(\抓获他的儿子安弘受及其将佐四十三人送到京师,晋高祖登楼接受献俘,在街上示众后杀掉他们(\降襄阳为防御州,赠:f令谦忠州刺史,潘知麟顺州刺史()杨光速字德明,父亲叫阿噎啜,大概是沙陀部人。
杨光速原名阿檀,任唐庄宗的骑将,跟随周德威在新州和契丹交战,断了一只手臂,于是被废置不用。
过了很久,任命他为幽州马步军都指挥使,戍守瓦桥关。
杨光速秃头断臂,不识文字,但明辨多智,长于吏事。
唐明宗时,任蚂、瀛、冀、易四州刺史,以善于治理著称()当初,唐兵在中山攻破王都,抓获契丹大将蓟剌等十多人。
不久契丹和中原和好,派使臣索求蓟剌等人,唐明宗和大臣们商议,都打算把他们归还契丹,惟独杨光速不同意,说:“荆剌等都是北狄善战的人,他们失去蓟剌等人就像失去了手脚一样;而且他们在这里住了很久,熟知中原的情况,送他们回去难道对我们有利吗?”唐明宗说:“蕃人看重盟约,既然已跟我们和好,难道会对不住我们?”杨光速说:“我怕后悔来不及啊!”唐明宗赞赏他的意见,最终没有送回蓟刺等人。
杨光速从易州刺史升任振武军节度使。
清泰二年,调任镇守中山,兼北面行营都虞候,在云、应二州之间抵御契丹c\晋高祖在太原起兵,唐末帝派杨光速协助张敬达,任太原四面招讨副使,被契丹打败,退守晋安寨。
契丹包围他们几个月,人食马料都光了,就杀马来吃,马杀光了,就杀掉张敬达出来投降。
耶律德光见到了他们,奚落说:“你们真是恶漠儿。”杨光速和将领们开始不懂得他在讥诮他们,还用谦恭的话回答他,耶律德光说:“不吃盐和奶酪,吃了一万匹战马,难道不是恶汉儿吗!”杨光速等人羞惭得低下头,耶律德光阀道:“怕不怕?”都说:“很怕。”问:“怕什么?”网答说:“怕你带我们进入蕃地(\”耶律德光说:“我的国家没有土地官爵安置你们,你们盎力事奉晋吧,,”晋高祖任命杨光速为宣武军节度使、侍卫马步甲都指挥使,、杨光速进见,假装问闷不乐的样子,像足有所追憾,晋高祖疑心他有什么不满足的,派人间他,回答说:“我对富贵没有什么不满足,只是不如张生铁死得其所,为此我常常羞愧罢了!”因此晋高祖认为他忠诚,十分亲近信任他。
,范延光反叛,任命他为魏府部招讨使,很久不能攻克,晋高祖就用别的计策降服范延光()而杨光速自己觉得手握重兵在外,以为晋高祖惧怕自己,开始放肆骄横,,晋高祖每每宽容他,挑选他的儿子杨承祚娶长安公主,他的次子杨承信等都越级拜授官爵,恩宠无比。
枢密使桑维翰讨厌他,多次谈论他的不是(\杨光速从魏府前来朝拜,一再指责桑维翰专权难以控制。
晋高祖迫不得已,将桑维翰免职外放相州,也将杨光速调任西京留守,兼镇河阳,剥夺他的军权()杨光速开始十分怨恨起来,暗中用财宝笼络契丹,诉说自己被晋疏远排斥/)他养的军队一千人,在河、洛间违法犯禁,比寇盗还厉害。
天福五年,调任镇守平卢,封为束平王。
杨光速请求让他的儿子随行,于是拜任杨承柞为单州刺史,杨承勋为莱州防御使,父子一起束去,车骑相连几十里。
晋出帝登位,拜为太师,封为寿王。
这时,晋的马少,靠搜括天下马匹充实军队,景延广请求取回杨光速以前借的官马三百匹,杨光速发怒说:“这些马是先帝赐给我的,怎能又拿回去,这是怀疑我反叛!”于是策划作乱。
而杨承祚从单州逃回,晋出帝就任命杨承祚为淄州刺史,派使臣赐给玉带、御马安慰他,杨光速更加骄横,于是反叛。
招引契丹进犯,攻陷贝州。
博州刺史周儒也叛降契丹。
这时,晋出帝和耶律德光在澶、魏二州间相拒,郸州观察判官窦仪在军中商计事情,出谋说:“现在不用重兵大将把守博州渡,假使周儒得以引契丹束遇黄河和杨光速会合,河南就危险了!”晋出帝于是派李守贞、皇甫遇率兵一万沿黄河而下。
周儒果然引契丹军从马家渡横渡黄河,正在修筑营垒,李守贞等人猛攻他们,契丹大败,龄是和杨光远隔绝。
耶律德光听说黄河上军队大败,就和晋在戚城决战,也被打败。
契丹北去后,晋真,:帝又派李守贞、符彦卿束讨杨光速,杨光速据城坚守,从夏到冬,城中人吃人差不多快吃完了。
杨光速北望契丹,叩头呼叫耶律德光说:“皇帝误了我杨光速啊:”他的儿子杨承勋等劝他出去投降,杨光速说:“我在代北时,曾用纸钱祭天池,投进去就沉了,人们说我该做天子,姑且等待时机,不要随便议论。”杨承勋知道不行,于是杀掉节度判官丘涛、亲将杜延寿、杨瞻、白延祚等人,劫持杨光速把他幽禁起来,派人送降表等待治罪。
杨承信、杨承祚都到京城自己请罪,杨光速也上章请求一死。
晋出帝任命他的两个儿子为侍卫将军,赐给杨光速诏书,许诺不处死他,臣子们都认为不行,于是下令让李守贞随意处置。
李守贞派客省副使何延祚把他杀死在家中。
何延祚到他家时,杨光速正在马厩察看马匹,何延祚派一个都将进去对他说:“天子的使臣在门口,想回去报告天子,但没有进贡的东西。”杨光速说:“什么意思?”回答说:“希望得到你的头而已!”杨光速骂道:“我有什么罪?过去我献晋安寨向契丹投降,使得你家代代做天子,我也希望终身富贵,反而如此负心!”于是被杀.以病死上报。
杨承勋在晋任郑州防御使,耶律德光灭晋,派人召杨承勋到京师,斥责他劫持父亲,把他切成肉块吃了,于是任命杨承信焉平卢节度使。
漠高祖追赠杨光速为尚书令,封为齐王,命令中书舍人张正撰写杨光速墓碑铭文赐给杨承信,让他在青州刻石。
石碑立起后,天降大雷,击断了石碑。
阿瞪啜原本不是姓氏,后来改名城而姓杨。
杨光速原名檀,清泰二年,官府建议把犯唐明宗庙名讳偏旁的都改名,于是赐名光速。
杨光速既是秃头,而他的妻子又是跛子,人们因此说:“从古到今难道有秃头天子、跛脚皇后吗?”相传为笑柄。
然而招来夷狄成为天下最大的灾祸,最终消减晋氏,创伤中原三十多年,都是杨光速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