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能者,晚唐诗人,格调不能高,而妄自尊大。其《海棠诗序》云:“蜀海棠有闻,而诗无闻,杜子美于斯,兴象不出,没而有怀。天之厚余,谨不敢让,风雅尽在蜀矣,吾其庶几。”然其语不过曰:“青苔浮落处,暮柳闲开时。带醉游人插,连阴彼叟移。晨前清露湿,晏后恶风吹。香少传何许,妍多画半遗”而已。又有《荔枝诗序》曰:“杜工部老居西蜀,不赋是诗,岂有意而不及欤?白尚书曾有是作,兴旨卑泥,与无诗同。予遂为之题,不愧不负,将来作者,以其荔枝首唱,愚其庶几。”然其语不过曰:“颗如松子色如樱,未识蹉跎欲半生。岁杪监州曾见树,时新入座久闻名”而已。又有《折杨柳》十首,叙曰:“此曲盛传,为词者甚众,文人才子,各炫其能,莫不条似舞腰,叶如眉翠,出口皆然,颇为陈熟。能专于诗律,不爱随人,搜难抉新,誓脱常态,虽欲勿伐,知音者其舍诸?”然其词不过曰:“华清高树出离宫,南陌柔条带暖风。谁见轻阴是良夜,瀑泉声畔月明中。”“洛桥晴影覆江船,羌笛秋声湿塞烟。闲想习池公宴罢,水蒲风絮夕阳天”而已。别有《柳枝词》五首,最后一章曰:“刘、白苏台总近时,当初章句是谁推。纤腰舞尽春杨柳,未有侬家一首诗。”自注云:“刘、白二尚书,继为苏州刺史,皆赋《杨柳枝词》,世多传唱,虽有才语,但文字太僻,宫商不高耳。”能之大言如此,但稍推杜陵,视刘、白以下蔑如也。今读其诗,正堪一笑。刘之词曰:“城外春风吹酒旗,行人挥袂日西时。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杨管别离。”白之词曰:“红板江桥清酒旗,馆娃宫暖日斜时,可怜雨歇东风定,万树千条各自垂。”其风流气概,岂能所可仿佛哉!
薛能是晚唐诗人,其诗的格调不高,可是却狂妄自大。他在《海棠诗序》中说:“蜀地的海棠有名声,而关于海棠的诗却没有名声。杜子美(杜甫)在蜀地的时候,没有即景的描写,死后为人怀念。上天赋予我诗才,使我不敢谦让,我想我的风雅之作也许可以在四川独领风骚。”然而,其《海棠诗》也不过是:“青苔浮落处,暮柳闲开时。带醉游人插,连阴彼叟移。晨前清露湿,晏后恶风吹。香少传何许,妍多画半遗。”他又有《荔枝诗序》说:“杜工部(杜甫)老来住在西蜀,不写关于荔枝的诗,难道是有意写作而没有顾得上吗?白尚书(白居易)曾经有过写荔枝的作品,格调过于迂腐,和没有诗并无两样。我就为此而写作,没有对不起也没有辜负荔枝,将来的写作者,把这首诗作为写荔枝的最早的作品,恐怕差不多了。”然而他的诗不过说:“颗如松子色如樱,未识磋跎欲半生。岁杪监州曾见树,时新入座久闻名”而已。又有《折杨柳》歌十首,诗序说:“这一曲调很流行,写作歌词的人很多。文人才子,各人卖弄自己的能耐,无人不说柳条像歌舞少女的腰肢,柳叶像少女的翠眉,千篇一律,都是陈词滥调。我专攻诗律,学有所成,不爱随波逐流,特爱标新立异,发誓要摆脱那些平庸之作的影响,虽然我不想标新立异,但那些真正理解我的诗作的人难道能舍弃我吗?”然而,他的《折杨柳》诗中的语句不就是:“华清高树出离宫,南陌柔条带暖风。谁见轻阴是良夜,瀑泉声畔月明中。”“洛桥晴影覆江船,羌笛秋声湿塞烟。闲想习池公宴罢,水蒲风絮夕阳天”而已,实在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另外有《柳枝词》五首,最后一章说:“刘、白苏台总近时,当初章句是谁推。纤腰舞尽春杨柳,未有侬家一首诗。”自己注释说:“刘禹锡、白居易二位尚书,曾经相继担任过苏州刺史一职,都作有《杨柳枝词》,社会上广为传唱,其中虽有奇句,但所用文字太冷僻,音律也不规范。”薛能就是这样说大话的,在他的眼里,只有杜甫还算可以,自刘禹锡、白居易以下,他根本就不屑一顾。今天咱们读一下刘禹锡、白居易的诗作,就会觉得薛能的狂妄自大是多么可笑。刘禹锡的诗写道:“城外春风吹酒旗,行人挥袂日西时。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杨管别离。”白居易的诗写到:“红板江桥清酒旗,馆娃宫暖日斜时。可怜雨歇东风定,万树干条各自垂。”他们的诗的风流气概,薛能的诗怎么能相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