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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苏鲁神话 作者:H·P·洛夫克拉夫特 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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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我们陷入越来越强烈的恐慌和痴迷之中。绝大多数时候我们认为由于体验了太多超自然的刺激,我和圣约翰正在一起发疯。而有些时候我们更愿意将自己视为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怖厄运的受害者。诡异情况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已经不胜枚举。我们的荒僻宅邸似乎成了某种邪恶存在的领地,我想破脑袋都猜不出那是什么东西。每天夜里,噩梦般的犬吠声都会回荡于风声呼啸的沼泽地,而且越来越清晰。10月29日,我们在图书室窗户外的软泥地上发现了一串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脚印。同样令人困惑的还有成群结队的巨型蝙蝠前所未有地出现在这幢古老宅邸附近,数量与日俱增。

回到英国不到一周,怪事就开始发生。我们过着隐士般的生活,没有朋友,独来独往,居住在人迹罕至的荒凉地带,古老的乡村宅邸房间不多,所以连仆人也没有,被访客的敲门声打搅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可最近这几天夜里,我们却经常受到一些奇异现象的滋扰,这些现象不但出现在宅邸的前后门附近,也出现在窗户周围——楼上楼下都有。有一次我们看见一个不透光的巨大物体挡住了图书室窗外的月光,还有一次仿佛听见不远处传来呼啸声或振翅声,然而每一次前去探查都一无所获。我们将这些怪事都归咎于妄想,也正是那不安分的妄想,向我们的耳朵里灌输在荷兰坟场认为自己听到的微弱犬吠声。碧玉护身符被放进了博物馆的一个壁龛,有时候会在它前面点燃气味古怪的蜡烛。我们仔细研读阿尔哈萨德的《死灵之书》,知道它的属性和食尸鬼的灵魂与这个护身符所象征之物之间的联系。读到的内容让我们坐立不安,恐怖随之而来。

第二天,我小心翼翼地包好碧玉护身符,带着它乘船前往荷兰。我要将这件东西还给它沉睡的主人,不知道是否能因此得到宽恕,但我认为所有还算和逻辑沾边的办法都值得尝试一下。那猎犬究竟是什么,它为什么追着我不放,这些问题我无法解答。我第一次听见犬吠声就是在那座古老的坟场,后续的每一件事情,包括圣约翰的遗言在内,都和偷走碧玉护身符的诅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正因为这样,当我在鹿特丹的一家旅店内发现窃贼盗走了我唯一的救赎方式后,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那晚的犬吠声格外响亮,第二天早晨读报时,我得知这座城市最污秽的角落里发生了一起无法形容的恶性案件。最底层的乌合之众陷入恐慌,因为有一处恶徒的聚居地在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残忍程度超过了那地方以往发生的任何犯罪。那个肮脏贼巢里的整整一族人被撕咬成了碎片,肇事的未知猛兽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左邻右舍声称整夜都听见盖过平常醉酒喧嚣的犬吠声,那低沉而凶恶的犬吠声无疑出自一条巨型猎犬之口。

第二天子夜,我将他葬在宅邸疏于照料的一个花园里,对着他的遗体念诵他生前最喜爱的邪异祭文。念完最后一个崇拜恶魔的句子,我听见遥远的荒野上又传来了巨型猎犬的吠叫声。月亮高挂天空,但我不敢看它。我看见月光下的荒野上有一大片朦胧黑影扫过一个个土丘,连忙紧闭眼睛,把整张脸都埋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我颤抖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回到室内,惊恐地向着壁龛里的碧玉护身符跪拜不已。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到这里,除了祈祷,我只能发疯般地恳求和道歉,希望能安抚棺材里的白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终究还是来了,绝望地向半冰冻的土地发起攻击,一半是出自我的意愿,另一半则受我自身之外的某种意志控制。掘墓比我预想中容易,只是中间被一件怪事打断了一次:一只瘦骨嶙峋的秃鹫从冰冷的天空中俯冲而下,疯狂地啄食坟墓泥土,直到被我用铁铲拍死。我终于挖到了那口朽烂的棺材,掀开结着硝石的潮湿棺盖。这是我的理性最后一次发挥作用。

疯狂乘着星空下的狂风……几百年尸体磨利的尖牙和钩爪……滴血的死尸骑着从彼列被埋葬神殿的漆黑废墟中飞起的蝙蝠大军……此刻,没有血肉的怪异尸体的吠叫声越来越响,该诅咒的肉膜翅膀鬼祟的呼啸和拍打声越来越近,我应该用左轮手枪前往遗忘之乡,面对这无可名状也无以名状的恐怖,那里是我唯一的避难所。

11月18日,恐怖达到了高峰。天黑之后,圣约翰从远处的火车站步行回家,某种可怕的食肉野兽袭击了他,将他撕咬得惨不忍睹。他的惨叫声传到宅邸,我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赶到可怖的现场时,听见翅膀扇动的呼呼声,看见初升的月亮衬托出一团模糊的黑云。我呼喊我朋友的名字,他已经奄奄一息,无法连贯地回答我的问题,只能用嘶哑的声音耳语道:“护身符——那个该诅咒的东西——”说完,他就瘫软下去,变成了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

在这口五百年前的棺材里,竟然噩梦般挤满了正在沉睡的巨型蝙蝠,这些蝙蝠簇拥着被我和圣约翰盗走宝物的那具骷髅;但它不像上次见到时那么干净和平静,而是覆盖着干结的血液和丝丝缕缕的外来血肉和毛发,冒出磷光的眼窝像是有知觉似的盯着我,沾着鲜血的尖牙扭曲地嘲笑着我无法避免的厄运。白骨狞笑着的颚骨深处发出低沉而讥讽的犬吠声,我看见它鲜血淋漓的污秽手爪里抓着我丢失的碧玉护身符,我只能发出阵阵尖叫,漫无目标地逃跑,但叫声很快就变成了歇斯底里的阵阵狂笑。

19××年9月24日晚间,我听见有人敲卧室门。我以为是圣约翰,便请敲门的人进来,但回答我的只是一阵尖声狂笑。走廊里没有人。我叫醒正在酣睡的圣约翰,他声称对此一无所知,表现得和我一样惶恐不安。就在这天夜里,沼泽地里那遥远而微弱的犬吠真实得令人畏惧。四天后,我和圣约翰在地下博物馆里,通向密室台阶的唯一一扇门上传来了微弱而小心翼翼的抓挠声。我们担心的事情不只一件,除了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也担心被人发现这些可怕的藏品。我们熄灭所有照明,悄悄走过去,突然打开门,只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流,听见沙沙声、窃笑声和清晰可辨的说话声渐渐远去——这三种声音的组合极为怪异。我们究竟是疯了、是在做梦还是神志正常?这个问题甚至还未来得及思考,我们就怀着最黑暗的恐惧意识到,那个没有身体的声音说的无疑是荷兰语。

我不敢一个人居住在荒原上的这幢古宅里,在第二天便前往伦敦。出发之前,我将碧玉护身符带在身上,焚烧并掩埋了博物馆里其他的邪恶藏品。但仅仅过了三个晚上,我又听见了犬吠声;不到一个星期,只要天一黑,我就会感觉到有诡异的眼睛盯着我。一天傍晚,我沿着维多利亚堤坝散步透气,忽然瞥见一团黑影挡住了水面倒映的一盏路灯,一阵比寻常晚风强劲得多的风从我身旁吹过,我知道圣约翰遭遇的厄运也要降临在我头上了。

就这样,我终于又来到了这座令人厌恶的坟场,惨白的冬日月光投下丑陋的怪影,光秃秃的树枝无力地垂向霜冻的草地和皲裂的墓碑,藤蔓横生的教堂像手指般嘲弄地伸向阴沉的天空,疯狂咆哮的夜风掠过结冰的沼泽和寒冷的大海。我来到曾被我们侵犯过的古墓前,吓走了一大群绕着墓碑盘旋的蝙蝠,而越来越微弱的犬吠声则彻底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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