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搭在她的胳膊上。他说：“我猜想他们这样表达……”就在那一刻，连在长长金属线上的前门铃铛开始丁零当啷地响起来。
“瞧这一家子，”她评论道，“也许，他根本就没机会去寻找一个不同的出路。”
但她并不满意，仍然紧盯着他。她说：“我有时候觉得，你远比我还了解这栋房子。”
他仰起自己的长鼻子望向祖父的脸，穿长袍的人低眼盯着穿绿色粗布围裙的人。他将目光从那双鄙夷而责备的眼睛上移开。
“他想来干什么？”
“罗什？”他惊呼道。
“你知道我一直怎么想吗？或许，夏瓦尔曾在牢里吹嘘过他的房子，甚至还画过草图，所以你会得知……”
在铃铛摇响前他们能再次听到长长的钢质卷线微微震颤。“开门吧，”她说，“不然我妈妈就会来了。”
她打开了餐厅的门，然后他们一同走进去。屋里遮着百叶窗，所以黑黢黢的，不过他知道灯的开关在哪里。现在他警惕了，摸索了许久才找到开关。这是房子里最大的屋子，一张铺着桌布的长桌仿若灵柩台似的立在房间正中。夏瓦尔家族已故成员的画像略有些歪歪斜斜地悬挂着。夏瓦尔家自十七世纪起便是律师世家，只有少数几个排行较小的儿子进了教会；一位主教的鼻子又长又歪，被挂在两个窗子之间，从这面墙转到那面墙，从一幅画像到另一幅画像，那只长鼻子始终追随着他们。
那一晚，当他们从布里纳克回来之后，特蕾丝·曼吉欧表现得异乎寻常——她坚持认为他们以后应该在餐厅吃饭，而不是在厨房里。此前，他们每次都在厨房用餐，慌慌张张的，仿佛他们时刻准备着真正的房主现身，要讨回自己的房子。是什么造就了这个变化，夏洛特无从得知，不过，他的思虑将这个变化与去布里纳克途中的那次相遇联系了起来。农夫抨击了夏瓦尔，这或许给了她信心，那就是毕竟在圣·让至少有个人准备与她为友来对付他。
她大笑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发笑。他贪求地盯着她，恰如一个杀人者怀着绝望的希冀等待一个生命体征重现，以证明他并未犯罪。
“可你怎么知道它在哪儿呢？”这好似他的脚踏上了一级根本不存在的台阶。他感到自己的心忽地震颤了一下。多日来，他始终谨慎有加，佯作不知每个琐细之处，不了解每个房间或壁柜的位置。
“没有吗？”
“或许，”她屏住呼吸说，“他终于来了。”
夏洛特说：“那儿需要做个扫除。”于是抄起一把扫帚。他正准备走向楼梯时，姑娘叫住了他。
她问道：“你觉得他们会怎样表达那种事呢？他们会擤这样的长鼻子吗？你认为他们这些律师的眼睛里会流出泪水吗？”
“这么晚了，肯定不会是乞丐吧？”
“当然是快速地把那间屋子打扫一下。”
“我在想什么呢？”他说，“当然不知道。我正要听你指挥呢。”
“我一直锁着它。那种屋子啊，他过去想必会昂首阔步地走进去。挺漂亮的。你能想象吗，他喝着小酒，摇着铃铛召唤他的仆人……”
“他聊过很多。”他说。
她说：“我们之前从没用过那个房间。”
“你要去哪儿？”
“谁都有这样的经历。”
夏洛特挂上锁链，只将门拉开了几英寸。外面一片漆黑，除了衣领口泛出的微光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一只脚在砾石路上磨蹭着，他感到大门被人稳稳地抵住，连锁链都被绷紧了。他问道：“是谁？”那个陌生人用令人费解的熟悉口音回答：“让·路易·夏瓦尔。”
“你说得简直像浪漫小说。”他说完，往楼梯角走去。
他被一种忧惧感攫住了，不论是谁在夜里的任何时间听到门铃响起都会有同感。他不安地走下楼梯，眼睛始终盯着大门。太多的经验和太多的历史造就了那种古老的恐惧：一百年前的谋杀案，革命与战争的故事……门铃再次响起，仿佛门外的人绝望而焦急地想要进来，又或是有权要求进来。亡命徒和追击者都会这样拉响门铃。
“瞧这一家子，”姑娘再次说，“可他们竟也结婚生子了。你能想象他们也会爱上谁吗？”
“我以前曾在这类房子里待过。它们的格局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