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还是不清楚。
于是今天早晨我又去大姐店里闲晃,她在想办法让我的头发长得更快、更浓密。她自己有一头浓密、闪亮的及腰秀发,为我这头小捆、蓬松的金发感到可怜。身为治疗师的她自然有办法帮助我的头发变浓密,但这可不简单。首先我必须找棵香蕉树,亲自砍下它。我必须"扔掉树头",然后把树干和树根(根仍深植于泥土中)雕成一口又深又大的钵,像个"游泳池"。而后我必须把一块木头放在坑顶,以免雨水、露水跑进去。几天后我必须再回来,看见水池内注满香蕉根的营养汁液,我得把汁液收集在瓶中,带回给大姐。她把香蕉萃取液拿去庙里祭拜,而后每天将汁液涂在我的头皮上。几个月内就会像大姐一样,有一头浓密、亮丽的及腰长发。
他说:"去上面,去下面--最后都一样。"
赖爷又笑了,亲切地拍拍我的膝盖。
"就算秃头,"她说,"也能长出头发。"
我坐在那儿思索了一会儿,想搞清楚答案。
在我们谈话的同时,刚放学回家的图蒂坐在地板上画图,画一间房子。图蒂近来多半画房子。她渴望拥有自己的房子。在她画的图里,背景总有一道彩虹,还有一个笑眯眯的家庭--父亲与全家。
"所以现在你已痊愈。现在你需要新男人。我会求神给你。"
她说:"我知道如何治疗心碎。"大姐以权威大夫的态度,用手指标出六种"零故障心碎疗法"--"维他命E、睡眠充足、摄取充分的水、远离你原本所爱的人、禅坐、心中认定这是自己的命"。
"也是爱。"他说。
他微笑。他当然去过。
今天早上,我又告诉她一次:"不,大姐--我不需要。我心碎太多次。"
"看你怎么去。天堂,你往上去,通过七个快乐的地方。地狱,你往下去,通过七个哀伤之地。因此往上去比较好,小莉。"他笑道。
我记得基督教有个古老神秘的概念:"如其在上,如其在下"。我问:"那你如何分辨天堂与地狱?"
见我一脸茫然,他尝试说明:"宇宙是个圆,小莉。"
我们整天在大姐店里就是做这些事。我们坐着谈天,图蒂画画,大姐和我闲聊家常,彼此开玩笑。大姐喜欢讲黄色笑话,一天到晚谈性,贬我单身,推测路过男人的生殖天赋。她不断告诉我,她每天晚上都去庙里拜拜,祈求一位好男人出现在我生命中,成为我的恋人。
她几乎笑倒在地。而后她镇定下来,下结论说:"每个人都需要性,小莉。"
"年轻人老是很难理解这一层意义!"
"地狱是什么样子?"
"我不求神给我新男人,大姐。近来我只求让自己平静。"
亚美尼亚也是大姐的朋友,时常来店里吃午饭,接受各种传统医疗与美容服务。她坐下来,和我们聊了将近一小时,加入我们三姑六婆的小圈子。她在巴厘岛的时间只剩下一个礼拜,之后得飞往非洲,或者回泰国去照管她的生意。这名叫亚美尼亚的女人过的生活原来一点也不华丽。她从前服务于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在20世纪80年代,被派去战争打得如火如荼的萨尔瓦多和尼加拉瓜丛林担任和平调解员,运用她的美丽、魅力与机智,让每个将军和叛军都冷静下来听从道理。(你好,"漂亮的力量"!)现在她经营一间名叫"Novica"的国际行销公司,赞助全球各地的原住民艺术家在网络上贩售其产品。她大约能说七八国语言。她还穿了一双打从罗马之行以来我见过最亮眼的鞋子。
我问:"你是说,反正天堂和地狱这两个目的地都一样,你这辈子还不如往上去,通过快乐的地方?"
然而赖爷对于天堂与地狱的说法并不一样,仿佛他确实去过宇宙当中的这些地方。至少我认为这是他的意思。
我说:"那么,倘若天堂是爱,地狱就是……"
"都一样、都一样,"他说,"结果都一样,因此最好有一趟快乐的旅途。"
大姐翻翻白眼,像在说"得啦,你这白种大怪物,随你怎么说",然后接着说:"那是因为你记性不好。你已经忘了性爱多么美好。从前我已婚的时候记性也不好。每回看见英俊的男人走在街上,就忘了家里有个丈夫。"
这时有名漂亮女人走进店里,绽放出灯塔般的笑容。图蒂跳起来,奔向她的怀抱,喊着:"亚美尼亚!亚美尼亚!亚美尼亚!"结果真的是这名女人的名字--而非某种奇怪的民族主义呐喊。我向亚美尼亚介绍自己,她告诉我说她是巴西人。这女人非常有活力--非常巴西。她艳光动人,穿着优雅,有气质、有魅力,看不出年龄,性感无比。
"除了维他命E,其他我都做了。"
由于想弄清楚,我问:"赖爷,你去过地狱?"
"和天堂没有两样。"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