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个清晰的反应(我是说,甚至在她意识到自己即将拥有一座庭园而哭起来之前),是急忙说:"拜托,小莉,你一定得向帮忙筹款的每个人说明,这不是大姐的房子。这房子属于帮助大姐的每个人。假使哪个人来到巴厘岛,谁也不准住旅馆,好吗?你请他们过来住我的房子,好吗?答应我跟他们说喔!我们把房子叫做"集团屋"……"众人之屋"……"
然后她又冷静、严肃起来。"小莉,我该怎么谢你?我愿意给你一切。如果我有个我爱的丈夫,你如果需要一个男人,我也会把丈夫给你。"
然而,慢慢地,她开始领略到快乐,仿佛把钱包里的情感抖落四处。倘若有家,她就能有间小书房摆放所有的医疗书籍,一间传统医药房,一间体面的餐厅,有真正的桌椅(因为她已经把昔日的好桌椅变卖,以偿付离婚律师费)。倘若有家,她终于能被列入《孤独星球》旅游指南;他们一直想提及她的服务,却老是办不到,因为她没有永久住址能让他们列入书中。倘若有个家,图蒂下次就能开生日派对!
犹如小球迷老早看中橱窗里的某个棒球手套,或梦幻少女打从十三岁就开始设计自己的结婚礼服,大姐也早就知道自己想买哪一块地。那个地点是在附近某村子的中心,连接公共水电,附近有好学校让图蒂上学,而因为坐落于中心地带,病患与客人步行即可找到她。她说她的兄弟们会帮忙盖房子。她也已经挑好主卧室的油漆。
"你要在哪里盖你的新房子?"我问。
于是我们一块儿去找一位专司财务顾问兼房地产专业的法国人,他颇为好意地建议汇钱的最佳方式。他的建议是采取简单方式,直接从我的银行账户把钱汇入大姐的银行账户,让她买自己想买的土地或房子,那我就无须为在印尼拥有资产伤脑筋。只要每次汇款不超过一万块钱,国税局和调查局就不会怀疑我为毒品洗钱。而后我们去大姐所属的小银行,和经理讨论如何设定电汇。银行经理最后利落地说:"大姐,电汇完成后,再经过几天,你的银行账户就会有一亿八千万卢比亚。"
"是的,谈情说爱。我不清楚谈情说爱,小莉!"
我终于和大姐坐下来,告诉她有关我为她筹款购屋的事情。我说明一下我的生日愿望,让她看一看我全部朋友的名单,而后告诉她最后筹得的款数:一万八千美元。首先,她震惊万分,表情好似哀伤不已。有时强烈情绪能使我们对意想不到的消息产生违反逻辑的反应,这虽然奇怪却也真确。这是人类情感的绝对价值--喜悦的大事,有时在芮氏地震仪上显示出彻底的创伤;而可怕的悲痛有时让我们突然大笑起来。我刚才递给大姐的消息,令她难以承受,使她几乎以接受哀伤事件的方式接收,因此我陪她坐了几个小时,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她整件事情的始末,不断让她看筹款数目,直到她开始会意到事实。
"假如你没来这里,我该如何是好?"
"你哭了吗?"
(这让他现在大约是一百一十二岁。我想我们就快找出解答了……)
"我不清楚,"他说,"大概是1920年吧?"
"我爱这位姑娘,小莉。她很美,但人品不佳。她只想要钱。她追求另一位男孩。她老是说谎。我想她心机隐密,谁也看不见。她不再爱我,和另一位男孩跑了。我非常难过,心都碎了。我向我的四兄弟祈祷啊祈祷,问他们为什么她不再爱我?然后其中一个兄弟告诉我真相。他说:"她不是你真正的女人。耐心点。"于是我耐心等候,然后找到我的太太,美丽的好女人,始终对我很好。我们没吵过架,家庭始终平静和谐,她总是挂着微笑。即使家里缺钱,她也总是挂着微笑,说看见我让她多么快乐。她过世的时候,我心里非常难过。"
"什么意思,这词儿?专业?"
"留着丈夫吧,大姐。只要让图蒂上大学就行了。"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能够拥有庭园,于是哭了起来。
"谈情说爱。"
但我"一直"都来到这里。我想起我最爱的一首苏菲诗歌,说神很久以前就在你此刻脚下的所在地周围,画上圆圈了。我永远不会不来到这里。这是注定发生的事情。
"因此这不是你的专业领域啰?"
"只流了点泪。但我禅坐,清除体内的痛苦。我为她的灵魂禅坐。虽然伤心,却又快乐。我每天禅坐时探访她,甚至亲吻她。她是和我有过性爱的唯一一个女人。因此我不晓得……今天那词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