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大姐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说图蒂在路上一个豪华饭店建筑的工地外头发现这块瓷砖,遂据为己有。打从图蒂发现这块瓷砖,她就不断告诉母亲:"哪天我们如果有房子,或许能有这种漂亮的蓝色地板。"据大姐说,图蒂现在经常坐在这一小块蓝色瓷砖上一连数个小时,闭上眼睛假装在自己的房子里。
我该怎么说?我听了这件事,见这孩子坐在自己小小的蓝色瓷砖上陷入冥想,于是心想:"好吧,就这么办。"
大姐曾经告诉过我,她在治疗病患时,有时自己会成为一条打开的输送管道,让神的爱传输而过,而她自己则不再去思索接下来需做的事情。智性停下来,本能取而代之,她只需让自身的神性流过自己。她说:"感觉像一阵风吹过来,执起我的手。"
隔天早上我查看电子邮件,已筹到七百块钱。再隔一天,捐款已超过我拿得出来的相当款项。
一位巴厘岛的单亲妈妈如何在面临被迫搬迁的命运之际,还有心收留两名额外的流浪儿--这已远远超越我对悲悯意义的理解。
我想帮助她们。
或许正是这阵风,那天也同样把我吹出大姐的店,让我不再忧虑是否该开始"约会"的事,转而引导我前往乌布当地一家网吧,坐下来写了--一口气轻轻松松地--一封筹款信给世界各地的亲朋好友。
我告诉大家,我的七月生日将至,即将迈入三十五岁。我告诉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我什么也不缺,这辈子不曾比现在更快乐。我告诉他们,倘若我人在纽约,我会打算举办一场愚蠢的大型生日派对,让他们大家都来参加,必须带给我礼物、好酒,整个庆祝活动将办得奢华得可笑。因此,我解释道,比较便宜又美好的庆祝方式是,让我的亲朋好友共同捐款帮助一位名叫"WayanNuriyasih"的女人,为她自己和她的孩子们在印尼买房子。
标准的预言家,这个苏珊。
这正是我头一次遇见大姐后,深深体验的颤抖感受之所在。我想帮助这位单亲母亲和她的女儿及两名孤儿,我想帮忙她们过更好的生活。我只是不知如何着手。但今天大姐、亚美尼亚和我吃着午饭,一如往常进行彼此体谅、互揭疮疤的交谈之际,我留意到图蒂正在做一件颇为奇怪的事。她双手捧着一小块漂亮的银蓝色正方形瓷砖在店里走来走去,以某种吟诵的方式唱歌。我看了她一会儿,看她想做什么。图蒂耍弄这块瓷砖好一段时间,扔入半空中,低语、吟唱,而后像火柴盒小汽车般沿着地板推动。最后她在安静的角落里坐在瓷砖上,闭上眼睛对自己吟唱,沉浸在属于自己的某种神秘、隐形的空间当中。
我不去细说那个礼拜的整个戏剧化过程,或去说明我每天打开来自世界各地传来"算我一份"的信件时,心中的感受。每个人都愿意给予。我个人所知的破产或负债之人都毫不迟疑地捐钱过来。我最先收到的回应之一,是来自我的美发师的女友的一个朋友,她收到转寄的信后捐了十五元。我那最自以为是的朋友约翰,自然会先发表一套讽刺的言论,说我的信多么冗长、感伤、情绪化("听着--下回你觉得必须为打翻的牛奶哭泣时,先确定是浓缩牛奶,好吗?"),但他还是捐了款。我的朋友安妮的新男友(一位华尔街银行业者,我甚至没碰过面)愿意捐助最后筹得款项的两倍。而后,这封电子邮件开始绕行全世界,于是我开始从完全不相识的人那儿收到捐款。这个全球性的慷慨之举令人窒息。我们简单下个总结吧--从最初透过电邮发送出去的恳求,仅过七天--全世界各地的亲朋好友和一群陌生人帮我筹得了大约一万八千元款项,将要捐给大姐买房子。
我提早离开店里,去彻底解决这件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接着我讲述大姐、图蒂、两名孤儿及其情况等这整件事情。我答应捐款有多少,我就会从自己的积蓄里拿出数量相当的款项来。我解释说,当然我很明白世间充满不知多少苦难与战争,每个人都亟需救助,但我们能怎么办呢?巴厘岛这一小群人已成了我的家人,而我们必须照顾家人,无论在何处遇见他们。在总结这封长信之际,我想起我的朋友苏珊九个月前在我展开这趟世界之旅前,对我说过的话。她担心我永远不再返乡。她说:"我知道你这个人,小莉。你会认识某个人,爱上他,最后在巴厘岛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