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界是人类一个丰富的食物库,但地球只有一个,国土面积也是有限的。中国虽然地大物博,但人口众多,农业开发和生态失衡的矛盾,在近千年间,越来越严重。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这一矛盾才开始得到逐步解决。但要理顺农业生产和生态平衡的关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除了天然食库的萎缩,我国还有一部分已开发的生产基地退化,甚至为飞沙或黄水所吞噬,主要是西北和黄泛区。汉、唐时代,中国的政治中心在关中平原,那段时间,丝绸之路畅通无阻,西北地区生机盎然。盛唐时代,从河西走廊到塔里木盆地的高昌一带,仍是“桑麻翳野”,“地产五谷”,“麦禾皆再熟”(见《新唐书》及《宋史·高昌传》)。但是政治经济中心南移以后,整个西北地区生产和生态长期失衡,树木被滥伐,植被受破坏,水土流失,沙漠南移,几个世纪过去,高昌故城已被沙丘淹没。
黄河哺育了中华民族的古代文明,也给历史带来无数灾害。两千年来,有记载的黄河决溢,据统计有1500次之多,平均不到两年就泛滥一次,下游多次改道,黄泛区长期成了重灾区。除了自然决堤,还有人为的决堤,有记载的人为决堤,损失是十分惨重的,最早的记载见于《史记·魏世家》,秦将王翦的儿子王贲率军包围魏都大梁(开封)时,决黄河水灌城,迫使魏王投降,整个开封城顿时变成泽国,漂尸遍野,过了将近一个世纪,司马迁到大梁考察,看到的仍是一片废墟。唐末军阀朱温建五代后梁,为了阻止李克用的骑兵南下,曾先后三次掘开黄河堤防,造成河南、山东一带多年的大水灾,损失不计其数。11世纪80年代,西夏为了抵御宋军,在灵州决黄河堤灌淹宋营,宋朝的中路军8.7万人,溺死了7.4万人,老百姓被溺死的不计其数(见《宋史·西夏传》)。明史记载,崇祯十五年(公元1642年),明朝为了堵截李自成的农民军,在朱家寨扒开黄河大堤,大水直冲开封,淹死34万人。从这些历史情况,可以看到,两千年来,黄泛区人民生命财产和农业生产经常受到重大的损害。
长期以来,黄土高原被滥伐滥垦,农、林、牧分布失调,水土大量流失,井田制时代开辟出来的大片沃土,变成了一条条寸草不生的沟壑,可耕的地面土层冲失严重,据估计,每年整个黄土高原流失土壤约16亿吨,流失氮、磷、钾和有机肥约3000万吨。黄河的平均含沙量为每立方米37.5公斤,居世界各大河流之首。中下游河床高出地面三至十米,变成了一条“悬河”。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才开始从根本上逐步整治,近40多年没有再决堤,但要彻底治理黄河,使黄土高原的种植业和养殖业与生态循环协调发展,还需要做许多工作。
黄河流域是中国最早开发,也是最早出现文明曙光的地区,直到殷、周之世,沿河的大部分地区,仍是一片葱绿。殷、周王室的游猎区,就在中原地带,殷王每次大规模的田猎,都猎获数十种野兽,其中最多的是“麋”,即四不象鹿,其他如犀、象、虎、豹、熊、鹿、獐、猴、野猪等等,都是经常的猎获物。甲骨文记载,殷王武丁有一次就猎获四不象鹿350多头,一次又猎获犀牛71头和大量其他各种野兽。《佚周书》记载,武王灭殷以后,第一次大规模狩猎,竟猎获四不象鹿5000多头,犀牛12头和无数虎、豹、熊、貉、獐、鹿、牦牛等等。直到汉代,江汉流域仍是林深草茂,和现在的大、小兴安岭一样,许多野兽出没其间。以后随着人口的增加,无节制的农业开发,自然生态就逐渐失去平衡,农业区每前进一步,天然食库就萎缩一步。在汉代以前,农业开发还有回旋余地,这种矛盾还不明显,汉代以后,天然食库萎缩加剧,两千年来,尤其是近千年来,犀牛、野象和猴子等,就一直从中原向南方退却。唐代时,三峡“两岸猿声啼不住”;宋代的岭南仍有大批野象出没。到了近几个世纪,除了三峡的香溪、四川的乐山、海南的陵水、云南的西双版纳和广西的部分地区还有猿猴以外,长江以南的大片地区,上述其他野兽大都早已绝迹。可见1000多年来,农田的随意垦辟,山林砍伐失控,兽类和飞禽一直都在退却,北部退到兴安岭、西北退到青海湖和岷山地带,中原退到神农架,南部退到武夷山、海南岛和西双版纳,中国的天然食库,就剩下这几个绿色孤岛,有的动物已绝迹,有的濒于绝境,残存的犀牛和野象,就只有西双版纳那300万亩原始森林的栖身之地了。古代多如牛毛的四不象鹿,本是我国的原生动物,到清末时竟绝灭了,近年才从英国引渡回来。当然,中国发展了大规模的农业和养殖业,养活了世界上最多的人口,历史记录了我们祖先征服自然的伟大成就。世界上最早的生态理论,亦见于中国史籍,古代一些政治家和思想家,如周公、管仲、孟轲、荀况等,都留下了维护生态平衡的光辉篇章。但近1000多年的生态失衡,却留给我们一个沉重的历史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