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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告诉你,为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作者:马克·内利森 比利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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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靠我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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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反的情况下,当我们侵犯他人的隐私时,也会感到不适。这同样会伴随着一种轻度的紧张,通过跳跃行为表现出来。设想,有人看电影来晚了,要从一排已经就座的观众面前经过,不得不从一个膝盖挪向另一个。这个人不仅会用语言来道歉,还会弓着背,摆出“低三下四”的姿态,意思是:“别打我,我不是想惹你们生气。”在露天咖啡馆里,我们都不喜欢选择一张已经有人的桌子坐下,就算只有一个人也不行,虽然桌旁的五张椅子都空着。那些椅子空着是没错,我们当然可以坐下去,可桌子已经被占了!于是,那张桌子就立刻成了那位“居民”的领土,我们要对此给予尊重。如果我们非要挪向一张已经有人的桌子,就一定会伴随着很多声“不好意思”和跳跃行为。顺便说一句,与比利时弗拉芒区的人相比,荷兰人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下次我再坐火车,就坐到一个年轻的超级美女对面,毫不胆怯地看着她说:“女士您好,我从您的眼睛里看出……”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所有神经元线路组成了一个无形的整体,我们将其称为意识、个性、性格等,有些人则称之为灵魂。倘若那几千个线路不断发生变化,那么整体意识也会随之改变。把这些都总结起来,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个以性格和意识为基础的“我”也是不断变化的。在新的神经元连接中建立起来的日常体验,与微观层面的“我”是相符的,无数微观变化的集合最终导致了整体的改变。

出生时的那个你早已不存在了,这听上去还是挺刺激的,对吧?不过现在是时候冷静下来了。就像电影情节突然被一个煞风景的人打断,一切紧张气氛消失殆尽。在我的故事里,那个煞风景的人从出生起就没有变化过,也就是说,他的基因基础——即所有的基因,没有发生任何改变。除了几次对人类的基因核心毫无影响的突变外,我们仍然承载着早先从父母那儿得到的基因。基因是信息的携带者,决定了人体或行为的某个特征将如何在一定的环境里得到发展。基因列出了规定,要求身体组织必须接受替换,环境发生变化时,大脑也要重组系统。倘若一切耗尽,身体就会被丢弃,不过大多是在新身体——也就是孩子们来到世上之后。他们会将基因信息保留并传承下去。

那个所谓的身体领土究竟有多大呢?这正是空间关系学研究的对象,其大小跟功效有关。最常见的要数社交距离了,从一米到四米不等。如果你在街上散步,跟警察问路,站在电梯里,或者在火车、候诊室、餐厅里找位子坐下,那么这些空间都必须得到一定的尊重。如果他人没有留意,就会给你带来不适感,使你产生不满,甚至导致恐惧和气愤来袭。你认识的人可以离你近一些,然而,朋友和家人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从半米到一米不等。倘若人与人之间要发生一些亲密行为,如触摸、抚摸、轻声耳语等,我们就会把空间缩小到一个亲密的距离,通常小于五十厘米。倘若身体空间的间距不缩小,亲密距离也就不会出现,人们就生不出孩子来了。这种现象并不是人类特有的,所有需要通过体内交配繁殖的动物都是如此。我们平时得保持距离,不过今天就不用了。现在你可以靠我近一些,甚至进入我的体内也行。然而,在空间行为学的另一端,原本需要得到尊重的距离反而扩大了,比如演讲者和听众之间的公众距离。为公众演讲的人总希望与听众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过这是一种特例,也许跟文化和生物特征的关系更大。

很多人会觉得这种现象跟隐私有关,从科学的角度而言,就叫空间关系学。这门学科的研究对象是人类天生的一种倾向。人们习惯为自己保留一定空间,即一种身体周围的领土,背后的台词是:这是我的地盘,你是进不来的。当然,这有异于花园或房子那类真正的领土,可以把陌生人挡在门外,不过,这完全可以拿来对比。你的身体是你的个人领域,陌生人就应该待在外面。

众人会很难接受大脑在变化这个事实吗?对很多人来说,也许是这样的,不过我们还是见证了那些变化,虽然明白得还不算透彻。我们是可以看到个性和意识的变化的,只不过需要有人来提示一下。具体情形如下:人的年纪越大,大脑就能更好地从俯瞰的角度来观察进化。我如今的兴趣和三十五年前的可差远了。虽然有些兴趣——比如达尔文主义——被保留了下来,但还是根据环境发生了相应的变化,其他一些兴趣则彻底改变或翻新了。在少年时期,我很不喜欢经济学,觉得它特别无聊,一点也不好玩。而如今,我尽量不去看这类书,是因为担心被一个有趣的领域吸收进去,从而耗光精力。现在我喜欢的颜色、食物、艺术、幽默、兴趣、与人相处及度假的方式,都发生了变化。随着年龄的增长,又有多少人还跟轻狂的二三十岁时期的自己,拥有相同的政治或宗教信念呢?那什么,记忆不都还在吗?让我抓住小尾巴了吧?您说的没错,可是记忆每年都会被重新上色,其中的价值和感觉是不一样的。记忆是前一段人生遗留下来的纪念品,不断经历着重写,所以说,人脑的记忆部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头等车厢的乘客比二等车厢少,尤其是过了高峰时段。坐在那里看书再好不过了,同时,那儿也是观察人类领土行为的理想环境。每次坐火车,我都是第一个上车就座的,并且希望把这种“独占权”保持下去。不过就这点而言,我总是运气不佳,之后总会有人走进车厢。正如空间关系学所预测的那样,他们会选择一个离我很远的位子。不是因为我臭,而是没人愿意坐在一个已经就座的乘客旁边,除非两人认识。相比火车,候诊室里的情况就没那么有趣了,不过,也会出现相同的现象,也就是说,我们总会跟陌生人保持距离。只有当火车车厢或者候诊室里的座位不多的时候,才会有人迫于无奈坐到别人旁边。

从进化的角度来看,这些空间关系规律还是很好理解的。人们从来都不相信陌生人,他们可能携带着会传染的细菌,或者有什么不好的企图,也可能会偷东西。如果我们的祖先与陌生人保持一个必要的、安全的距离,就不会经常生病;食物、工具、药品等物件也就不会时而遭窃,那么他们就有可能活得长久,生出更多的孩子来——比如您和我。几十万年后,这种系统便植入了我们的行为规律中。

我不会告诉那个年轻人,我是他将来蜕了皮、比当初理智了一些的那个版本,不然他肯定会气呼呼地瞪着我,然后发现我跟他的父亲长得还挺像。父亲要是听到这样的话,应该会很开心。我跟那个年轻的家伙能处得来吗?他会怎么看这个年长的人呢?我们能够友好相处的机会还是很大的,不过那样的话,我就得跟他——一个与我有着同样姓名的人——四目相接。天哪,我不存在了!不同的“我”存在着或者曾经存在过。做这种推论的时候我可得小心了,因为它意味着我不可以再使用那些已获得的学位,那是另一个人的学习所得,所有考试我都得重新参加一遍。还有,我的婚姻也早已不存在了,是另一个人娶了另一个女人,而她也不再是如今戴着我送的戒指的那个人,看来我们得重新去趟市政厅了。我也不再是父亲、爷爷、兄弟……我正受益于那些先于我的人的努力,那些努力学习、通过考试、谈了恋爱、结了婚、生了孩子的人。我的房子还是我的吗?为什么我跟以前的那些“我”有着同样的名字?难道我就不能有个新名字?一会儿该有人来告诉我这是投胎转世了,每一个“我”都是前一个“我”的重生。

现在我们把一切都排成队,会发现拥有外表和行为的身体不断被丢弃,身体所体现出来的好处是一时的。而基因正相反,更注重长期效果,它们的终极目标(当然不是什么有意识的目标)是将信息一代接一代不断地传递下去。为此,身体被拿来使用,成了基因持续宣布和散播信息的一种机制。就像纸作为一个想法的载体,通过复印将纸上的想法广而告之一样。纸可能会燃尽,而想法不会。理查德·道金斯早在其1976年的著作《自私的基因》一书中就声明过,身体是承载人类基因的车辆,而这一说法并未获得众人的认可。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要接受人自身的存在、工作、恋爱和最终的死亡都只有一个目的——保留基因携带的信息,这无疑对人类的辛勤生活是一盆冷水。掌声嘛,道金斯是没得到,不过他所言极是,一次性的人体和大脑都是为基因携带的信息服务的。

救命啊,我不存在了!

人的身体是非常不稳定的。就拿血液来说,会不断地更新、分解并制造出新的血细胞,对皮肤而言也是如此。表层皮肤细胞会不断死去、脱落,一分钟内可达数万,我们家里的绝大部分灰尘就源于此。通过这种方式,新细胞取代了老细胞。几周后,就要去吸尘器里找我的皮肤了。我竟然蜕皮了!我的血液和皮肤已经不是一周前的了,更别提一个月以前的了。

那个以大脑为基础来解释“我”并没有发生变化的经典定理,是不正确的。大脑中的线路和神经元之间的几亿个连接,在环境的影响下不断发生变化。每次我们学到新知识,不管大小多少,都会产生新的连接。一生中,我们学到的东西无数,不光是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的观点,还有街角那个面包房的全麦面包贵了五毛钱这样的小事。就信息而言,我们的大脑是根贪心的天线,总在忙着综合已有或新出现的线路中的那些信息。如果我们的大脑是一个拥有几千本书的图书馆,那么,某个学习过程就可以被看作在一本书的空白处做下的记录。人在一生中会做很多记录,多到新书出现,图书馆得到了扩张。所以说,虽然大脑组织的绝大部分在我们的一生中不会发生变化,不过细胞连接层面的微观结构的变化速度,却跟蜕皮的皮肤有得一比。

在拥挤的大街上,你会发现人与人之间都保持着距离,至少人人都做出了努力。当你撞到对面走来的行人时,会迅速激起那个人的愤怒,招来气愤的眼神或咒骂。这是因为他个人——或者说亲密的距离——未得到他人尊重。顺便说一下,特别胖的人在人群激流中走动时困难重重,很难避开那些个人空间。不过,与他们庞大的体形相比,这跟他们对身体运动没有足够的控制力关系更大些。

有一天,我又一个人舒舒服服地坐在“我”那空空的车厢里,从包里拿出一本杂志,打算备课。就在这时,我瞥见一位女士走了进来。那位女士并没有如空间关系学预测的那样,选择车厢的另一头坐下。在这个空空的车厢里,她竟然坐到了我对面!这下我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我的血管开始收缩,心跳加速,要是现在测一下皮肤的电导率,肯定会发现我流汗了。如果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士也就算了,那我还能接受。可是这位女士的年龄跟我差不多!糟糕,有危险!

空间关系学指出了我们所需的个人空间,而行为生物学也描述了这个空间未受到他人——即陌生人尊重时,我们会表现出怎样的行为。我们会感到不适,将这种情形视为轻度威胁,由此产生一种反应,即逃离危险或准备攻击他人时身体做出的轻度反应。荷尔蒙完全做好了准备,皮肤和内脏里的血液涌向肌肉,心跳加速,瞳孔放大。如果在街上有人离你太近,你是不会立刻表现出这种逃跑或攻击反应的,随之出现的则是大大弱化了的此类反应,会通过跳跃行为或不具有什么意义的微小动作表现出来,由此造成一定的紧张气氛。挠头发,用脚碾地面,双手在脸上搓来搓去,每个人都有自己应对这种小小的紧张氛围的方法。当个人领土未受到他人尊重时,人们所表现出来的不适感,一个经过训练的行为观察者是看得出来的。

相比血液和皮肤,我们的骨骼却能陪伴我们好几年,不过也不够稳定。有人提出了以下假设:每年人体内都会有十分之一的骨组织分解,被新组织取代。这么说,几年后我就有一副新骨架了。身体的绝大部分都是以这种方式被不断取代的。不过也有些组织是特例,比如软骨,有时候会很麻烦。比如半月板断了,也就只能断着了。另外,神经组织也处于这场分解和重生的游戏之外,也就是说,神经系统的外伤非常危险,修复的可能性很小。和我讲了几十年的课相反,近几年的研究表明,脑细胞还是会分解的,也就是说,大脑中的某些部分是可以修复的,不过程度还是相当有限。在我们的一生中,大脑的绝大部分会保持原样。总而言之,晚年的我拥有一个与年少时不同的身体。现在那个具体的“我”,与出生时、发育过程中、叛逆期、学生期和退休前等时期的“我”,是不一样的。这个承载着“我”的身体到底是谁的呢?那个如今的、出生后的和32岁生日时的身体,又是谁的?

总结一下,我得出的结论是:与十几年前相比,今天的我是另一个“我”。我成了另一个个体、另一个人,和我年轻时是两个人,虽然我们有着同样的名字。

倘若每一滴海水都变了,大海也就不是原来的大海了。同理得出,人的大脑也正不断地发生着变化。

坐火车嘛,多少有点像做科学研究。火车是一项奇妙的发明,能迅速把你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除非出发或到达的时间跟你的安排对不上,而且火车比汽车还要环保。对一个行为生物学家而言,火车就是个实验室。乘客们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观察起来总是那么有趣。他们会通过交谈、争吵、调情等方式互相交流,或者呢,就死守着空间关系学法则。看!

您可能会说,那个“我”与物质无关,由个性、性格、知识和意识,也就是大脑组成。啊,您说出了那个经典定理,结论是:我还是同一个人、同一个“我”。这与以下事实完美吻合——我们的大脑几乎是一成不变的,刚才提到的那些性格和意识,貌似都可以通过不会发生变化的大脑组织来解释。一块肝能发挥其自身功效,一杯血有着血液的特征,可一块大脑却什么用也没有。大脑的功能,如指挥运动、制造感觉、激起兴趣、创造意识等,都要通过由几百万个神经元组成、散布于大脑各个角落的复杂结构来进行。那些神经元通过复杂的线路把信号传递给对方,从而使信号扩散到更多细胞中,还把多个神经元的“产物”集中到一个细胞里,这儿加点油,那儿刹点车。就这样,一场我们至今都无法掌控的集体游戏产生了,不过我们清楚的是,这场游戏不会一成不变。

这可真是个烦人的想法,完全没什么道理嘛。我再也不坐在太阳底下无所事事了,不会带来什么好结果。在游泳池边就不该思考。不出声地坐着,看看周围的人,不是挺好的吗?

我有时候会想在我的领域——行为生物学——之外,就人类这个话题写点什么。一个鞋匠总离不开鞋模,所以我才想,应该时不时抛开那个模子,给自己找点别的乐趣。当我在假期里躺在宾馆游泳池旁边的一张太阳椅上,看着周围那些度假的人时,寻找乐趣的欲望便开始在我的脑袋和指尖发热、发痒。他们中有年轻人,也有老人,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安静的,也有吵闹的孩子。有的人皮肤很白,有的人已经被晒红了;有的人肚子很大,有的则更大……看着他们,一个与人类有关的哲学思想在我的脑海里冉冉升起。这是一个关于“我”的问题——我到底是谁?这首先是个哲学问题,不过凑近了看,也是个和身体及大脑有关的非常有趣的生物学问题。

您想象一下,如果像漫画中写的那样,真有一种时间机器可以回到从前。再想象一下,我坐着那台时间机器飞回童年时代,和那时的“我”相遇了。

坐在我对面的那位女士盯着我的眼睛。她是要袭击我吗?我的心怦怦直跳。只听她说:“先生您好,我读过您写的书……”接着她便对我展开了攻击,幸好只是一连串没完没了的话语。原来她是看了我网站上的照片才认出了我,这么说,她不是想破坏空间关系学的规律。因为她认出了我,所以在她看来,我们是相识的,那么她就不算一个侵入者,可以离我近一些。然而对我来说,她是个陌生人,所以才产生了轻度的逃跑和攻击反应。这又是一个有趣的人类行为。如果我们在照片或电视上看到过某人,就会觉得自己跟他(她)认识。不过,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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