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者想,为什么还要描述呢?干脆以后不描述了吧。他这样想的时候,房间立刻旋转起来,昏暗降临,某个死人在门外一声接一声地喊他的名字,于是描述者记起了自己的名字。本来他即将坠入昏暗之中,现在他记起了自己的名字,那永恒的昏暗不属于他。房间停止了旋转,他朝那微明的窗口的身影打了一个手势,然后开了灯,在书桌前正襟危坐,记下了一些不太有把握的事。慢慢地,他的思绪开始散漫了,他的坐姿也不那么端正了,他一边记一边用手指的关节轻轻地敲击桌子,桌子发出“嘣!嘣!嘣!”的声音,像是应和着他的描述,但他知道,声音只不过是他有意弄出来的。
描述者看见自己站在苦楝树下,他伸出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视线,因为他对眼前的景象是彻底否定了。否定了一切的描述者还在描述着,只为了使自己相信,自己在虚空中站稳了脚跟。也许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描述者并不是为了使自己相信,自己在虚空中站稳了脚跟,他早已忘记了自己身边的虚空。他还在描述,只不过是种敷衍,他做出描述的样子,实际上却在忙中偷闲,不断地跑到一间房子里去喝一杯酒,吃些冷肉,然后嘴上带着油光返回,又做出描述的样子。
描述者在描述时弄出了声音,这声音并不能让他放心,这声音其实已开始让他厌烦了,他停止记述,也停止敲击,可他还在听,他到底想听什么呢?一切都不可能知道。然而有一件事是知道的:他必须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