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护士先生,到时间了……
科尔特(他的神态,就像一个人感到脚下的地陷下去那样)格洛丽雅,仔细听我说。然后,您再给马勒克雷迪去电话,告诉他,我们供货的日期不能提前了。理由,您就随便找一个吧。不要忘记:马勒克雷迪。
科尔特打针,现在?噢,这真荒唐。格洛丽雅小姐,听我说,万一明天齐亚科萨来电话,您就告诉他,总之,向他解释这种情况。还有,一定提醒他注意,现在只差部里批准了,这就足够了,只差部里批准。他会采取必要措施……
他身后一张桌子坐着女秘书,一名女护士则站在门口。
施罗德(和蔼地)没关系。现在您请坐,您坐下吧。我很高兴接待您这样一位客人。我的朋友克拉雷塔对我说……
克拉雷塔明天,您就治好了。要有信心!这段军乐,没有让您快活起来吗?
科尔特给我准备病房?这可不行。有人还在都灵等着我呢。这事儿甚至谈都不要谈。
胖先生尽快……
科尔特哦!要知道,我来这儿主要是为了……
科尔特往都灵打电话,同奥什特-普赖西什公司联系上,请宽限十天时间。
施罗德(手伸向胖先生)好啦!晚安,亲爱的先生。
施罗德多么强有力的说法!“我们得出什么?”(嘿嘿一笑)何必使用如此生硬的语言呢?我的朋友克拉雷塔可以告诉您,我们什么也没有得出来。
胖先生(满心欢喜)一切正常,教授先生?这么说,你们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胖先生这是因为……您认为……
施罗德(示意女护士)好,现在,劳驾,一点儿也不要耽误时间。有人立刻递给他装X光照片的一个文件夹,边点头边审查X光照片。这工夫,科尔特由格洛丽雅、克拉雷塔教授和比扬卡陪同,被人让进来。
施罗德我说“如果”。我仅仅提出一种假设。好了,放心吧,亲爱的先生,回家去吧。
科尔特上哪儿去?
克拉雷塔这情况很典型。您的的确确害怕啦!算了,算了,敢作敢为的人哪儿去啦?工业的头领?我说什么,头领!总司令啊!哼!我知道您是怎么想的。手术,不能动到实业家科尔特的头上,对不对?您已经看出来,这一切不过是一种阴谋诡计?您呢,完全清楚,您的身体非常健康,根本用不着动什么手术,对不对?
科尔特当然了,先生。不过,我的私人状况迫使我拒绝,况且也是暂时的。十天之后,比方说十天之后,对,我可以再来。
格洛丽雅我在这儿呢,先生。
一名助手也许最好安排在九点钟,先生。
科尔特(看了看四周,不知所措)以备不时之需……格洛丽雅小姐!她到哪儿去啦?
比扬卡爸爸,还是去看看你的房间吧。
施罗德(同样和蔼的语气)对,我也看了。
科尔特一个过场?
施罗德您要把我的话听明白。我说一切正常,这就意味着该做的全做了:诊断,化验,X光透视,全都做了。我没有讲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他以嘲讽的口气,开玩笑地问助手们)你们听到我讲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了吗?
施罗德(不予回答,而是征询助手的意见)明天早晨,七点钟?……谁?哦,对了!我倒给忘了……八点半,怎么样?
他微笑着,就像一个要求得到原谅的小男孩儿。
施罗德我们爱莫能助哇,小姐,通常都是这种反应。天晓得为什么公众对手术存在一种特别的偏见。
格洛丽雅那就是在家里?
施罗德那好!我们会同给您治疗的医生联系的。您通过他自然会了解全部情况。这样说清楚吧?
胖先生谢谢您,教授先生。可是,您就不能告诉我?……
科尔特什么手提箱?
比扬卡现在我们应当上去了。
施罗德教授办公室。胖先生坐在办公桌前,而办公桌后面则空无一人。
他用手指弹着x光照片。
科尔特不,也不是在家里……
格洛丽雅是,先生,一个公文包。
施罗德(语气极温和又满不在乎)我理解您,先生,不过,恐怕您不理解我。的确,私人状况和临床状况,两者必须区别开。我始终强调这种区分,以便避免误会。我本人就应当注重第二种状况,而前一种与我无关,也超出我的能力。每当决定是否要动手术,在什么条件下动手术的时候,我自然而然要考虑最合适的日期和最有利的时机。
——第一段时间完——
科尔特不是,不是。
克拉雷塔真的,看在爱上天的分儿上,科尔特先生,您害怕啦!
胖先生那好,就这么说吧。我应当承认,教授先生,我有点儿担心。
施罗德请您什么话也不要讲,该知道的我们已经全知道了。见到您,我的确很高兴。请相信我这话,不是天天都有机会接待一位,怎么说呢,一位如此(笑)值得关注的人物。
克拉雷塔她陪同科尔特先生。科尔特先生光临我们的医院,参观了我们的设备。
施罗德(叹了一口气)您又要把我没有说的意思强加给我。“放心吧”意味:不要焦躁,顺其自然,到时候您就会明白。(他转向助手们)你们认为我的话,在旁人听来能是模棱两可的吗?
女护士和助手众人(极为开心)哈!哈!哈!
施罗德(面有愠色)这我理解,亲爱的先生,我向您保证尽快同给您治疗的医生联系。
施罗德(耐心地)同患者往往很难说得通。(他若有所思,摇了摇头)刚才我只是对您讲,亲爱的先生,眼下,我们这儿不需要您了。
科尔特您从里面取出一个红信封,那是研究委员会的材料。信封里有一张纸,上面有一些数字和手写的标题“图表”。您拿了用打字机打出来,再以我的名义直接转交给佩尔蒂卡里。您听明白了吗?
克拉雷塔(愉快地)嗳!科尔特先生,不要在意。我们开口闭口总用“病例”这个词,不假思索就讲出来了。(笑起来)施罗德教授只想说我告知他您来参观的事。
胖先生(胆怯地,没有重新坐下)教授先生……
科尔特请原谅,教授。(他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电话)我能用一下吗?有件急事。
科尔特(超脱的口气)非常有趣,真的非常有趣。完全现代。
科尔特电话。
比扬卡是我想到叫人带来的,爸爸,以备不时之需。
胖先生那查出什么来啦?
女护士冷静点儿,先生,教授就要来了。
科尔特手术?还得给我做手术?
克拉雷塔演奏得真及时。小号,军号!年轻的生命!力量!光荣!(他笑起来,猛然改变语气)好了,亲爱的先生,您真那么害怕,怎么可能呢?简单走一个过场,明天晚上,您就会开怀大笑啦!
科尔特不,不是在办公室……
克拉雷塔(颇为做作地)我亲爱的施罗德,我向你介绍科尔特先生。你认识他女儿。
施罗德(惊讶地)也许您想马上知道我们检查的结果?是这样吗?
施罗德(注视格洛丽雅)还有那位小姐呢?
科尔特您是说,我是病例?
助手们绝对不是,先生。
科尔特这么说,我这副老骨头架子状态还很好?
他站起身,以便结束这场争论。
科尔特(始终面向他的女秘书,而不注意克拉雷塔)还有别的事儿,格洛丽雅。您在我的办公桌上能找到一个公文包。
科尔特(就在施罗德带助手们走的工夫)我总得回家一趟,我身上连一块手帕也没有带。
施罗德(拿出对一个无知而好奇的孩子那种又耐心又和蔼的态度)严重,轻微,严重!好像生命就这么简单!严重!这些词,肯定毫无意义。不如这么讲,依我们看,在很短时间内,一切又恢复正常了,对,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在动一次小手术之后。
胖先生一脸困惑,由一名助手送至门口便出去了。
科尔特教授,如果三天我就回来,还不算晚,对不对?
施罗德(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声,继而,又最后看一眼病历)好了!亲爱的先生,一切正常。我这儿不需要您了。
科尔特(他拨了号码,便焦虑不安地等待)斯帕纳,是您吗,斯帕纳?对,对。告诉我,全部结算啦?啊!很好。事情完全像预计的那样,不是吗?他们垮了,嗯?什么?他说了这话?难得他承认这一点。对,对,这样很好。这笔生意结束了。现在,我们地位稳固了。无所谓。一会儿见。对,对,我在这儿很快就完,过半小时我就到。(他挂上电话,抬眼一看,只见医生们都在默默地注视他)请原谅,教授。
施罗德(莫名其妙)用一下什么?
胖先生的确如此,教授先生。
比扬卡去你房间哪,你若是待在这儿,就得打一针。
远处军乐声,越来越近。
施罗德哦!您要打电话呀?您就请用吧。
胖先生我完全理解,教授先生。不过,您就不能告诉我,当然不必说那么细,只是大致告诉我,您是怎么想的吗?您瞧嘛……
施罗德老实说,我本人也要外出一次,是不能改期的。我后天动身。您考虑考虑吧。今天,您还是患者。而明天,在这同一时刻,您就已经康复了。好了,先生,好了,您女儿陪您去病房。
施罗德教授出现,身后跟随一小帮助手,全穿着白大褂。胖先生急忙站起身。施罗德亲切地请其他人坐下。他本人也就座。助手递给病历和X光照片,他开始审阅,还不时好奇地朝胖先生瞥一眼。
施罗德(拿着一张X光照片对着亮光)对。就是今天早晨您对我讲的病例?
克拉雷塔算了,总是编故事!其实您是害怕。这真是异乎寻常,真是骇人听闻!我不明白。
克拉雷塔(继续摇唇鼓舌)那好哇!趁现在还来得及,您就请便吧。回去照顾您的大企业,石油等着您呢。您无需找理由,对付这些看谁都有病的忧郁的医生,对付这些像手术刀一样消过毒的无情的怪人!外面天气很好!您的身体又这么棒。(他敞开窗户)瞧一瞧,瞧一瞧,多么美好的日子!这种时候怎么能关进医院里呢?听一听忙碌而喧闹的城市的声音,听一听小轿车、有轨电车、汽笛、机器、火车、涡轮机、卡车的声响,而这中间还掺杂着人的喊叫、哀怨和欢笑。要听清了,这美妙的歌!
助手们(心照不宣地微笑着)绝对没有,先生。
克拉雷塔在一定程度上,他甚至还受益了。
胖先生冷静!冷静!说起来容易!
比扬卡可是,爸爸,明天,教授会亲自给你做手术。这是意想不到的机会。这次你拒绝了,那么也许半个月,他都没有空闲时间了。对不对,教授先生?
格洛丽雅一次约会?
科尔特您得出什么来了吗?
科尔特(不安地)我想出去,还得到办公室去一趟。
克拉雷塔一应俱全。我想,手提箱已经放在您的病房中了。
女护士我们本来不想打扰您,可是……
施罗德去都灵,对。你们要把病房准备好。用具,您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想着点儿木安沉针,要有二十来支。
他示意女护士将患者送到门口。
科尔特(开始注意听了)萎缩?怎么,您发现问题啦!严重吗?
科尔特这是给我透视的照片?您也看啦?
克拉雷塔您大可不必这么惊慌失措,科尔特先生。您理会错了,谁也没有强迫您……
胖先生您说我可以放心?
科尔特(粗暴地,又惴惴不安地)关上这扇窗户!立刻关上这扇窗户!
科尔特稍等一下。(对克拉雷塔)毫无疑问,我真脱不开身。请相信我,教授,我得走了。我忘记了明天还……
施罗德我们什么也没有得出来。我们只限于察看,我们所能看到的,说得明确些,对不对,克拉雷塔,无非是丘脑下部略微有点儿萎缩。
施罗德自然,完全取决于紧急的程度。不过我认为,在这方面,我们都有很好的判断力。我向您重复一遍,尽快。然后,如果要作出什么决定……
科尔特格洛丽雅,我觉得忘记了什么事儿……重要的事儿……
施罗德要我瞧什么?
格洛丽雅在办公室?
一名女护士(急匆匆地上,来到科尔特面前)科尔特先生?
科尔特哦,等一等……(对格洛丽雅)我知道,这是件重要的事儿,非常重要,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军乐声渐息,代之而来的又是那唱歌的女人的神秘声音。
科尔特什么事儿?
科尔特嗳!我这儿不行!明天我动身去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