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国评剧院是当时接待全国红卫兵来北京串联的点,我被分配接待红卫兵,照管全国来的红卫兵造反小将,因此就不大可能去全国政协参加他们的劳动了。
皇帝最爱说的是他生活在平民百姓之中,过家庭的幸福小日子的事,妻子虽然脾气大些,但很疼爱他。我送他两句唱词:“知疼知热是贤妻,不嫌丈夫工资低。”说得大伙都笑了,皇帝说:“是……对……”
李念淑插话说:“行了,胆大也好,胆小也好,反正打砸抢也都过去了,想点儿美的、好的,你们不是都不错吗?都有称心如意的老婆陪伴,总比发愁强啊!要不是‘文化大革命’,你们这几个人能在一起吗?多有意思呀!小白玉霜也是我的好朋友,她就是没有熬过来,自杀了,她才真冤啊!”这一说,大家都不出声了,一下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沈醉半开玩笑说:“戴笠是罪人,可他已死了。他的墓碑保存在那里,谁都可以去看,我怎么不能去看?别忘了咱们现在是公民了。”
我知道皇帝平常身体非常虚弱,他总是因发烧等种种疾病常常住医院,这些日子他又住了医院,真可怜!我去问了护士,说溥仪住的是内科病房。医院人不多,我站在他的病房门外,看见溥仪正在吊着输液瓶,是从小腿扎进吊针的,他的妻子守在他身边。我没有惊动他,赶快走了,自此以后再没有见过他。
1967年10月17日,这个末代皇帝溥仪因肾癌、尿毒症、贫血性心脏病,医治无效,在北京人民医院9号病房去世了。
1966年七八月,“文化大革命”打、砸、抢的高潮过了之后,当时停产闹革命,全国开始了大串联,造反派们都去各地串联了,被审查的所谓“对象”也轻松了些。在这段时期,我跟皇帝溥仪、杜聿明、杜建时、沈醉等人一起劳动干活,干的活不多,在一起休息聊天时间不少。
溥仪活了60岁,他的一生经过了多少个苦乐悲欢,成为世界注目的人物,最终他能安息在人民公墓中,这是他的最好的、也是一个光荣的结局。
说起1963年全国政协组织溥仪、沈醉、杜聿明、溥杰等一对对夫妻去江南参观游览的事,溥仪一边回忆一边得意地摇着头说:“我在年轻时是荒唐地过去的,把好多好的时间都干了坏事,连去南方玩儿玩儿都没有机会!”
1967年10月17日,这个末代皇帝溥仪因肾癌、尿毒症、贫血性心脏病,医治无效,在北京人民医院9号病房去世了,1967年12月22日,他的骨灰盒安放在北京八宝山人民公墓骨灰堂。1980年5月29日,在全国政协礼堂,北京各界人士为他和同样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受林彪、江青一伙极“左”路线迫害而先后病逝的王耀武、廖耀湘举行了追悼会。
沈醉热情地说:“溥仪应当知道满意了,现在多么自由自在呀!有爱妻和保姆伺候着就不错了,还跟我们一道游览开开心……”
大约是1967年,我因关牛棚住潮湿房子,腿关节发炎肿痛,我们合同公费医疗在北京西城区人民医院。溥仪他们的医疗合同医院也是人民医院,我去看关节病,一位我熟悉的护士告诉我说:“皇帝溥仪又住院了!”
皇帝有些害怕,小声说:“公民是公民,可是要知道,咱们跟一般公民不能一样。”
沈醉说:“有什么不一样,咱们的新生还要宣传呢,还要叫台湾的同胞们了解了解……”
溥仪墓地
杜建时的妻子李念淑是我的老朋友,她爱说爱笑,性情直爽,正好她来了,跟我一见面就大声说:“啊!真热闹哇!你们这群帝王将相、子孙娘娘呀!”
皇帝神秘地说:“老沈啊,你是真胆大呀,江南参观那年,咱们参观了中山陵、梅花山,你竟敢去看军统头子戴笠的墓,太胆大了,我说你,你还不听……”
溥仪不同意大伙对他的这种说法,他说:“我对我的妻子是很尊重的。她也很尊重我,体谅我,我认为夫妻应当这样,才算是正常夫妻的良好风气。”
我们大伙都坐马扎,念淑大姐一屁股坐在杜建时身边的石头台阶上,大伙在台阶上边喝茶边聊天,念淑大姐来了就更热闹了。最有趣的是说起李念淑刚跟杜建时结婚不久的爱情生活。杜建时说:“我有点儿怕老婆……”接着你一句我一句都说:“怕就怕,皇帝溥仪还怕得更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