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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雪探秘红楼梦 作者:西岭雪 近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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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千里姻缘一线牵——巧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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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就字面解释,说是座破庙,名字叫“狱神庙”;

⒈“恩人”与“奸兄”

⒉狱神庙在哪里

“恩人”竟与“奸兄”同时出场,而且,两个人的作为,早在回前诗里已经欲先揭盅了。也真令人感叹啊。

来叩富儿门的人是刘姥姥,虽然凤姐不过是给了二十两银子,算不上“千金酬”,将来她却是以命相报,远胜至亲骨肉。这个“骨肉”,便是与刘姥姥同时出场的贾蓉。

或许此时巧姐儿也与凤姐一同关在狱中,而由刘姥姥求情带出甚至用青儿换出来,演了一出《赵氏孤儿》;也许这时候巧姐儿已经卖入青楼,而凤姐求刘姥姥代为寻访;又或许仅仅就是几句话,是凤姐在临终前自叹薄命,将女儿终身许给刘姥姥,订下了口头姻缘,而刘姥姥一言九鼎,后来就为了这口头承诺不辞劳苦,走遍大江南北寻找巧姐儿下落,终将她搭救出火坑。

红学家们议论纷纭,大致给出几个答案:

“忽见奶子抱了大姐儿来,大家哄他顽了一会。那大姐儿因抱着一个大柚子玩的,忽见板儿抱着一个佛手,便也要佛手。丫鬟哄他取去,大姐儿等不得,便哭了。众人忙把柚子与了板儿,将板儿的佛手哄过来与他才罢。那板儿因顽了半日佛手,此刻又两手抓着些果子吃,又忽见这柚子又香又圆,更觉好顽,且当球踢着玩去,也就不要佛手了。”

二是说供奉着狱神的庙,或曰临时关押犯人的地方;

然而如果我们把这段话和十二支曲中巧姐儿的那支《留余庆》结合起来看,就会发现大有璇玑:

然而,“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这明显有所指的一句话后面,却并没有注明某某人,而是写着“一段儿女死后无凭,生前空为筹划计算,痴心不了。”这不由让我们猜测莫名:那流落烟花巷的人,到底是谁呢?

可记得贾蓉的第一次出场?无巧不巧,正是在刘姥姥前来借贷之时,“只听一路靴子脚响,进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面目清秀,身材俊俏,轻裘宝带,美服华冠。”与寒酸羞窘的刘姥姥恰成鲜明对比。

点明刘姥姥曾先后三进荣国府,然而前八十回中只写了“初进”与“二进”,这“第三进”,应该是后四十回的一个重要情节,并且关乎巧姐儿归宿。

“小儿常情,遂成千里伏线。”

可以称得上兄的,属草字辈,除贾芸外,还有众多嫌疑,抛开只出过名字没有正传的人物不算,至少还有贾兰、贾菌、贾蓉、贾蔷、贾芹等人。

点明刘姥姥家后来竟成了荣府的正脉,也就是正经亲戚。那只有一个途径,就是结亲。既然是“巧”遇恩人,那么只能是与巧姐儿结亲了。而与巧姐儿结亲的人更是呼之欲出,只能是板儿了。

《红楼梦》第二十二回,刘姥姥为巧姐儿取名时说:“就叫他是巧哥儿。这叫做‘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的法子。姑奶奶定要依我这名字,他必长命百岁。日后大了,各人成家立业,或一时有不遂心的事,必然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却从这‘巧’字上来。”凤姐儿听了,自是欢喜,忙道谢,又笑道:“只保佑他应了你的话就好了。”

这是明明白白地写出,巧姐儿的未来,是嫁与了板儿为媳,再无误矣。

是否还有别的说法,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旧年往平遥古城游玩时,在县衙后院参观十王庙和监狱,却忽有所感,对狱神庙有了我自己的一点猜测。

那凤姐生前空自为巧姐儿操碎了心,又是为她出花儿供奉痘花娘娘,又是将她的寄名符儿送到庙里求荫庇,又是请刘姥姥为女儿取名镇邪,千娇贵万珍惜,然而两眼一闭时,却又怎能料到女儿竟然飘零沦落,举目无亲呢?

“且系本心本意,‘狱神庙’回内方见。”(甲戌本第二十七回眉批)

凤姐的下落不消说,自然是“欠命的,命已还”,“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不得好死的了。十二支曲中的《聪明累》中,更是明明白白写着她“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生前死后,她最悬心不下的,能是谁呢?

“济困扶穷”,指的是凤姐接济刘姥姥,然而“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是谁呢?

很明显,进门单间供着的神就是狱神了,而家属探监时,大概不会走过长长过道去监房见面,而是将犯人带到进门处供奉狱神的单间会谈,也就相当于今天监狱的接待室了。而如果作者要为这个场所起个特定的名字,那么最恰当的称呼莫过于“狱神庙”了。

这首歌可以算作整部书的一个提纲契领,是对中心内容的高度概括。更令人注意的是,脂批在字里行间有很多重要的批语,可以为我们探佚后四十回主要内容提供线索,比如“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后批着“宁、荣未有之先”,“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后批着“宁、荣既败之后”,这就清楚地写明了后部的故事乃是宁荣府由盛转衰的过程,而不是程高本的什么家道复兴,“兰桂齐芳”。

倒是巧姐儿,在八十回正文里年纪幼小,身不由己,在家族变故中沦入风尘确是很是可能的。脂批说“一段儿女死后无凭,生前空为筹划计算,痴心不了。”开卷时湘云父母已逝,还来不及为女儿“筹划计算”,故而不可能是指她;那最擅“筹划计算”之人,舍凤姐其谁?

以上诸批,俱显示在遗失的《红楼梦》佚稿中,有关于狱神庙的重头戏目,而在这回戏中出现过的人物应该有宝玉、红玉、茜雪和刘姥姥、凤姐、巧姐儿两组人。

而奸兄呢,高鄂的续书里派给了贾环和贾芸,纯属胡说八道。那贾环和贾琏是同属“玉”字辈的,是叔不是舅,更不是兄;而贾芸,在脂批里曾赞他“有志气,有果断”,又说他将来“有大作为”,自然不是奸兄。

而在刘姥姥出场之际,于“小小一个人家,向与荣府略有些瓜葛”后面,又有一句脂批:

这可不正是“死后无凭,空为筹划,痴心不了”、“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么?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因此可以肯定,贾蓉就是那个“爱银钱忘骨肉”的“奸兄”。

平遥县衙大狱的建筑格局完全维持前清旧貌,也就是说与《红楼梦》成书是同一朝代的体制。狱中格局,乃是一面高墙,中有过道,另一边则是纵向排列的许多大小房间。进门第一间供奉着神像,挨次过去是几个单间,也就是“优等犯人”的住处,再往后才是通炕大房,群犯集聚之地。

如果说上述几条还只是捕风捉影的话,那么下面这一回则是两个男女主角正式出场,并且有了第一次的交集。事见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 怡红院劫遇母蝗虫》:

再比如,脂批在“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后批着“宝钗、湘云一干人”;在“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后批着“黛玉、晴雯一干人”。让我们知道宝钗和湘云虽然也属于“薄命司”,却并没有像黛玉和晴雯那样青春夭逝,而是一直活到了两鬓成霜。

这一段话,通常读者只作插科打诨忽略了去,即使注意到的,也只是说凤姐性格刚硬,没有忌讳,就如对净虚老尼说自己“从来不信什么是阴司地狱报应”是一样的意思。

“‘狱神庙’有茜雪、红玉一大回文字,惜迷失无稿。”(甲戌本第二十六回眉批)

所谓舅,自然是凤姐的兄弟,续书里派给了王仁,各大家均无异议,这是因为书里面提到王家亲戚时,只有一个王仁可以算是凤姐的兄弟;然而我却认为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薛蟠,他是凤姐的姑舅兄弟,也可称为巧姐儿的舅舅。

衙门是县官审案的地方,获罪之人当堂定案,直接就送到后院狱中关押了。

衙中后院有十王庙,亦向普通县民开放,距离关押犯人的监狱很近。可以想象倘若有犯人家属前来拜庙求神,若能疏通监管,或许可以准许犯人到庙中来与家属见上一面。

然而书中说贾菌“年纪虽小,志气最大”,应该不会是奸人;贾兰是要“胸悬金印”重振家风的,最多见死不救,还不至下贱到卖巧姐儿的地步;那便只剩下蓉、蔷、芹三个了。其中贾芹肯定是个坏人,又是赌钱,又是养老婆小子的,如果他来卖巧姐儿,是有犯罪动机的;贾蔷是往苏州买十二戏子的人,路头熟,既能买人,自然也能卖人;然而这两个,又不如贾蓉的嫌疑更大。

可见,那流落烟花巷的不幸女儿,正是巧姐儿。问题是,是谁将她送进火坑,使之“流落在烟花巷”的呢?

“柚子即今香团之属也,应与缘通。佛手者,正指迷津者也。以小儿之戏暗透前回通部脉络,隐隐约约,毫无一丝漏泄,岂独为刘姥姥之俚言博笑而有此一大回文字哉?”

《红楼梦》开卷第一回,甄士隐为跛足道人的《好了歌》写了篇注解:

不过更为可信的还是直接探监。

他两个,一个来借屏风,一个来打秋风,无疑云壤之别;而到了凤姐死后,却是一个是卖巧姐儿的,一个是救巧姐儿的,前呼后应,恰成反比。这才正合了巧姐儿那句判词:“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

朝扣富儿门,富儿犹未足。

电视连续剧里把这个命运派给了湘云和巧姐儿,一个做了船妓,一个做了雏妓。然而史湘云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照玉堂”的人物,做侠女还差不多,如何能忍辱偷生做了船妓呢?倘如此,又怎称得上是“湘云为自爱所误”呢?

“此回借刘妪,却是写阿凤正传,并非泛文,且伏‘二进’、‘三进’及巧姐儿之归着。”

三是说可能是通假字,通“岳神庙”……

无论上述哪一种,都可以称得上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完成了一段取名之谶。

庚辰本在这一段中有两段双行夹批:

而在第五回开篇,有首五言诗云:

“略有些瓜葛,是数十回后之正脉也。真千里伏线。”

至于我所以猜测是凤姐将巧姐儿许配与刘姥姥为孙媳,则是因为以刘姥姥为人,倘无凤姐亲口许诺,即使后来有恩于巧姐儿,即使巧姐儿曾经沦落为娼,也未必敢居恩图报,就这样把昔日的公侯千金收作孙媳,而要想方设法替她另结一门亲的,就如高鄂在续貂中所写的那样,说给了本村最富有的大地主公子为妻。

那茜雪和红玉曾经“狱神庙慰宝玉”,而刘姥姥则帮助巧姐儿在狱神庙演出了一幕“遇难成祥,逢凶化吉”。那么,这“狱神庙”到底是个什么所在呢?

关于巧姐儿嫁板儿的暗示,书中有多次照应:

昭示巧姐儿命运的《留余庆》曲中说:“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

“……凤姐儿笑道:‘张爷爷,我们丫头的寄名符儿你也不换去。前儿亏你还有那么大脸,打发人和我要鹅黄缎子去!要不给你,又恐怕你那老脸上过不去。’张道士呵呵大笑道:‘你瞧,我眼花了,也没看见奶奶在这里,也没道多谢。符早已有了,前日原要送去的,不指望娘娘来作好事,就混忘了,还在佛前镇着。待我取来。’说着跑到大殿上去,一时拿了一个茶盘,搭着大红蟒缎经袱子,托出符来。大姐儿的奶子接了符。张道士方欲抱过大姐儿来,只见凤姐笑道:‘你就手里拿出来罢了,又用个盘子托着。’张道士道:‘手里不干不净的,怎么拿?用盘子洁净些。’凤姐儿笑道:‘你只顾拿出盘子来,倒唬我一跳。我不说你是为送符,倒象是和我们化布施来了。’众人听说,哄然一笑,连贾珍也掌不住笑了。贾母回头道:‘猴儿猴儿,你不怕下割舌头地狱?’凤姐儿笑道:‘我们爷儿们不相干。他怎么常常的说我该积阴骘,迟了就短命呢!’”

此“狱庙”,在书中又作“狱神庙”,虽然在正文中不曾出现,脂批里却多次提及:

“茜雪至‘狱神庙’方呈正文。袭人正文标目曰‘花袭人有始有终’,余只见有一次誊清时,与‘狱神庙慰宝玉’等五六稿,被借阅者迷失,叹叹!丁亥夏。畸笏叟。”(庚辰本第二十二回侧批)

另外,在“金满箱,银满箱”后面批着“熙凤一干人”,“展眼乞丐人皆谤”后面批着“甄玉、贾玉一干人”,“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后面批着“柳湘莲一干人”,“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后面批着“贾赦、雨村一干人”,“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后面批着“贾兰、贾菌一干人”,这些批语都向我们透露出某些信息和人物命运。

早在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的开篇,脂砚已经有一段回前批:

贾家“抄没”之后,众人关押入狱,刘姥姥、小红、茜雪等先后来探监,那红玉、茜雪想着的是“慰宝玉”,而刘姥姥探望的大概就是凤姐了。而凤姐或许于此时托孤,请姥姥帮忙照顾自己的女儿巧姐儿。

薛蟠虽“狠”,似乎不至于坏到要卖巧姐儿来换钱,然而他生性混沌,不知进退,在蒙蒙噩噩中做出失德败行之事也是有可能的;前文让他买香菱,后文让他卖巧姐儿,亦有对照之韵;况且,让薛蟠做“狠舅”,总比前八十回中从未出场之王仁的可能性更大些。

甲戌本在此有侧批:“‘应了这话就好’,批书人焉能不心伤?狱庙相逢之日,始知‘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实伏线于千里,哀哉伤哉!此后文字不忍卒读。辛卯冬日。”

“此系未见‘抄没’、‘狱神庙’诸事,故有是批。丁亥夏。畸笏。”(庚辰本第二十七回眉批)

虽无千金酬,嗟彼胜骨肉。

凤姐口中的“阴骘”,与巧姐儿曲中的“阴功”,都是一个意思,即死后留德。所以曲牌名曰《留余庆》,可见巧姐儿获救,已经是凤姐死后的事情。

第二十九回《享福人福深还祷福 痴情女情重愈斟情》写清虚观打醮一段,由于人们往往为张道士给宝玉提亲之事所吸引,往往都忽略了凤姐儿在这里的重要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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