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狼站得直直的,双眼紧闭,但在他脑中有一幅画面在晃动。微弱的回声从他曾经刻过的一块古老的骨头上传来,那块骨头现在已经埋在神圣火山环里奋哥儿们的骨堆中了。最奇怪的事情是,不论是经历了地震的摧残还是之后北方来的冰川的冲撞,守卫团所有团长的遗骨都未曾受到损伤。而福狼用他的内眼看到了他的第一个回旋灵魂所刻的骨头,刻的是他走出长寒期到达边缘之地。骨头上表现的是狼们从一块浮冰跳到另一块浮冰上。
“我们当然可以啦。”依龙说。
艾尔米德的体形本来就大,又因为是白色,所以显得大得不同寻常。但是她畏缩起来,下巴颤抖,尾巴也垂下了。阿班感觉对她过意不去。在他掉进海里之前,他母亲可不是这么对她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他不了解白狼的?
“是怎么回事呢?”福狼转向猫头鹰。
划呀划呀爪子和尾巴。
“阿班似乎知道一些。”
“蓝色的光没有被吸收,而是扩散了。”格温妮丝回答,仿佛正在进行着一段极其平常的对话。其他人都快要不耐烦地怒吼了,连托比也跺着脚。“据说最古老的冰山是最蓝的。我是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新的冰山里气泡比较多。珈瑚巨树上的著名贤者斑点猫头鹰丽莎曾经在北方王国住过很多个月,她做过这方面的研究。”
“真有意思。”福狼嘟囔着,然后转身凝视着小熊们。
“你在想什么呢,福狼?”艾德米担忧地问。
“我跟丢了他们好几天。”
连最好脾气的艾德米都快要爆发了。他在想什么呀?西普都快追上来了,他还胡扯冰的颜色干什么?她看着他观察托比和波尼,感觉自己的脊椎一阵发冷。小熊长大了不少,比小狼大了很多。他们现在站起来有狼的两倍高了。
是的,妈妈,是的!
老牙来了!
幸运的是,冰压脊比之前的要平坦很多,通过也更容易些。如果在桥上找不到雪暖窝,冰柱底下也能找到藏身之处。他们已经习惯了海雀们的喋喋不休,海雀们也还是继续给他们送小鱼。通常在傍晚的时候,他们会走到冰面上一会儿,福狼则站在冰桥的边缘,在无数水口上搜寻长牙的踪迹,寻找已经救过他们两次性命的老牙。事情变了,风变暖和了,冰面减少,水面扩大了。海雀们说冰桥永远都会在。但福狼知道没有永远的事情。神圣火山环也在一夜之间崩塌了。难道这座桥就不会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情吗?永远是什么意思?永远是给死人用的,福狼心想,不是给活人用的。
“但是毛迪和麦拉怎么办?”艾德米问,“他们太小了,腿不够长,跳不了,也不会游泳。”
“原因就和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差不多。”格温妮丝说着落到他身边,好像打算介入他的自言自语之中。当然啦,格温妮丝认识福狼的时间比谁都长,包括艾德米。
“大概半个月前你们走过的一段路上,桥下的冰柱中间形成了冰舌。他们就在那下面走,所以我们看不见他们。不过他们追得很快。”
而且货真价实。
“哦,首先你滑到这根冰柱的斜坡上!”福狼走到冰柱和冰桥顶端连接比较柔和的地方,很快就到了冰柱底部。然后他跳到空中。这是个典型的高弧度扫视跳。他优雅地落到冰桥旁边一块摇晃的浮冰上。“然后你再试着跳到下一块冰上!”他大声说。
福狼又转向大伙儿:“我们能做到,我们可以游泳也可以跳上冰块。西普永远追不上我们。”
“别担心,艾德米,我们能做到的。”福狼看着毛迪和麦拉,“依龙和赞奥克可以帮我们带着小家伙。”
像这种时候他怎么会问冰山的颜色这种问题?艾德米心想。
“我父亲的牙,我父亲的爪子!”阿班嗥叫。
有一天黄昏时分,福狼正站在冰柱上突出的冰舌上观察,这里是看海景的绝好平台。艾德米走到他身边。她知道他渴望回到冰冻的平地上去。
“什么?”艾德米问,不过随后她就看见了——浅水中有闪光。像是苍白的火焰,冰柱周围钴蓝色的海水开始随着光亮跳动。
摇摆跳!当然!他们做的正是如此。冰桥曾经不能通行。他们被迫在海面上的厚冰块上行走。他们从一块浮冰上跳到另一块浮冰上,距离实在太远的时候,他们就游泳。
“西普!是西普。”
游泳我能,游泳我行。
大伙都向海上瞧,看见海面上宽阔的水口子,还有水面上的点点苍蓝色的浮冰。
“算不上很想。我只是觉得我们对下面的整个世界一无所知,生物也和我们大不一样。想想看,艾德米,如果星星上、月亮上有生命,你想不想去看看呢?还有老牙,他是谁?他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我就不说什么了。”赞奥克带着些许愤愤不平说。
“我们带着他们走——一块浮冰一块浮冰地走。”福狼回答说。然后阿班说道:
“马利!”凯拉厉声说,“是我作为乳母把你养大的。我是转向卫而你是侧翼队员。你有肌肉。还有你也是!”她冲迪莉娅也点点头,“还有你,口哨。你们可以做到,你们可以学着做,就算没跳准,你们也知道怎么游泳。我只担心小狼,但如果鹰可以帮忙——”
“伟大的天狼座啊!”艾德米惊呼。
“但是小狼呢?”班吉、艾德米和凯拉异口同声地说。
“是个古狼语词。”福狼结巴起来,“是……是……是刻在神圣火山环记录历史的骨头上的。”
凯拉把头歪向一般,看着她奇怪的儿子,一个字也没有说,她疑问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但是怎么可能呢,阿班?我从来没有教过你。她在想这只毫无自保能力的小狼是怎么在没有她的情况下学东西时,眼中升起悲哀的水雾。会不会她不在的时候,他被置于危险当中?她对失去而且再也无法弥补的时光怅然若失。她走上前,用口鼻在儿子的肩膀上蹭起来。
她才开始领略古狼语的意思,但“摇摆跳”这个词却难以想起。他指的是哪块记录历史的骨头呢?艾德米想不起来了。
“对。”福狼向水面低下脑袋,突然,他猛地一惊,“你看见了吗?”
福狼想起他在第一个夏天里游泳的日子,他是和雷霆之心一起度过的。小熊比小狼早开始学游泳,所以托比和波尼没事。
游泳我能,游泳我行,
“别担心,我们来就行。”福狼回答说。他本来想说:“我们做过一次,还可以再做一次。”但他制止自己,他们不明白的。“这叫作摇摆跳。”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呢?”口哨过来站在福狼身边。他似乎真心很感兴趣,比其他人都感兴趣。
赞奥克的喊声突然划破漆黑的天空。
“西普怎么敢离水那么近,还攻击这样的动物?族外狼都很怕水。”
“我在想,为什么这冰是蓝色的?”福狼大声自言自语。
“托比,波尼,你们知道怎么游泳,对不对?”
“他们现在在哪儿?”艾德米问。其他人都聚集到福狼身后来。
“我们来带他们。”赞奥克也说,然后她打量了一下麦拉,“你还没有一只雌狐大。”
所有的小狼都喜欢母亲用口鼻蹭他们。母亲用温暖、湿润的鼻子穿过皮毛触碰到皮肤的感觉非常好。阿班也一样喜欢。他只是不太清楚用他说话的方式来说是不是恰当。于是他保持沉默。他知道母亲磨蹭他的时候正怨恨地看着艾尔米德。她现在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这只白狼呢?
口哨插话说:“但西普是在边缘之地长大的,不是极地。他会游泳。或许他们饿极了,只好到水边去找吃的。”
“哦,我不是要冒犯你,亲爱的。”赞奥克说,“你要聪明十倍,也帅十倍。”
“要是冰还冻着就好了。”赞奥克说,“他们害怕冰封海,不敢冒险在上面走。他们不了解星星,所以怕迷路。”
他们几天都没敢再冒险回到冰封海的冰面上去。冰层断裂的水道变得如找不到出口的迷宫一般,他们被限制在冰桥上了。他们低头就能看见大块的碎冰中间一池一池的海水。海雀们可以在他们桥上的冰巢附近捕鱼。
“雌性的狐狸?”麦拉生气地问。
“那当然了。雄性一般都会帅一些。”麦拉回答说。
离桥不远处的一块大浮冰似乎就在他眼前融化。
他们转身,晃动的珍珠色光芒似乎分开来,让独角鲸从浮冰之间通过。
“福狼!听我说,”凯拉恳求道,“我们必须要逃,马上!西普,他……疯了。他会杀了我,他会杀了阿班!”
“那当然。我们以前就住在河边,游泳和走路一样多。”
我不会失败。
“前进,他来指路!”阿班低声说。
“摇摆跳?”口哨问。
头顶的空气一阵骚动。赞奥克和依龙从夜空中现身,降落在冰柱附近一块晃动的浮冰上。两只鹰飞得上气不接下气。赞奥克开始说话:
“我,我们会的!我们会的!”
“是他们。”一个小小的声音说,阿班出现在他们之间,“我知道他们会来的。”
他们都屏住了呼吸,因为离他最近的那块浮冰和他脚下浮冰的距离至少是他刚刚跳的四倍那么远。“但你是守卫之狼呀,艾德米和班吉也是。你们都习惯各种大幅度跳跃了。而迪莉娅、凯拉、口哨和我不是。”马利叫道。
他们?艾德米纳闷。然后一群动物从水里钻出来,脑袋抬出水面。他们和救毛迪的鲸鱼是同一个种类。他们在冰柱附近的浅水中翻滚,好像在擦拭自己。阿班颤抖起来,双眼因为害怕而睁大。福狼正要问他怎么了,但自己随后就看见了。其中一头鲸鱼被抓伤了,血从皮肤上的伤口里渗出来。
我知道方法,
“那好,我们就没什么可怕的了。这样我就敢说,西普永远也追不上咱们,永远!”她转向阿班,“阿班,老实告诉我,你真的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你很想去,是不是?”她柔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