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正常人被逼到这种地步，不发疯倒是令人奇怪的。
翻越这座山想必是相当困难的。
抬头望去，眼前这座巍峨的苍山，到处是林立的岩石，简直是象从地底下长出的巨型蘑菇，阴森森的，不时从里面飞出几只老鸹，如同踏进了阴曹地府。风化的瓦砾，形成一滩滩乌黑的细沙，极目远眺，才可以望见散落在各处的一丛丛热带植物。
“听，什么声音……”
斯泰布问了一句，当伊能和能子用日语交谈时，他一直没有插嘴。
“看来他们是循着我们的脚印追上来的。”
鬼晓得，忽然阻止了追击的政人，又在耍什么花招儿，好在霍特纳湖不会太远了。估计即便艇是徒步，三个多小时也会到达的。
“也许我们走错了方向。”伊能停住了脚步。
凝思中的能子，颇有感慨，她心想，同样身为侦探，可作为女人却不能做到这些，在生死关头，女人往往经受不住暴力而委曲求全。
在那座魔窟里，咬紧牙关，忍受着，挣扎着。
分顶式吉普车迎着黎明向前驶去。
“快趴下！”
斯泰布高兴地喊叫起来。
“和那个傻瓜是同行。”
“眼下，你就不打算也谢谢我吗？”
“快躲到岩石后面去！”
还有一个问题，因为牵引着一部拖斗车，速度总是上不去，可又不得空隙将其摘除。
能子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直升飞机所特有的轰鸣。
她哽咽了，终于没有哭出来。一种难以名状的苦楚堵塞住能子的喉咙。
看得出，对方正不惜任何代价地追击着。
“的确，我是堕落了，被迫的，可你怎么也不象我。”
“她曾经给驻马赛的日本领事馆去过电话，匆匆地只说了一句——鹫啼北回归线。”
“那女人是干什么的？”
白炽的灯光从后面直射过来，一时还无法断定追击者是何许人。在这种情况下，走为上策，目前出乎意料地找到了朱野能子，并已得知根岸志津子的下落，这很是了不起了，完全没有再与他们周旋的必要，先返回比斯克拉请求当地警察局协助救出根岸志津子，便是大功告成了。
朱野能子挑明了自己的身分，而伊能并不感到惊奇，他连头也没有回转一下。
“不管怎么说，总得想法子冲过去呀！”
能子看准了一个机会，顺势爬进沙漠。
斯泰布向右打转，车子毅然冲进了沙漠里。
“他们想两面夹击呀！”
“你要找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她呢？”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你为什么说那女人是个傻瓜呢？”
“不过，被那个傻瓜救了，也理应表示感谢啊！”
全神贯注的斯泰布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他十分明了，在这生死关头，稍有疏忽后果将不堪设想，眼下，只有甩掉追击者，才有一线希望。
斯泰布声音压得很低。
斯泰布嗓音沙哑地说。
斯泰布稍微减了一下车速。
“我姓伊能。”
盘旋在空中的这只巨大的“鹫”正目光炯炯地追寻着猎物的足迹。
伊能和斯泰布忙跳下车。
汽车的速度逐渐地缓慢下来，发动机的声音也很不对头，终于停止了运转。
“大竹良子。”
“就这么办吧！”
因为在欧洲旅行而下落不明的日本女人很多，至于她嘛，很可能就是其中的一位，车里的光线太暗，看不清对方的面孔。
伊能叼着的香烟燃着微弱的光亮，好象鬼火似的映照在车窗玻璃上。
敌人的汽车从不同的方向很快地追了上来。以如此高的车速，疾驶在凹凸不平的荒丘上，是很危险的。车轮时而悬空，时而跃起，这使纵然心急如焚的斯泰布也不敢刹车。反而不停地踏着油门。显而易见，他还是满有经验的。
“原警视厅公安特科队队长伊能纪之也是傻瓜呀。”
车尾扬起几米长的浮尘。
斯泰布打开车上的无线电收音机，转动着旋纽，突然传出一个声音，说得是什么，听不大懂，只听到对方一再地重复着“日本人”这个词句，从声音的清晰度分析，似乎离得不太远。
依凭着出厂时的试验数据，这部分顶式吉普车能够爬上四十度的陡坡，横向倾斜度可感受为近三十度左右，可目前在全速行驶，哪怕有十度的倾斜，也可能会导致翻车，到那时，即便有顶棚框架的支撑，人也好不了。
“那还说不准。”
“那是因为她不知天高地厚。只身一人来到此地，结果连自己也堕落成房事女奴。好了，不去说她了，也许我的下场比她也好不了多少。”伊能愤愤地说着。
“你在找谁呀？”
巡逻车逐渐逼近了，把拖斗车也算在内仅差四十米远了，而伊能的枪还没有响，他意识到敌方汽车是不难追上的，可又偏偏只是一直尾随其后，恐怕是等着这辆不太灵巧的分顶式吉普车的自我毁灭吧。
同车的另两个姑娘，嘤嘤地哭泣着。能子只是呆坐在一旁，默默地为自己的命运而悲哀。她想，看来布尔吉巴玩腻了自己，再弄到奴隶市场拍卖掉，一想到即将赤身裸体站在沙漠上，接受着买主的查看，浑身便毛骨悚然，当初，她不就是这样被博阿尼买去的吗！
霍特纳湖位于阿特拉斯山脉之中，那里还有村庄，不管怎么说，总会有办法的。
东方已露出一点鱼肚白，依稀可以分辨出阿特拉斯山脉横卧的身躯，尖尖的峰顶。三个人将在这里迎接新的一天。
“前程莫测，不好说呀！”伊能苦笑着。
不管怎么说，还多亏了这辆车，近两个小时的疲于奔命，它时而剧烈地向前冲撞，时而又悬空跃起，车身也是伤痕累累了。
“现在怎么办？”
这地方靠近阿特拉斯山脉，沙砾混杂着，土质较为坚硬，这对于分顶式吉普车来说，行驶是不成问题的。
当能子得知眼一前的恩人也是个日本人时，真想痛哭一场。一吐被侮辱被践踏的满腔悲愤，从苏黎世被抓，而沦落为房事女奴，整整三个月了，能子忘记了羞怯，忘记了她曾是日本的一名外事警察，忘记了她的使命，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伊能取出了远红外线手枪。
“加大油门，再开快点儿！”
水箱沸腾了，发动机温度过高，油泵也烧坏了，渗出的机油附着一层厚厚的尘埃。
能子想起一个亲戚的名字顺口答道，上一次的经验教训，使她很警觉，正值夜深人静，在这陌生的国度，搭上一辆忙于赶路的汽车，尽管他也是个日本人，也不能轻易相信。
“是吗？”伊能略微扬了一下眉毛，仍不动声色地说。
“看来只有往沙漠里开了。”
汽车调转了方向。
斯泰布警觉地说。
“找一个叫朱野能子的女人，听说过这个人没有？”
还有一辆紧紧跟在后面呢，从两只车灯的间距看，很可能是辆卡车，而且是从图古尔特方向赶来的。
伊能爬到后部的席位上，用脚踹着碎玻璃。趴伏下瞄准，眼看着与后面穷追不舍的巡逻车的距离越缩越短了。
伊能突然看见正前方一辆汽车红色的尾灯，一瞬间，他明白了，这是敌人有意识地要自己晓得——前面的去路已被堵死了。
“就照这个速度往前开就行，很快就会到达霍特纳湖畔的。”
当装载奴隶的卡车行驶了数小时后，遇到了强盗的袭击，这伙强盗大概是为了抢劫女奴而来的，押车的和强盗打了起来。
能子声音颤抖地说。
三人隐蔽在岩石后面。
伊能低下头喊着。
“你叫什么名字？”伊能问。
“是个警察，但她是个傻瓜。”
来到山脚下，天便亮了。
“声音？……”
“好枪法，伙计，这回我们有救了。”
“还不能大意呀！”
“我也是这个意思。”
“那个傻瓜怎么会在撒哈拉沙漠上呢？”
直升飞机超低空从沙漠上的一角显露出来，正慢慢地接近伊能他们的隐蔽处。
“是直升飞机！”
“是吗？”
“是的，我认为她可能还在图古尔特，给一个叫布尔吉巴的买去当了女奴，我昨天正是从那里被他装进卡车，准备卖掉的。”
不管什么样的奴隶，都是奴隶主的私有财产。她们与那些干活的奴隶不同的一点，是在被玩腻的时候，喜新厌旧的主子们，总要不断地购进新的奴隶，把原有的廉价转卖到更下层。
白花花的车灯照亮了前进的方向。
那螺旋桨的轰鸣声更加清晰了。果真一架小型直升飞机由远而近飞过来了。
伊能抓住了相对平稳的一瞬闷，猛然勾动了扳机，连射四抢，全部命中，弹无虚发。只见后车向左一横，歪歪斜斜地冲撞了几米，就势翻滚了过去。
“图古尔特危险的话，返回比斯克拉也非上策。”
伊能和斯泰布分别把毛毯，食物和水背在身上。
“他们来了！好象是那伙子强盗。”
黑暗中，她拚命地向前奔跑。
“发现根岸志津子啦？！”
必须争取早一分钟进入比斯克可拉市区。朱野能子的真正身分，对方是了如指掌的，一旦她逃离了魔窟，将意味着人贩子组织不可避免地要遭受到打出，起码，朱野能子已经掌握了证据；图古尔特市一个叫布尔吉巴的人手中，至今还把日本首相的女儿当做房事女奴而豢养着。
敌人先下手了，子弹嗖嗖地从头顶上穿过，其中一弹击中了挡风玻璃。
伊能拿起一把扳手，把探照灯转向车后，一道巨光射向了空旷的原野，伊能凭借着光柱捕捉到了那辆曾经一度尾随过的丰田产的巡逻车，竞在这里出现了。
伊能推着能子命令着。
“总算有救了。”
不甘示弱的分顶式吉普车，怒吼着风驰电掣般地向前奔去。
“一点不错！”伊能抱着膀子不动声色地说。
“那么说，单凭她的一句话，你就追到这儿？”
“是的。”
如果飞机上是赶来营救的警察，那真是叫人欣喜若狂。转念，伊能想到这样一个区域的警察机关，是不可能配备直升飞机的，即便有，也未必能如此主动采取行动的。
她就是朱野能子，她是在昨天半夜里被装进卡车的。车上还有三个白奴。能子不知道自已要被送到哪里，可她早就领略到了——一个房事女奴的可悲下场。
伊能侧耳谛听着。由此他推测出，紧追不舍的这辆车，一定与人贩子组织有关，他们出败了强盗，猛赶上来。并使用无线电向上级报告着朱野能于逃走一事。
“喂，你快听！”
后面的这辆六轮卡车显然不是对手，一是它体积庞大，不利于在凹凸不平的沙漠上行驶，。二来也不敢往深处涉足，而且等他们扶起倒在地上的同伙，再来追赶时，也已和吉普车相距很远了。
“看来只有把车扔了。”伊能不得不这样说。
他手中握着一把德国造的名牌手枪——瓦尔萨P～38型，可惜的是仅有八发子弹，伏在颠簸的车上，是很难瞄准敌方的。
半个小时以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