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以前想哄你高兴才说喜欢。别准备蛋糕了。”
“当那女人跑回来时，她丈夫砍下她的头，然后他升到空中，逃到了天上。”
“哦哦，耶耶耶，”他拖着调子，“我知道那几个家伙。”
啊，拉罗斯！也许不是优等生，可真是个踏实的孩子，安静又善良，恭敬有礼、脾气随和、态度和善，有点害羞。那一双睫毛，多可爱的孩子！他有时像在做梦似的，多才多艺，想画什么就能画什么！他唱起歌来虽然走调，但充满感情；穿上黑色正装，唱起约翰尼·卡什的歌，简直是才艺表演的最佳人选。拉罗斯人见人爱，老师们对他赞不绝口，有他什么都值了。他俩知道，老师们的意思是就算玛吉麻烦点也值了，只要拉罗斯能升到他们班，为挽救玛吉的灵魂付出的努力就是值得的。
“那么，那个滚着跑的脑袋就像耶稣的妈妈马利亚？这个故事就像《圣经》里的第一个故事创世纪？”
那女人怒不可遏，跑到蛇丈夫住的那棵树那儿。她敲了三下树，但蛇没有出现，她知道那条蛇真的死了。她离开时，她丈夫趁机把两个儿子藏到地里，想护他们平安。
“什么东西这么好吃？”那男人的老婆问。
“我们看个老电影，比如八十年代的电影，吃点爆米花，好不好？”
但伊格纳西亚已决定对所有的问题置之不理。
“有意思。”拉罗斯说，“要变成一只狼啊。”
也许问题就在这儿，彼得思忖着。我觉得古怪，因为这一幕太正常了。我成了她俩之外多余的人，只有我不知道我们会好起来。
“谁骚扰过你？”
诺拉目瞪口呆，彼得脸颊泛红。霍塞尔先生越说越激动。
韦伦的眼神变得清醒。
到学校的下车区时，母亲神情恍惚地亲吻了玛吉，然后绕过去坐在方向盘前面，开车回家。玛吉送走母亲，送走拉罗斯，走过中学部的走廊，甩甩头发，跟一群女生打过招呼。有时，她会去学校办公室往家里打电话，就是想听听母亲的声音。一方面，现在的玛吉是个稳重、有爱心、对母亲有过度保护倾向的女儿了。母亲自我伤害，她很担心，但正慢慢适应。另一方面，她仍旧是个问题女孩。
“就像，啊，就像创世纪，”伊格纳西亚说，“但发生的事情不止这些，其中有故事说大地是一只小麝鼠创造的。”
马尔文跟伊格纳西亚说着话，告诉她方向，告诉她怎么迈出第一步，怎么向西凝望，怎么找到路，别自找麻烦带别人一起走。她说，每个人，包括马尔文自己，都非常爱她，虽然马尔文从没说过。他们久久地握着伊格纳西亚的手，静静地等着，直到她的双手不再温暖。可拉罗斯觉得，她还在房间里没走。
“听起来不稳妥啊！”拉罗斯说。
“‘我的孩子们，我亲爱的孩子们，不要丢下我，’那颗头颅喊着，‘妈妈求你们了！’”
这次，伊格纳西亚没回答，只是继续往下讲。
因为西内克斯便利店打折促销，他们买到几部没看过的电影录像带。像《春天不是读书天》《十六只蜡烛》和《早餐俱乐部》这样让人放松的老电影。这些电影拍摄的时间和地点让人难以置信，在这些电影中只有汽车里才有移动电话，有鞋盒那么大，但玛吉跟诺拉聊天，说这些电影仍然能让她这样的青少年感同身受。没错，她们在聊天。或者说，一个不同的玛吉在说话，好像她就是那个莫莉·林沃德，终于学会应对错综复杂的生活。诺拉跟玛吉聊着，好像一个反应慢半拍的妈妈终于学会了关心孩子。彼得回到家，看到她俩懒洋洋地蜷缩在靠垫上，一个睡得正香，一个对着空中微笑。
“知道了，”拉罗斯说，“那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诺拉张张嘴，摇摇头，仍沉浸在两个少年的对话里。她歪着脑袋靠在彼得肩头，玛吉在靠垫上移动了一下，靠垫被推过去，靠在诺拉身上，三个人恰好连在一起，像平凡的一家三口那样坐在一起。
“我们是玛吉·拉维奇的父母。”他们提醒霍塞尔先生。
“你刚才说什么？”屏幕上的电影一结束，诺拉问彼得。
“也许在学校里，她只肯向他表现真实的自己，”彼得回答说，“她就像相信我们一样相信霍塞尔。我知道玛吉具备那些品质，她那股勇气，你知道吗？那种自律。霍塞尔老师为玛吉打开了一扇门。我不明白怎么回事，可宝贝，有这种体验，玛吉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她一向这样，不是吗？向来这样。”
罗密欧贴在墙上的图表慢慢有了明显的进展，零碎的信息或凸显出来，或消退隐去。罗密欧的电视机没声音，不过没关系。他只要看人的唇语，看屏幕底端配的字幕就可以。这样更好，否则，他们的声音、他们对某些词语的强调会扭曲他的思考。他仍然喜欢“鸡蛋糕”这个词，喜欢它那不可知的产地，尼日尔！不过，他们已过了对鸡蛋糕的狂热劲儿了。明媚的十月渐渐过渡到黑暗冰冷的十一月，叶子都落光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言论也日渐耸人听闻。
“要是她认真做作业就好了！”数学老师卡尔·多弗曼看着她的数学成绩直摇头。
他郑重地点点头，不再说话。他改用表情说话，垂下眼睛，向她表示，他在等她继续说。玛吉也很喜欢这一点。
“那叫精神创伤。”马尔文说。
他在微笑的诺拉身边坐下，轻声问。
“是谁？”他终于问道。
接着，伊格纳西亚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她容光焕发地看了他们一眼，两腿一蹬走了。她头向后仰，下巴一松。马尔文探过身，护士般娴熟地用手按住伊格纳西亚脖子上的动脉。马尔文往旁边瞅瞅，皱着眉，等着，最后把手从伊格纳西亚喉咙处移开，合上她的下巴和眼皮，然后握住伊格纳西亚的一只手。
每次诺拉和彼得去参加玛吉在普路托镇学校的家长会，老师的反馈总是千篇一律：作业不认真，上课捣乱，多嘴多舌，也许厕所里骂女生的脏话就是她写的。不过，考试分数一向没说的。这说明她很聪明，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改正自己的行为。很明显，她都是故意的，玛吉的老师们都说。彼得总是拼命克制自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逃离教室。诺拉一言不发，紧抓着他的胳膊，嘴唇颤抖。他俩脚步不稳地离开学校大厅。不过，自从拉罗斯开始到普路托上学后，拉罗斯的老师们就不再理会玛吉那让人忧心的评价了。
“怎么了？”
“她对电磁频谱的描述非常精彩。”他大声说。
彼得指指屏幕上的电影。
她像刚出道的超模雪浓·提格丝一样可爱，不过她是一头黑发，眼睛时而金色，时而黑色，斜视时，眼神里透着强烈的不屑。她特意研究过男生，研究他们的头脑、心灵和身体是怎么运转的。她不想要男朋友，可她觉得自己能掌控任何男生。也许能掌控所谓的恶少四人帮中随便哪一个，抓到他们，刺穿他们的心脏，拿他们当午餐。不过，她正打算改吃素食，因为素食对皮肤好。她自我要求很严格。
“那些家伙对我的骚扰太过分，”玛吉说，脸上带着让人舒服而明亮的微笑。“尤其是巴奇。想陪我去上课吗？”
“故事是关于迫害的，”伊格纳西亚说，深深吸了一口氧气，“我们受人迫害，过成现在这样。天主教徒认为是魔鬼，是原罪在背后迫害我们。眼下是白人的所作所为在迫害我们。”
“真可怕！”他说，“请继续讲吧。”
“我竭尽全力不让她不及格，因为我看得出她很聪明。”社会学老师说。
“没什么，”彼得说，“随口一说。”
“我们没搞错。”
“过了一会儿，”伊格纳西亚说，“那女人的头睁开了眼睛。”
“没有。那两个孩子四处流浪，弟弟不小心被丢下，他独自一人。‘现在我得变成一只狼。’小男孩说。”
大厅里摆着装有饼干的盘子，彼得和诺拉各拿了一块饼干不知滋味地吃着，呷了一口带煳味的咖啡，等着第一位老师结束与前一位家长的谈话。终于轮到他俩走进教室了。
韦伦边走边晃，好像他沉重的身体每走一步都要挺直一下。有那么漂亮而有头脑的玛吉在他身边，人人都朝他俩看，羞涩和喜悦烧得韦伦脸颊泛红。
“你在看什么？”
韦伦生动鲜明的五官在玛吉的眼里变得清晰。他长着猫王埃尔维斯一样的脸；玛吉知道猫王长什么样，还是因为斯诺真心喜欢那种老音乐。韦伦身躯宽厚结实，打橄榄球练出了结实的肌肉，皮肤柔滑。他的双手没干过粗活，善于表达，简直就像老师的手。他夏天因为橄榄球训练剃了平头，现在头发柔软浓密，像动物毛发做成的帽子。他比乔塞特个头高，但没有斯诺高。玛吉专注地盯着他的头发，然后确认，自己的确喜欢他的头发，非常喜欢。
哦，别这样！北达科他州每个人都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为邻。沿着路往前走，民兵导弹存放在地下发射井里，地面上只有一方石块和链状栅栏作为标记。你经过时，会好奇是谁孤零零地在那深深的地下，肯定是个疯子；这疯子抬头盯着屏幕，就像罗密欧一样。
“她会在这儿待一段时间，”马尔文说，“我去把她的朋友们找来，让他们也跟她道个别。现在，你回家吧。”
“是几个男生，他们自称恶少四人帮？”
也许玛吉上九年级，情况就不一样了。她现在更自由了。另一个家里所有的孩子，包括霍利斯、斯诺、乔塞特、威拉德和拉罗斯，也在她的新学校上学。
罗密欧从口袋里把当晚的收获倒出来，放到自助餐托盘上。他仔仔细细地翻拣了一遍，把蓝色小药片、白色大药片、圆形的绿色药片和椭圆形的粉色药片挑出来，放到一边。他相信，那晚的新闻里隐藏着另一个线索，虽然新闻里只是说一个人因为浅表性伤口流血至死。这消息跟他的发现大致吻合。一枚图钉。一次定位。一条线把这个词组与它的含义连接起来。他同时服用多种药，然后又吃下一种药。他的发现真是绝妙，就像一件大型艺术作品，他现在所做的就像一件艺术品。
“哥哥扔下一株荆棘，它立刻蓬勃生长，成为一片荆棘林。这次，那颗滚动的头颅真的被挡住了。但那颗头颅唤来了那条蛇的兄弟，就是蛇王；蛇王一路啮咬那些荆棘，咬出一条通道。所以，那颗头颅又追上了他们。哥哥扔下一块石头，石头立刻变成一座大山。可那颗滚动的头颅找来一只牙齿锋利的海狸，咬碎大山吃了下去，头颅继续追赶孩子们。”
“一颗滚着跑的邪恶的脑袋。”伊格纳西亚说。
玛吉软磨硬泡，求母亲教她开车上学，诺拉立马就进入了状态。每天早上，父亲走后，玛吉就出门发动家里的吉普车。诺拉穿着睡袍，外披一件宽松的长外套，光着脚，睡眼惺忪地把脚塞进彼得那双毛毡垫的冰熊牌鞋里。她手里拿着一个装有咖啡的保温旅行杯，惬意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拉罗斯坐在后排。在半小时的驾驶过程中，诺拉不断地发出各种表示鼓励的声音，调着收音机电台，找到耶稣十四处苦路频道。里面传来语速极快的长篇大论、欢快的流行音乐和不带感情的农场新闻。广播唤醒了诺拉，把她从苯二氮类镇静药物织成的严密罗网里解救出来。广播里熟悉的喧闹打开了玛吉心中的快乐开关。因为她确定，母亲系着安全带，安然无恙地坐在她身边，拉罗斯也安全地坐在后排；因为一切在她掌控之中，所以她很放心，很轻松。她嘴里哼着曲子，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拍子。穿过积雪，开过黑乎乎的冰面，穿越滑腻冰冷的雨幕，玛吉是个绝对自信而又谨慎的司机。
“你那蛇丈夫的血肉，我把他炖成羹了。”男人回答。
“我们可真酷，”拉罗斯说，“不过，还被追成那样子。也许会被抓住，也许被摔到地上，连气都喘不过来。”
“弟弟想回到母亲身边，但哥哥拿出一块引火用的干燥朽木，抛到身后，高喊，火烧起来吧！远远地，一大片火烧起来。可那颗头颅不断地滚动，穿过火堆，快要追上他们了。”
“什么意思？”
“‘你以后的名字叫鲟。’蛇王说。头颅变成了第一条鲟鱼。”
当他们在车道上停下时，玛吉打开门，朝他们挥着手，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通常，开完家长会后，她会开心地招呼父亲，努力减轻带给父亲的痛苦。她知道父亲很难过。前些年，她不在乎诺拉是否难过。可现在，她真的在乎。她尽量不让母亲难过，不想让母亲旧病复发。他们不在家时，玛吉做好了牛尾蔬菜汤，还有小小的油炸面包，乔塞特教过她。玛吉喜欢做汤和油炸面包，至少假装喜欢。等油炸面包变凉的工夫，拉罗斯开心地来偷吃，把烫手的、油乎乎的炸面团从一只手换到另一只手。玛吉在厨房这片小天地里追着他跑。诺拉看到这情景大笑不止，笑得发晕。彼得本来也该笑晕，但这场景中有什么东西让他不安，好像两个孩子正演戏给诺拉看，让她瞧瞧姐弟之间正常的吵闹是多么温馨。他们不时瞥一眼母亲，急切地想确定妈妈是真的很开心。
“真是感谢你啊，”伊格纳西亚说，“我们因自己对他人的伤害遭受迫害，到头来又被他人的迫害伤害。我们一直在扭头看背后，或担心接下来有什么灾难。我们一辈子，这么一眨眼就过去了。哎哟，没了！”
“小男孩骑在兄长的背上，哥哥不停地告诉弟弟，那颗脑袋不是他们的母亲。‘是，是母亲！是的，就是母亲啊！’弟弟说。”
韦伦竟然问的是这个问题，她觉得很意外。更让她意外的是，她回答说很好，没人骚扰她了。
“现在啊。哎哟，又没了。”
“你还好吧？有人骚扰你吗？”
“我是问他怎么能砍下他老婆的头呢？”拉罗斯说。
“唔，”拉罗斯说，“那这个故事的寓意是什么？”
“我们的纳纳波宙，就像他们的耶稣一样。”马尔文说。
伊格纳西亚和马尔文大声笑起来，笑得伊格纳西亚喘不过气来。“哎哟！哎哟！一溜烟没了！”
“有点像耶稣，”伊格纳西亚说，“但他老爱放屁。”
“鲟鱼是什么？”拉罗斯问。
那个周末，为了庆祝玛吉的物理课得优，诺拉想烤个蛋糕，写上女儿的名字。玛吉跟她说，她吃蛋糕拉肚子。
“什么？”
她一直在微笑，没看他。奇怪。
“可你喜欢吃蛋糕啊。”诺拉说。
“哥哥后来找到了他，他俩继续结伴同行。哥哥变成了一个多才多艺的人：有些地方叫他维西柯查克，有些地方叫他纳纳波宙，他还有别的名字。他有点傻气，也很聪明，他变成狼的弟弟，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创造了第一个民族，阿尼什纳比，他们是第一批人。”
“可以这么说。”
不管怎么说，大个子韦伦不在这些男生之列。他守在玛吉的储物柜旁边，看着她换好成套的书，把早上的课本换成下午的。
伊格纳西亚发出邪恶的哄骗声。拉罗斯似乎吓呆了，可身体越发靠近伊格纳西亚。
一个极其自律的问题女孩。
“在远古那些日子，”伊格纳西亚说，“记住，在天地存在之前，那些人拥有各种各样的力量。他们能跟万物交谈，还能得到回应。”
“我希望更多学生能像玛吉一样积极参与课堂活动。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玛吉勇敢无畏，对犯错误满不在乎。这在年轻人身上难能可贵——他们受不了同学的嘲笑——这个年龄的孩子你们了解！但玛吉会反复琢磨一个想法，提出问题引发大家的讨论。什么时候惯性会转变成动能呢？我们能计算出那一刻吗？她的话直指问题的核心。”霍塞尔先生思索着，吸了一口气说道。
“现在啊。”
“鲟鱼是一种丑陋的鱼，”伊格纳西亚回答，“它曾经像水牛一样是我们族人的生活来源，现在还有人在北方的大湖大江里养鲟鱼。”
诺拉抓着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他们坐进车里，一路开回家，没再说话，诺拉一直紧抓着彼得的膝盖。
“哎哟，”拉罗斯笑着说，“溜走了！”
“寓意？我们的故事不讲究这个。”伊格纳西亚恼怒地鼓起腮帮子。
然后给他们看了玛吉的成绩：优异。
“那么我们的马利亚就是一颗滚着跑的脑袋。”
“终于有老师欣赏她了。”彼得说。
彼得和诺拉满面春风地走出霍塞尔先生的教室。他们手牵着手穿过停车场，因为其他老师的负面评价而彼此靠近。
“什么没了？”
那颗头颅问那道肉羹，她的孩子在哪儿。她问起木屋里所有的物品，但它们不肯说。最后，一块石头告诉她，她丈夫把孩子们藏进地里，现在孩子们正在偷偷逃亡。那块石头说，她丈夫交给两个孩子四件东西，分别是制造河流的力量、制造火焰的力量、制造大山的力量和制造荆棘密布的森林的力量。
“他说的真是……”诺拉迟疑地说，“他说的真是玛吉，对吧？”
拉罗斯把伊格纳西亚的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他穿上外套，走出门，来到门厅。他穿过气闸门，然后走出作为前门的双层门，呼吸着外面因为霜冻反射着海军蓝光晕的空气。他应该在学校等妈妈，所以他沿着石子路，穿过崎岖不平的人行道和压塌的路牙。清冷的空气萦绕着他，沿着夹克的领口往下蹿。他耳朵冻得生疼，但他不肯把风帽戴上。他活动着手指，把手插到口袋里取暖。体内的种种感觉纷至沓来，一时之间他无法一一体验；每次体验到一种感觉，转瞬间又消逝，成为过去。
“如果她想强迫班里的同学跟她相处，这个选择可不对。”英语老师杰曼·米勒说。
韦伦下巴往一侧歪，露出醒目的牙齿，上齿咬住下唇。他脑袋一歪，眯起似睡非睡的眼睛。
“这时，两兄弟累得筋疲力尽，洒下一皮袋水制造了一条河。可放错了地方，水没落在他们身后，而是落到了他们面前。这下，他们陷入了困境。”
“真恐怖！”拉罗斯说，语气中充满敬畏。
“他们把这叫作起源故事。”马尔文说，她很恼火，但话说得很准确。
他又重复了一遍那几个珍贵的字眼：“你们一定感到非常骄傲。”
“什么没了？”
所以，那颗头颅开始追赶两个孩子，它喊着，我的孩子，等等我！你们离开我，我会哭泣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拉罗斯问。
诺拉解释说玛吉每天晚上都做数学作业。彼得说他以前还检查过，但玛吉现在很独立，不再让他检查。他们三人沮丧地面面相觑。老师叹了口气，说玛吉不交作业很可能是因为缺乏组织能力。从现在起他每天都会停课，等她完成数学作业。情况就是这样。
物理课是个例外。当他们自我介绍时霍塞尔先生露出苍白的微笑，可他已滔滔不绝，说他们的女儿多用功，推理能力强，擅长逻辑思维，自觉上交家庭作业，小组项目完成得非常出色，他们一定感到非常骄傲。比方说，她好像挺痴迷牛顿的运动定律，擅长计算运动速度。
玛吉在图书馆的杂志上读过讨论强迫症的文章，早就决定不让母亲患上强迫症，而且她确实对蛋糕深恶痛绝，因为达斯提死后，拉罗斯来到他们家，诺拉做过不计其数的蛋糕。蛋糕唤起的是坏心情，尤其是写有名字的蛋糕。她不想在家里看到蛋糕。
“不是这儿的男生，”玛吉说，“我原来学校的。”
“但蛇王可怜兄弟俩，让他们坐在它背上过了河。滚动的头颅赶到河边，乞求蛇王带她过河。蛇王允许头颅待在它背上，可走到河中间时把头颅甩了下去。”
这位物理老师挠挠双手，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往下讲。
“你握住她另一只手，”马尔文说，“现在她要上路了。拉罗斯，记住我今天说的每个字。以后，这就是你的责任了。”
拉罗斯点点头，沉浸在故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