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谨慎、正义和仁慈这些美德在不同的场合可能是由两种不同的原则几乎 相同地向我们提出来的要求,但是,自我控制的美德在大多数场合主要并且几乎 完全是由一种原则——合宜感,对想象中的这个公正的旁观者的情感的尊重—— 向我们提出来的要求。如果没有这种原则所施加的约束力,在绝大多数场合,如 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每一种激情就会急速地发泄出来并以此为快。愤怒就会由 这种激情自身的烈性引发出来;恐惧也就会由这种激情自身的极度焦虑引发出 来。考虑到时间和地点不许,会导致虚荣心受到一些抑制,使其不那么大声嚷嚷 和不恰当地卖弄夸张;或者会导致骄奢淫逸受到一些限制,使其不那么肆无忌惮、 低级下流和令人反感地纵欲过度。对他人的情感是什么、应该是什么、或者在一 定的条件下会是什么这些问题的重视,在大多数场合,是震慑所有那些难于驾驭 和骚动的激情,把它们变成公正的旁观者能够体谅和同情的那种心情和情绪的唯 一原则。
受到上述合宜感约束的那些激情,都在一定程度上为这种合宜感所节制和克 服。相反,只是受到某种谨慎考虑的约束的那些激情。常常因为这种约束而加剧, 而且有时候(在他受到某种刺激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在没有人想到它的情况下) 会荒谬地和出乎意料地、带着十倍的激怒和狂暴迸发出来。
但是,在对自我控制的美德的赞同中,对于这种美德的后果的满意,有时并 不构成那种赞同的要素,常常只构成其微不足道的要素。这些后果有时可能是令 人愉快的,而有时可能是令人不快的;而且虽然我们的赞同在前一场合无疑更为 强烈,但在后一场合决不会荡然无存。不同寻常的英勇气概既可以用在正义的事 业中,也同样可以用在非正义的事业中;虽然在前一场合这种英勇气概无疑会得 到更大的热爱和敬佩,但即使在后一场合也能显示出一种高尚的和值得尊重的品 质。在这种英勇气概中,以及在其它一切自我控制的美德中,突出的令人注目的 品质,似乎总是所作努力中表现出来的高尚和坚定,以及为作出并坚持这种努力 所必需的强烈的合宜感。其后果却经常为人们所轻视。
在对谨慎的人的赞同中,我们非常满足地感到他一定享受着一种安全保障——这 是他在沉着镇静和深思熟虑的美德的保护下处世时必然能够享受到的。在对正直 的人的赞同中,我们同样满足地感到一种安全保障——这是所有同他有联系的 人,无论是邻居、打过交道的人,还是有生意来往的人,必然能够从他步步留心 切望不伤害或冒犯别人的心情中得到的安全保障。在对仁慈的人的赞同中,我们 体会到所有那些受到他恩惠的人所表示的感激,同他们一起深切地理解他的优 点。在我们对所有这些美德的赞同中,无论是对实践这些美德的人来说,或是对 其他一些人来说,我们对这些美德的令人愉快的后果及其效用的感觉,会与我们 对这些美德合宜性的感觉结合在一起,并且总是构成那种赞同的值得注意的、常 常是十分重要的因素。
确实,在某些场合,抑制这些激情的,与其说是感到这些感情不合宜的意识, 不如说是对可能随同放纵这些激情而来的一些恶果的谨慎考虑。在这种情况下, 这些激情虽然受到约束,但一直没有被根除,其所固有的那种狂暴常常潜伏在心 中。由于恐惧而抑制自己愤怒感情的人,并不总是消除自己的愤怒,而只是推迟 到一个更为安全的时机去发泄。但是,一个人若向一些人讲述自己曾经受到的伤 害,他便会立即感到,自己狂暴的激情因为他的同伴们以很有节制的情感来同情 他而得到平息和抑制,他马上采用了那些很有节制的情感,不用他早先所用的那 种怒气冲冲、凶暴残忍的目光来看待那种伤害,而用他的同伴们看待这种伤害时 必然用的很温和和正直的眼光来开始看待它;他不仅抑制了他的愤怒,而且在一 定程度上克服了他的愤怒。这种激情真正变得比从前淡薄一些,已不太可能激励 他去采取早先他也许很想实施的那种激烈和残忍的报复行动。
然而,像其它各种激情一样,愤怒也可以在许多场合非常恰当地为谨慎的考 虑所约束。刚毅和自制的某种努力对这种约束来说甚至是必要的;而且,那个公 正的旁观者有时可能用那种敷衍人的敬意——他对他看作寻常之举的谨慎的行 为的那种敬意——来看待这种刚毅和自我控制的努力;他从来不会用这样一种充 满感情的钦佩——他在观察合宜感节制和克服他能真正体谅的那些相同激情时 产生的钦佩——来看待上述行为。在前一种约束中,这个旁观者常常能看出几分 合宜性,并且,如果你愿意的话,还能看出几分美德,但是,这是一种相对于后 一种约束来说大为逊色的合宜性和美德,旁观者对于后一种约束总是具有心旷神 怡和钦佩的感觉。
第六卷结论 对自己幸福的关心,要求我们具有谨慎的美德;对别人幸福的关心,要求我 们具有正义和仁慈的美德。前一种美德约束我们以免受到伤害;后一种美德敦促 我们促进他人的幸福。在不去考虑他人的情感是什么、应该是什么、或者在一定 的条件下会是什么这些问题的时候,那三种美德中的第一种最初是我们的利己心 向我们提出来的要求,另两种美德是我们仁慈的感情向我们提出来的要求。然而, 对别人情感的关心,会强迫所有这些美德付诸实施并给予指导;而且一个人若在 其整个一生中或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坚定而又始终如一地仿效谨慎、正义或合宜 的仁慈这种思想方式,则其行为便主要是受这样一种尊重的指导,即对那个想象 中的公正的旁观者、自己心中的那个伟大居住者、判断自己行为的那个伟大的法 官和仲裁者的情感的尊重。如果在一天之中,我们有什么地方背离了他给我们规 定的一些准则;如果我们过于节俭或者放松了我们的节俭;如果我们过于勤劳或 放松了我们的勤劳;如果因为感情冲动和粗心大意我们在什么地方损害了邻人的 利益或幸福;如果我们忽视了促进那种利益和幸福的某个明显而又恰当的机会, 内心的这个伟大的居住者,就会在傍晚要求我们对所有这些疏忽和违反作出说 明,而且他的指责常常使我们在心里,为我们作出有损于自己幸福的蠢事和对这 种幸福的疏忽感到羞愧,或许也为我们对他人幸福更大的冷淡和漠不关心感到羞 愧。
谨慎、正义和仁慈这些美德除了带来最令人愉快的后果外,不会产生别的倾 向。正如起先行为者看到这些后果一样,其后公正的旁观者也看到了这些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