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东西里,他找到一把尖尖的猪刀,而且一下子就被锋利的刀刃割破了手指。他继续大胆试验,发现用这个新到手的玩意儿可以从桌、椅上削下木片。
他经常几小时几小时地在房顶和窗前转来转去,希望发现一个钻进去的办法。不过对于那扇门却一直没有注意,因为它显然跟那四堵墙同样结实。
床上也躺着一具同样对怕的骷髅,但要小一点,旁边的摇篮里是第三具,一个小不点儿。
很快查明,泰山丢了。塔布兰特坚决反对派出“援兵”。
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屋子里的摆设和别的东西。他仔细察看那些在海岸与丛林的潮气中,经受了时间的侵蚀而残存的东西:奇怪的工具、武器、书、纸、衣服。
卡拉有点儿迷惑不解,因为大猩猩波尔干尼最后的几声吼叫是临死前痛苦的挣扎。可是那吼声归于沉寂之后,再没有传来任何别的叫声。倘有声音的话,她或许能辨别出大猩猩的对手到底是哪种动物。
大猩猩按照从老祖宗那儿学来的办法搏斗。它张开大手,十分可怕地猛击,并且用有力的獠牙咬着男孩的脖颈和胸膛。
这只可怜的母猿对于医药、外科手术当然一无所知。
这个发现让他高兴了好一阵子,可是后来还是玩腻了,便继续对这间小屋“探索”。在一个装满书籍的柜子里,他翻出一本色彩鲜艳的画册——儿童用的看图识字。
起初,泰山什么也不想吃,他发高烧,说胡话,翻过来,滚过去,只能喝一点水。而这水都是卡拉用她唯一的取水工具——嘴,一口一口地从小溪里衔来喂给他的。对于完全是命运抛到卡拉手里的这个孤儿,即使人类的母亲,也不会比这个可怜的兽类表现出更崇高的无私与自我牺牲的精神。
他刚向密林深处走出十几步远,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黢黢的灌木丛中站了起来。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弟兄,可是很快意识到,这是大猩猩波尔干尼。
然后,那个小小的身躯抽搐了一下,一动不动了。就这样,泰山——年轻的格雷斯托克勋爵躺在覆盖着枯枝败叶的丛林故乡的大地上,失去了知觉。
他经常从挂着帘子的窗口向里瞧,或者爬到房顶上,从黑洞洞的烟囱里往下瞅,极力想看清楚那结实的墙壁里面到底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一开始,他想从书卜拿下那些小东西,可是很快就看出,那不是能取下来的真玩意儿。尽管他并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更不知道该怎样描绘它们。
夜幕已经降临,月亮刚刚升起,把朦胧的月光洒在森林稠密的树叶间,投下陌生的、千奇百怪的暗影。
他们在地上翻滚着,展开一场恶斗。可是那只紧握锋利刀刃、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手臂,越米越没有力气了。
地板中间躺着一具骷髅,骨头上面已经连一点点皮肉的痕迹也没有了,只有发霉、腐烂的衣服碎片附着在上面。
他只愿意和卡拉单独呆在一起。不过,既然他已经开始痊愈,她每次出去找食物的时间就长了一些。因为这个充满献身精神的动物,在泰山生命垂危的日子里,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结果瘦得简直不成样子了。
不一会儿,她便走到他们跟前。月光下,一块不大的空地上,躺着血肉模糊的小泰山。他的旁边是一个雄壮的一动不动的大猩猩,已经死了。
高烧终于退了,小男孩儿的伤口开始愈合。他身上的伤虽然疼痛难忍,但一直紧闭嘴唇,一声不吭。
他好半天不敢冒险进去,直到眼睛习惯了小屋里昏暗的光线,才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在离海岸一英里远的丛林中,部落的成员听见了大猩猩发出挑战时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声。柯察克按照危险来临时的惯例,把他的“臣民”召集到一起,一方面是为了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对抗共同的敌人,因为这只大猩猩完全可能是一群里面的一个。另一方面为了清点一下,看看部落成员是否都在家。
部落四处漫游的生活经常把他们带到那个礁石封锁的小港湾。港湾附近有一座门窗紧闭、寂然无声的小屋。对于泰山,这座小屋是一个永不枯竭的神秘与快乐的源泉。
他不像我们这样懂得害怕。他那颗小小的心之所以跳动加快,只是因为要经历一场凶险而感到高兴和振奋。如果有机会,他会逃走的。那仅仅因为判断的结果使他明白,他不是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的对手。不过现在,理智又向他表明,逃跑难以成功。他便勇敢地向大猩猩迎了过去,没有一丝惊谎,没有半点儿颤抖。
他相信那里面一定有些神奇的动物。无法破门而入,越发使他一千倍地想进去看个究竟。
这天,他径直向那扇门走去,仔细观察了好几个小时,让门上的折叶、把手、门闩搞得手忙脚乱,最后,终于找到开门的秘诀。那扇门在他惊讶的注视下,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快翻到这本书中间时,他发现了他的老对手——母狮子山宝,再往前还看见盘成一团的黑斯塔——蛇。
好多个白天,好多个夜晚,她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喂水,喂饭,赶跑爬在他那怕人的伤口上的苍蝇和昆虫。
大猩猩的吼叫声表明,它正和原始森林中另一个居民作殊死的搏斗。突然,吼叫声消失了,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密林。
卡拉的心情却全然不同。事实上,还没搞清泰山是否在家,她就飞也似的穿过杂乱交错的树枝藤蔓,向出事地点跑去。大猩猩的叫喊声从那儿传来,清晰可闻。
就像一个巨大的幽灵,卡拉无声无息地从一棵树荡到另一棵树上。她一会儿沿着一根粗大的树枝敏捷地奔跑,一会儿踩着另一根树枝腾空跃起。她只是紧紧地抓着前面的树,飞快地向那个酿成惨剧的地方冲过去。密林中的生活经验告诉她,这场恶战就发生在她前面不远的地方。
他是姓乔的小宝贝。
但他不知道,卡拉并非他的生母。
哦,这可太有趣了!他长了十岁还从来没有见过让他这样喜欢的东西。他太专心致志了,没有注意到天已黄昏。
至于船、火车、母牛、马,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但是印在那些彩色图画中间和下面的古怪的小字母却让人迷惑不解。他想那一定是些叫不出名堂来的小甲虫。因为这些“甲虫”有许多都长着腿,尽管他没能发现有哪一个长着眼睛和嘴巴。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字母表,而此时他已经十岁多了。
从来没有谁能把泰山和这间小屋的关系告诉他。猿语词汇极其贫乏,他们只能说一点点在小屋看到的东西,没有什么词汇可以准确地描绘出那两个奇怪的人或者他们的财物是个什么样子。何况在泰山长到能够明白事理之前,这个话题早就被大伙儿遗忘了。
他把那本书放回到柜子里,关上柜门。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发现、毁坏他的宝藏。他走出小屋,溶进浓浓的夜色,按照发现门锁秘密以前的样子,关上那扇厚重的门。但是离开小屋之前,他又看见了那把躺在地板上的猎刀,便把它拣起来,准备拿给小伙伴们看。
就像平常造访这座小屋时一样,只有他一个人呆在那儿,因为猿对它都没有什么兴趣。在过去的十年,那个关于会发出雷鸣般响声的棍子的故事一直完整地流传下来,一种让猿感到恐惧和神秘的气氛一直笼罩着这座白人留卜的小屋。
险遇老山宝之后,他们又来到小屋附近。向小屋走过去的时候,泰山注意到,从远处看,那扇门好像是作为单独的一部分,安在那堵墙上的。于是,他第一次想到,这一定是小屋的入口,这么长时间它竟躲过了他的眼睛。
她知道,她的小泰山是不可能打死一只公牛一样雄壮的大猩猩的。当她向传来搏斗声的地方接近时,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最后,她慢慢地、十分谨慎地爬到离地面最近的树枝上,向泼洒着月光的林地焦急地张望着,希望看到那两位“斗士”的身影。
星星点点的月光洒落在地上,但是只能使深邃莫测的林莽更加阴森幽暗。
事实上,那个野兽还没扑过来,他就迎了上去。他紧握拳头猛击那个巨大的身躯,然而就向苍蝇攻击大象,全然无用。但是,他一只手里仍然握着从父亲小屋里找到的那把猎刀。当那头巨兽又咬又打扑到他身上的时候,小男孩儿完全出于偶然,把刀尖刺向那个毛乎乎的胸口。猎刀刺得很深,大猩猩因为疼痛和愤怒尖叫起来。
一只箭儿射过来。
小泰山对许多年前,那个充满死亡气息的日子里发生的可怕悲剧留下的这堆尸骨无动于衷。密林中的野蛮生活使他对已经死了和正在死亡的动物司空见惯;即使他知道他正面对着的是自己亲生父母的遗骨,也只能是无动于衷。
“男孩儿”(Boy)开头是个B,
直到暮色笼罩了他那小小的身影,直到书上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这本可爱的书。
她只能给他舔舔伤日,保持干净,好让它自然而然尽快愈合。
离得这么近,已经没有逃走的机会了。小泰山知道他必须站起来,为生存而战斗。因为这些巨兽是他那个部落的死敌,碰到一块儿,相互间既不会宽恕,也不会求饶。
他打开箱子、柜子——这对于他已经很容易做到。在那里面发现了一些保存得比较好的东西。
孩子才会有的想象力为他描绘出一幅幅美妙的图画。
如此说来,小男孩儿不懂得去猜那些奇怪的“甲虫”的含义也就不足为怪了。
如果泰山是他那个部落里一只已经成年的壮实的巨猿,他会是这只大猩猩难以应付的对手。可他只是个英国小男孩儿。尽管他的血管里流淌着一个勇敢善战的最优秀的种族的鲜血,尽管十年来他一直和丛林中凶猛的野兽生活在一起,经受了严酷的锻炼,肌肉也十分发达,但还是没有希望能战胜这个凶残的对手。
柯察克自个儿对这个古怪的小东西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好感,便听信了塔布兰特的谗言,耸了耸肩,回转身走到那堆当床使的树叶跟前。
自然,以前他从未见过印刷品,也没有和任何哪怕知道一丁点书面语言的活物说过话。更没见过有谁读什么书。
她怀着无限的柔情,穿过漆黑的森林把他带回部落。
小男孩却在一瞬间学会使用这个锋利的亮光闪闪的“玩具”了,因此,当这个张牙舞爪的野兽把他按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把刀不停地刺进大猩猩的胸膛,而且一直深及刀柄。
卡拉也只是隐隐约约对他说过,他的父亲是一只白猿。
那上面的图画使他发生了极大的兴趣。那里面有许多和他面孔相同的“猿”。再往后翻,他还发现字母“M”下面是几只他每天都会看见的,在原始森林里跑来跑去的小猴子(Monkey)。可是这里面没有他的伙伴,整整一本书里,没有一幅画儿和柯察克、塔布兰特或是卡拉相似。
“弓箭手”(Archer)开头是个A,
卡拉惊呼一声,向泰山扑过去,把这个可怜的、血迹斑斑的小孩抱到胸前,听他是否还活着。渐渐地,她听到了那颗小小的心脏微弱跳动着的声音。
他怀着一种从抚养他的野兽那儿学来的淡泊与坚韧,默默地忍受着痛苦,宁愿离开别的猿.一个人爬到草丛里,孤零零地躺着,也不愿意让他们看见自己那副可怜相。
他胸口有一片伤,能看见肋骨,而且有三根肋条被大猩猩给打断了。一只胳膊差点儿被猩猩的獠牙咬断,脖子上还被撕下一大块肉,露出了颈静脉。这条血管没被利爪扯断可真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