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得好凶呐,那打得可真凶,所以我跟张发奎说,我打仗我也没碰见这么样厉害的,说他是“铁军”嘛。
我那天手底下也阵亡好几个呢,有一个人让我心里很难过,他还是国民党呢,在我手底下当团长,我也知道他是国民党,我也不管,我这个人向来不管。过去说我手底下谁是共产党,我知道谁是共产党,你要干你就干,你凭你良心。
我的部下都有这个想法。这是事实嘛,我有什么法子呀。我那时候给我父亲出几个道儿,我父亲骂我,妈的,你小子要当督军,你要想起来?
我们俩都到了英国,郭太琦当英国公使的时候,郭太琦请客,给我们俩介绍,张发奎说你不要介绍,我们认识。他说,哎,你们俩怎么认识?他说我们俩最认识了,他认识我我认识他,就数我们俩打得最凶。
我们从前不认识,就是在英国认识的,后来我跟张发奎很好呀,他还到这来过。
我什么都干,香烟我不抽,抽大烟,那个烟太小。人家是吃喝嫖赌,我是吃喝嫖赌抽,我什么都干,我抽鸦片。
怎么更坏呢?那时候我们东北军分三派了,一个是张宗昌带的,一个是李景林带的,一个是我带的。那时候东北是发奉票,我们军队是给奉票,奉票不值钱呀,我们那饷比人家差得太多了。要说我们过去失败不失败的缘由,我心里是知道的,可是我无能为力了。怎么无能为力了?我们东北军这个伙食,原来军队都是当兵的挣自己的钱,就是自己吃自己的。因为经常作战,作战的时候就给发粮,士兵们喜欢,愿意作战呀,但回来了,又是你自己吃你自己的。东北军后来就分开了,就是粮食是粮食,饷是饷,粮食由公家发。后来东北军没办法,我们就发点粮食,我们明明知道军队里头吃这个粮食是怎么吃的,比方说这一连人,本来应该一百人,他现在剩了九十个、八十个,他还是领一百个人的粮食,那粮食那钱哪儿去?明明知道就是给他们军队上了,所以这样子慢慢地,就跟咱们军队刚到台湾一样,你自己去自力更生去,所以这事情慢慢弊病就出来了。
我跟鸦片第一次作战、第一次抽鸦片是因为发火了,气的。
没办法!当然我没办法,所以,那时候我有一次就想走了,不干了,把那东西扔那儿,不做了,我真想不干了!那时候韩麟春跟我很好,他跟我讲,他说要走(也)是我走,你走,你能够把你的军队的事、能够把你儿子的事扔下走吗?你往哪儿走呀?
我们俩很好呀,真的很好。
打仗这个事儿是这样的,军队的战斗力是和你自个统治的关系、首领的关系、编制上的关系、行政的关系相联系的,个头、体格与那毫无关系。
开始时候没弊病,慢慢弊病出来,就把这个纪律弄坏了。后来的东北军实在就是腐败下来了,就是钱的问题、饷的问题。人家张宗昌什么的都能拿走,他们自己地方有钱;可是我们没有,还一样。他们把军队都扩充了,我带的军队没扩充。郭松龄倒戈也是跟这有一点(关系)。张宗昌出去的时候本来是一个旅呀,第二次奉直战争的时候,他一个旅一扩编,差不多是好几个军,李景林是一个师,一个师就编成三个军。那么我们没有扩编,所以这郭松龄嘴不说,心里也是难过的。
当时那仗可打得凶,把蒋先生从前最喜欢的一个团长给打死了,后来郝柏村告诉我,说那个家伙姓蒋呀,是蒋先生最喜欢的一个团长(蒋先云)。
北伐军打到河南,我退走时留了一封信,那个时候北伐军前线大概是白崇禧指挥。我这封信留给谁呢?我的司令部在陇海铁路,陇海局的负责的那时候还不叫局长,是叫督办什么的,我留给他的。这封信我大致还记得,很长一封信,我说我告诉他们几个事情,我们剩下好多的粮食,我知道粮食不能让敌人得去,要放把火烧掉的,但是老百姓没粮食吃,你们拿去赈济老百姓。大概是这样,我忘记了。第二点我说那个黄河铁桥我会炸的,我也知道你们会追击来的,我把它毁了你一时修不上的。但我没毁,我没炸,那桥梁是国家的。第三点还告诉他什么事儿。有三件事情,我留了一封信,很长的一封信。
我们俩碰上了,北伐的时候在河南,张发奎说我自从北伐没碰上过这样的军队,我那个军队那天谁打的呢?就是王纪他爸爸——王树常,第十军,那打得可真凶了。王树常和王树翰俩不是一家子,两个不一样,是我两个大将,一个文的、一个武的。所以我跟张发奎说笑话,说不打不交。
我跟你说一段小故事,张发奎你知道不?可惜他死了,他不死你可以问他。
我就想走了,就想出国,自个逃走了,不干了,不干这个了!
当然,东北军当年开始的时候(并不厉害),第二次奉直战争,东北军很好,良心话,训练得很好,那时候郭松龄负责训练,我训练兵(训练得)并不好。等到郭松龄叛变了以后,这个东北军的训练就没有那么好了,尤其是我带的东北军更坏。
我们有一天,在一个饮茶的什么地方吃饭,一个他,一个张会堂,空军的,也是我朋友。我们三个姓张的在那吃饭,过了差不多有三四个月了,我又到那儿吃饭去了,那儿的人说你们三个张将军,那两个都没有了,都没有了。我说你这意思就是我还没死呢。他说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