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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缪传 作者:奥利维·托德 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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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萨尔兹堡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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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作家会隐藏在自己创作的人物背后,而且往往越年轻就越不掩饰自己。这次旅行之后,加缪将开始创作一部长篇小说,主人公麦尔索与他相似,几乎是过分地相似。其中讲述的捷克斯洛伐克之行与他们夫妇的这次旅行如出一辙。和麦尔索一样,加缪身体疲惫、心情沮丧。然而在小说中,读者不明白麦尔索为何在一起并不牵涉他的人命案发生后要逃离阿尔及利亚。“他浑身是汗地醒来,在房间里转了一阵,然后点燃一支烟坐下,脑子里一片空白,瞅着自己裤子上的褶皱,嘴里混杂着睡眠和烟草带来的苦味。……由于感到自己非常的敏感(此处由笔者加粗)、对周遭的一切信号都非常专注,麦尔索体验到了深刻的精神创伤,让他向生活打开了自己的心扉。”加缪后来没有出版《幸福的死亡》这部应该说是失败之作的长篇小说。眼下加缪-麦尔索在布拉格寻找便宜的餐馆。丝丝的细雨唤醒了他身上强烈的焦虑。对于这座城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他都感到陌生。就像自己笔下的主人公一样,他也觉得一切都“在疯狂之中”坍塌。查理大桥上那些雕像在伏尔塔瓦河面的奇形怪状的倒影带给麦尔索-加缪“一种失去热忱的孤独所造成的炽烈而痛苦的感受”,其中已经没有“爱情的成分”。

快回到家中……

加缪懂得了什么叫背叛、失败和分道扬镳。他强调了自己的旅行观:“任何地方如果不能让我厌倦,就不能让我学到任何东西。”他为自己的痛苦寻找理由:“一生中有过一次真正的爱情、一次痛苦的激情,这毕竟还是件好事情。”在《幸福的死亡》中,他改写了这段经历。麦尔索-加缪这样想象玛尔特-西蒙娜:“他可以肯定那个男人和玛尔特睡过觉。……麦尔索觉得自己身上的一切都崩溃了。”在萨尔兹堡曾经心碎的人回到阿尔及尔后让自己重新成为了艺术家。返回后的第二天他给玛格丽特写信,特别回顾了在蒙特贝里科度过的那一周:“我在意大利度过了非常美妙的6天。……收获很多。我没有写一行字,也很少说话。现在我在想那是否就是一种幸福。眼下我住在哥哥家里,他的住所和生活都很俭朴。”

那里有巨龙,

布尔儒瓦感觉到了阿尔贝和西蒙娜之间的紧张关系。在贝希特斯加登,他们三人同住一个房间,这引起了店主的反感。在布尔儒瓦看来,加缪还没有充分欣赏贝希特斯加登这个突入奥地利的德国飞地。这些来自阿尔及尔的人并不知道这里乃是元首的鹰巢。加缪孤独一人匆匆游览了一座岛屿和上面的小教堂。

布尔儒瓦没有时间翻阅报纸。7月19日他将两艘划艇放入水中,自己带着行李划第一艘。中途停靠时,三个朋友就地露营。一觉醒来加缪觉得周身疼痛。他们到达了靠近奥德边境的库夫施泰因。7月22日,加缪在给玛格丽特和让娜的信中抱怨道:“我感到疲惫不堪,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记起医生是不允许我做双臂剧烈运动的。我打算放弃继续划艇,改以步行或坐车沿河道完成行程。……每当我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病人,就明白离自己想要成为的健康人还有多远。”他的两个同伴将撇下他乘划艇顺流而下。他宣称:“以后我应该写一本《身体心理学》(将其列入我准备撰写的无数作品之中)。”想到可能去奥兰一所私立的费奈龙学校当教师,他就没有那么高兴了。让娜此时正在别处旅游,只有玛格丽特一人会读他的信。加缪逗她:“您的思维还是那么忽起忽落吗?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吗?……我这边总是没完没了地下着雨,电影院在放映《华尔兹战争》。这里的女人金发、高个儿、傻乎乎的;男人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与世无争。听人讲海恩利希·海涅曾说蒂罗尔人愚蠢透顶。这话有些过分,不过倒也有些真实之处。”

布尔儒瓦领着加缪夫妇登上弗尔维埃尔高地俯瞰全城。走到圣-伊莱内教堂附近时,布尔儒瓦带着挑衅的口吻说:

然而气氛有所缓和,西蒙娜不断地让伊夫感到有趣。在餐馆里,侍者们将德语或英语的菜单翻译给他们听,译完了S便提出要点上面没有的菜,然后狼吞虎咽吃下一大盘蘑菇。

此前一年,教英语的朋友伊夫·布尔儒瓦,一位划艇爱好者,曾经从因斯布鲁克乘划艇直达布达佩斯。他向加缪夫妇建议一起做一次航行。伊夫欣赏加缪做事的耐力:一面做着所有的工作,一面还能保持不倦、殷勤和优雅。他也被西蒙娜所迷住,曾经到本·阿克努的一家诊所去探望过她,眼下她说起想要投入古典舞蹈的学习。加缪中断了自己的工作,因为这次旅行能将西蒙娜从吗啡中拉出来,使她摆脱阿尔及尔那些向她提供毒品的人。布尔儒瓦随身带着加有大量注释的红色《贝德克旅游指南》,其中一本是1911年法语版的《奥地利-匈牙利》,其余是1910年英语版的《南方德国》和1925年英语版的《北方德国》。在离开阿尔及尔赴马赛之前,他向加缪夫妇介绍了乘划艇的各种困难与乐趣。

“我也在读《今日俄罗斯》。”

“你们知道我是基督徒吗?”

白雪皑皑的山峰令他恐惧,作为幽闭恐怖症患者他产生了窒息感。到萨尔兹堡后情况将会好转,尽管没有钱去参加欢乐的音乐活动,三个人还是计划逗留两到三天。他们租了两个相连的房间。一天早晨,加缪脸色阴沉地找到布尔儒瓦,告诉他自己和西蒙娜分手了。他在邮局看到了阿尔及尔一个医生寄给S的一封信,他拆开了信。那个人向西蒙娜·加缪提供毒品,并且是她的情人。7月26日,刚到达萨尔兹堡两个小时,他就给玛格丽特和让娜写信,特别提到自己遭受了生平“最痛苦的一次打击”:“……我的生活因此而彻底改变了。我不喜欢对别人隐藏什么,但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位朋友一个事实:一回到阿尔及利亚,我就会彻底地一个人生活。我只请您永远不要再跟我提起这件事。”哪个医生?是在一家诊所为西蒙娜治疗的X大夫,还是Z大夫?阿尔贝只知道西蒙娜吸毒,但并不知道这些医生是她的情人。

他饶有兴趣地见识了工人居住的维勒巴纳郊区,布尔儒瓦以前曾在此住过。加缪兴奋地嚷道:“这里像个共产主义市区,有摩天大楼和勒科尔布齐耶风格的建筑,市政府的墙上画着镰刀和锤子,工人们用大车推着一架机械钢琴招呼大家参加舞会。明天我要跟他们一块儿去游行。”他为苏联的社会变革感到痴迷。从未加入共产党的布尔儒瓦对他微笑道:

加缪终于找到了犹太人墓地。他向布尔儒瓦略微透露了自己的问题,尤其当西蒙娜消失的时候——或许是去寻找吗啡了?他解释说阿尔及利亚那个提供毒品的医生是她的情人:

布尔儒瓦又租了一条划艇。他们乘三等车厢的火车经瑞士去奥地利。加缪到达因斯布鲁克时已经感到疲惫。7月17日他又给玛格丽特和让娜写信:“蒂罗尔地区让我最无兴趣的……就是其蒂罗尔式的生活方式,因为因斯布鲁克是一座轻歌剧的城市,这儿的人穿着短裤、戴着羽毛帽就在街上散步。”不过他还是承认,“这是一个可爱的地方,具有一种野性的温柔,夜晚非常美丽。”他没有心情欣赏自然风光。“后天我就要乘划艇顺着因河出发,我们会在沿途露营。”他希望以后与玛格丽特和让娜一起重游这条线路。金钱上的关切:“我有一张阿尔及利亚的六合彩票(50法郎的)。这里看不到北非报纸,所以你们帮我留意第三期的开奖消息,看看136918A号能否为我们带来财富、农场和幸福。”玛格丽特、让娜和阿尔贝一直满足于租房而居,那是阿尔及尔特朗里区高处的一所房子,位于西迪-布拉伊姆路和阿芒迪耶街的交汇处。加缪急着向两个女友写信交代以便付清“翡虚院”业主的房租。

布尔儒瓦将划艇托运回法国。他们在波特琛歇了一站,然后向西里西亚继续行程。认真的加缪在笔记中记下:“哥特式墓园。砖砌拱门之间的天竺葵与阳光。”在弗罗茨瓦夫他又记下:“蒙蒙细雨。教堂以及工厂的烟囱。对他而言具有一种特殊的悲剧意味。”对西里西亚平原的印象?“冷漠,令人不快。沙丘。懒洋洋的上午,鸟群从黏糊糊的土地上飞过。”在德国境内短暂逗留之后,伊夫、西蒙娜和阿尔贝来到奥尔穆兹,再次踏上了捷克斯洛伐克的土地。加缪将德国与捷克斯洛伐克混为一谈作了个简略评价:“这个国家没有什么特色,沉闷、肮脏、雾蒙蒙的,有某种冷漠却又奇怪地讨人喜欢之处。”他们缺少克朗和马克,等待着索格勒夫人寄来汇款,以及布尔儒瓦的薪水。岳母的一张汇款到了,附有一句电文:“祝玩得开心。”

他在布拉格感到非常不适应。8月6日在写给玛格丽特的信中说:“巨大的城市。……我走得浑身散了架。自昨天起我就无法摆脱郁郁寡欢的心情,无法去享受这座城市中可爱的地方。”他在等待西蒙娜和伊夫的到达。手头拮据令他苦恼,他对自己的这种担忧也不满,在信中对玛格丽特说:“剩下的钱还可以对付8天,而我却在这个问题上自寻烦恼。”他清醒地做了自我分析:“这是因为(我了解自己)我得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三天时间,在目前的状况下,这种等待只会使我感到抑郁。您明白这一点吗,无忧无虑、身心健康的小姑娘?”他打量观察着自己,主体变成了自己的客体。接着他又无精打采地讲述道:“布拉格是一座带有古老贵族气质的国际化城市,郊外四处散落着一些工业区。……从远处望过去,首先看到的是林立的烟囱、哥特式教堂和巴洛克式的拱顶。整座城市让人产生身处乡下的幻觉。”他打算去参观犹太人墓地,可是没有找到,由此可见他的方位感迷失得有多厉害,就像一个美国游客到巴黎却连埃菲尔铁塔都没找到一样。加缪四处游荡,买了一份法文日报《不妥协者》,这个报名起得不好,因为在西班牙问题上,这份报纸就采取了有利于民族主义者的妥协立场。加缪又想到了自己的人生计划。是在奥兰教书,还是“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以便在阿尔及尔生活”?8月7日他写道:“今天我在想,更明智的做法也许应该是把一切都抛下,到阿尔卑斯山中去待上三个星期以便恢复健康。”他想象玛格丽特正被一群狗和猫围着,笑盈盈地在品尝蜂蜜。次日又写道:“感觉好些了。我见到了大教堂,以及大量的巴洛克式教堂,可是都不合我的心意。”同一天他给弗雷曼维尔写道:“一个多月来,由于神经衰弱,我的生活处在半疯狂状态,而最近这几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他看不懂各处的招牌和《民粹派政治报》的头版消息,既不会德语,更不会捷克语。布拉格散发着醋渍黄瓜的难闻气味,加缪喜欢的只有棕色啤酒和手风琴音乐。他无法去感受当地人的生活,对于这个身处斯拉夫国度的拉丁人来说,那些灰色和牛油般黄色的墙壁、咖啡及可可茶都显得冷冰冰的,那里的电车也和阿尔及尔的不同。

布尔儒瓦与西蒙娜和阿尔贝一直相处融洽。他们提前一周预定了火车票,这是为了享受去意大利旅行的优惠票价所必需的。他们已经人困马乏,布尔儒瓦建议应该在离威尼斯一个小时的维琴察落脚。离开了日尔曼和斯拉夫国家,加缪重获了生气。在威尼斯这座由石头、砖和水造就的梦幻城市,布尔儒瓦带他们急匆匆来到圣马可广场,随后精疲力竭地乘火车来到威尼斯与维洛纳之间的维琴察。一条铁路将市区与蒙特贝里科镇分隔开来,他们在这座小镇逗留了8天。终于能够眺望到加缪喜欢的地中海远景及色彩了。还有这里的宁静。穿过一片了无生气的平原,蒙特贝里科的北面矗立着多罗米特雪山,左侧往维洛纳的方向,是蒙太古家族的城堡。虽然西蒙娜不是朱丽叶,阿尔贝也没有把自己当作罗密欧,但是悲剧气息却在空气中飘荡。这是加缪第一次接触意大利,看到它的紫杉和柏树。如果没有那条数百米的通向教堂的巨大长廊、那座钟楼,以及眺望台和那家“双狼客栈”,这里本来只是个丘陵高处的普通村庄。加缪得到了休息。“在布拉格时,我身处墙壁之间感到窒息;在这里,我面对着整个世界。”他观赏维琴察市场上那些淌汁的西瓜,琢磨奥林匹克剧院舞台上的布景,对戏剧的爱好又回来了。他喜欢意大利的这些下午昏昏沉沉、到了晚上就开始喧闹的小城镇。他和布尔儒瓦一起玩滚球游戏,而S则待在房间里或者不知去向。要么是倦怠了,要么是缓和了,西蒙娜与阿尔贝之间的相处就像保持一定距离的朋友。他们再次经过米兰,但没有游览。从马赛乘船回到阿尔及尔后,9月9日,这对夫妻真的分手了,阿尔贝住到了哥哥家里,西蒙娜则住到了母亲家里。

啊!继续留在我的怀抱吧……

8月14日,加缪再次给他的两位“孩子兼姐妹兼女友”之一的玛格丽特写信:“我记得自己18岁那会儿,觉得睡眠时间是对生命的一种剥夺,那时我对于一切等待着我的东西都怀有一种狂暴贪婪的渴望:那些我还不认识的人、那些我还未说过的话、那些还未读过的作品、那些书、那些人,这一切我都无法放弃。我不敢确定现在自己是否已经有所改变。”他用教训的口吻道:“我不喜欢人因为自己的经历而沾沾自喜,因为这种经历太像是一种失败。”在萨尔兹堡与西蒙娜的面对面谈话就不是一次成功。他寄希望于让娜和玛格丽特这两位奥兰女友:“好的友谊如果不依靠某种‘生活哲学’,就无法维系下去(当然这不是真的)。因此我们在通信时可以有两种选择:1.写些愚蠢的话(我比较擅长这种方式);2.承认(表现出)自己相信目的已经达到(对于这种方式我非常笨拙)。”在这些信中加缪没有提到西蒙娜,仿佛连她的名字都无法写出来。

加缪浑身都绷紧了。

在解读完那封可怕的信之后,他用克制的语气写道:“或许这也是因为最近我比平时更加敏感,不过自打旅行以来,我还是第一次那么认真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已经订了婚的人’。”离开阿尔及尔之前他就有所怀疑,如果真要生活在怀疑和半谎言中的话,看来倒不如知道真相为好。在旅行日记中加缪三言两语写道:“萨尔兹堡。伊尔德曼。圣彼得墓园。米拉贝尔花园及其矫揉造作的成功。雨天,天蓝绣球花,湖光山色,在高原上散步。”他忘了曾经将这件事也告诉过布尔儒瓦,在给两位阿尔及尔女友的信中说:“布尔儒瓦什么也没察觉到,为了他我只能继续这次旅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甚至开起了玩笑,用女声戏谑地模仿男歌手:

1936年7月初,他们三人乘船过地中海,再坐火车到达里昂。布尔儒瓦曾在这座城市教书并从事过社会活动。7月13日加缪在写给玛格丽特和让娜的信中说:“对于我的这次旅行你们不要有任何期待。我讨厌‘走马观光’式的旅行。……对我而言,这次旅行具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意味:畏惧。这样说表达不了任何意思,不过假如我是作家,将来会尝试将这种心情写出来。”他听信了关于里昂的陈词滥调,这座城市被描述为既可怖又伟大。这里的一切都是“布尔乔亚式的:居所的舒适、厨房、风俗,甚至妓女。一座伪君子和心怀城府之人的城市,我发自内心地厌恶他们。这些人想尽了办法‘逃避’真正的生活,只知道当地出产的香肠和奶油沙司鳎鱼。一种极其平庸乏味的法国人。”阿尔贝用夸张的口气说:“与其把这种人叫作混蛋,不如把他们叫作里昂人。”

8月22日加缪从奥尔穆兹给弗雷曼维尔写信:“我刚去了一趟德国,那里到处都能感觉到仇恨。……我对局势没有把握。……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一声。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手头紧张。”他不想再依赖索格勒夫人,因为屈辱是尊严的反义词。在写给让·格勒尼耶的信中,他解释说阿尔及尔大学有个图书馆管理员助理的职位可以聘用大学生,此外他很想联系奥兰市费奈龙学校的校长特勒小姐:“我写作不多、读书不多,但是体验(包括亲眼目睹)和经历过许多。”他向玛格丽特袒露了更多的内心世界,她想要寄钱给他,他心怀感激地拒绝了:“我的心情好多了,对一切烦扰我的事情都已安之若素。至于健康,再过三个星期我就会回来,到时候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的。”

他在林茨接受了一次气胸治疗。笔记本上潦草写着:“林茨。多瑙河与工人居住的郊区。医生。古特维斯。郊区。哥特式小教堂。孤独。”

他们三人进入了捷克边境。加缪乘火车继续行程,伊夫与西蒙娜则顺伏尔塔瓦河而下,一路划船,一路欣赏缓慢流动的河流、沿岸的松树和桦树。他们在布德约维茨作了一次停留,那是一座没有吸引力的城市,尽管有着欧洲最大的广场,四周是人造黄油色、绿色和浅棕色的房屋。西蒙娜向伊夫借钱,说她需要做一次……刮宫术。两小时后她回来了,面带微笑。布尔儒瓦确信她是去找到了毒品。怪异的女人!无论坐在划艇上还是待在帐篷下,她都显得耐力十足。

在奥尔穆兹逗留的一个星期让布尔儒瓦感到闷闷不乐。西蒙娜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心不在焉而且又吸了毒。三个人住在维也纳的布拉哈旅店。S经常独自待在房间里精心打扮,加缪和布尔儒瓦沉默不语逛遍了环城大道。阿尔贝想要缩短行程,并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玛格丽特。他既不打算去威尼斯,也不打算去热那亚。以后她写信应寄到他在阿尔及尔临时地址:贝尔特泽纳街2号他哥哥的家中。三位旅行者游览了维也纳,他们去了霍夫堡和申布伦花园,在格兰沁镇巨大的桌子上品尝了香肠及新上市的葡萄酒,那是专为游客准备的远足线路。加缪在手记中写下:“文明。”后来《幸福的死亡》中则有这样的描述:“维也纳是一座让人休憩的城市:没有任何值得参观的去处。圣艾蒂安大教堂过于庞大,让他感到乏味。他更喜欢那里的咖啡馆。”带着一种敏锐的观察眼光,他注意到这里吃饭每餐都要上一道掼奶油!

这一年,鲍里斯·苏瓦利纳发表了《斯大林》一书,向数百名更为知情的前党员揭开了斯大林主义的面目。

振作起来后,他又开始了政治意义上的游览。致弗雷曼维尔书信:“身处此地我对西班牙正在发生的事件知之甚少,每次都要隔很久才能偶尔看到一份法国报纸,上面的报道自然是相互矛盾的,不过至少有关法国的消息还不算太离谱。”这个共产主义的初学者没有料到会出现造成共和派阵营分裂的冲突,他生活在一个简单化的二元政治世界中。个人遭遇的问题没有妨碍他对弗雷曼维尔加以鼓励,后者给他寄了一篇准备在阿尔及尔共产党机关报《社会斗争》上发表的报道。远在布拉格的阿尔贝建议克洛德将文章投给由出版商加斯东·伽利马资助的进步周刊《人道、公社与星期五》。

西班牙的民族主义者攻下布尔戈斯,与政府分庭抗礼。柏林正在举行奥运会,莫斯科在审判托洛茨基分子。法国推动欧洲在西班牙实行不介入政策,而德国宣布它将像苏联一样实行禁运。无论法国还是德国都不尊重这些虔诚的决议。法国人第一次享受到了带薪休假。阿尔贝母亲喜爱的歌唱家蒂诺·罗西推出了《玛丽内拉》,喜欢老歌的加缪也跟着哼唱:

加缪和西蒙娜越过德国边境去游览德累斯顿。很高兴能独自活动的布尔儒瓦乘火车去了梅尔尼克,沿易北河划艇继续行程。他们三人在德累斯顿重新汇合,参观了各处的博物馆。像所有参观者一样他们例行公事地到美术馆欣赏了拉斐尔的一幅圣母画像,以及安放在一处教堂里的原西斯廷圣母雕像。对于加缪而言,就像《贝德克旅游指南》所说的一样,德累斯顿是“日尔曼的佛罗伦萨”。

加缪没有去翡虚院居住,但是交付了自己应该分担的100法郎月租。目前他必须住在阿尔及尔市中心。三个星期后,如果有能力的话他将租一间房子。他打算租一个小套间与母亲住在一起,她“已经上了年纪,无论如何需要有人照顾”。怀着对玛格丽特无限的信任,加缪用友情取代了爱情:“我无法不满怀感情地想起这整个夏天您给我写信时的忠诚与纯朴。不过现在让我们拉上窗帘吧(因为有阳光,就像邓南遮会说的那样)。”

玛丽内拉,

在因斯布鲁克,三位旅行者像当年歌德一样下榻于“金鹰旅馆”。埃塞俄比亚的战争结束了,加缪所梦想的第二故乡西班牙又因为内战而动荡不安。弗朗西斯科·佛朗哥想要推翻卡萨雷斯·基洛加领导的共和党政府。18日发生了暴动,19日基洛加辞职。以民族主义为名义的暴动者牢牢钳制住了共和党人和政府方面的军队,占领了萨拉曼卡、巴利阿多利德和潘普吕纳。这些地名比亚的斯亚贝巴更让加缪动情。他和布尔儒瓦认为,民族主义暴动将会失败。

布尔儒瓦结识了一些反纳粹的德国避难者。他们三人去看了一场马克希姆·高尔基的戏剧《小资产阶级》:斯大林曾建议所有的共产党都要传播高尔基的作品。这出剧因为使用斗争语言而显得有些“宣传鼓动”色彩,演员的表演很不错,但是导演不够出色。布尔儒瓦和加缪彼此发誓在阿尔及尔排练《底层》时他们要做得更好。

齐格弗里德,跑得更远些,

加缪试图谈及这次旅行的乐趣:“我给您写这封信时刚刚看完一出‘神秘剧’,由霍夫曼斯塔尔编剧、马克斯·莱茵哈特导演,剧名叫《杰德尔曼或有钱人的死亡游戏》。这出剧下午5点在大教堂广场上演,我从其中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最重要的是,它带给人一种非同一般的感动。剧情结尾时,天色已近黄昏。剧中的那个有钱人带着懊悔死去,信仰之神俯在他的坟墓上说:‘现在他失去了一切,甚至生命。’”

“所有的诊所她都去过。”他咬着牙道。

1936年8月,加缪孤独一人在布拉格待了4天。在一家便宜旅馆的房间里,他“度日如年”,充满“焦虑”。食物不对他的胃口:“我每顿饭的花销不能超过十克朗。……我指着看不懂的菜单点了一道菜,……结果端上来的是一盘粗粒面粉和肉的杂烩,里面放了大量的枯茗,让人恶心。”

他们三人在特罗广场一个咖啡馆的露天座坐下来。一个布尔儒瓦从前的学生过来向老师致意,他是极右的爱国青年团成员,更严重的是,他的父亲是个警长。加缪对此反应强烈。跟这样的人是不应该搭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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