咴呖呤——唧咭嗯呖呖
挂在蛛网上的东西,单从外表根本无法判断究竟是什么。
三天前的夜里,一轮明月高挂在空中。藤原兼家命奴仆们在府中的庭院铺上地毡,备好美酒,举行了一场小小的宴席。
两人听完寺里人的通报,出外一看,来人是一名年近四十的女子。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世间竟然有这样古怪的事……”
“应该没错。”
话音刚落,那个挂在蜘蛛网上的东西便随着拂过的清风,轻飘飘地脱离了蛛网,在晴明等人的头顶上方飞舞了片刻,像是融入大气般,瞬间消失不见了。
事后回忆起来,众人才发觉与这名生面孔的女子皆是初次相见,都以为她大概是某位权贵家中的女眷。
“可能吧。”
“很久以前,我曾受过太祖陛下的恩宠……”老媪环视着枕边,“周围这些物件都是太祖陛下当时赏赐我的。大概是见我病情恶化,家里人便把这些钟爱之物摆在了我的被褥四周。”
“明天,如果你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
“很开心哦。”露子回答道。
“嗯。”
咴呖呖呖呖呖唧——呤——
紫竹蛉、金蛉子、马蛉、石蛉、金琵琶、蛐蛐、黄脸油葫芦……
“把它从蛛网上放了吧。放走它,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害。”
“我还以为你多少知道点什么呢……”
据露子说,七天前,她带着蝼蛄童子到鸭川隔壁一条小河里抓鱼。两人赤脚下到河里,将河底的泥沙用竹篓装起,然后把竹篓底部浅浅浸入河里,泥沙经河水冲走后,便会有各种河鲜鱼贝留在竹篓中。
“位置特殊?”
“三天前,兼家大人的府上据说也出现了那名女子。”博雅说。
呖——嗯唧——咭嗯呤咭嗯
老媪的被褥周围,放满了琉璃杯、琉璃珠、像是来自大唐的陶制胡人像及玉香炉等物件。
“当时有一位穿着男子装束的女孩,看上去玩得特别开心。我便情不自禁地跟着笑起来,真想和他们一起玩啊……”
这是安倍晴明家中的庭院。坐在廊檐下的博雅拿起酒杯正要往嘴边送,突然一顿,出神地闭上了双眼。
“我答应明天过去一趟。”
“刚才经家里人告知才知道,原来我半个月前昏迷倒下,一直不省人事,方才才睁眼醒过来。但是,在昏迷不醒的那段时日,我做了个梦,梦里还去了很多不同的地方……”
博雅说完,睁开了眼,庭院里空气清新,朦胧的月光照在院子的各个角落,月色如诗如纱,又好似花香般漂荡开来。
它背上似乎有一对透明的翅膀,躯干也像是透明的,形状却和蝴蝶的躯干不尽相同。如果是蝴蝶,躯干上应该有六条腿,但蛛网上的那东西却只有四条腿,看起来还有点像人的手足。
咴呖呖呖呖呖呖呖呖呖
“嗯,就是这样。”晴明将右肘支在屈起的膝上,回答道。
——大弍三位
传闻那名女子当时就混迹于在场的女眷之中。
“晴明大人,我前些天碰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姐姐。”露子说道。
“嗯——”
“挂在蜘蛛网上的那个东西,一般情况下也不会那样被蛛网所困。”
“晴明啊——”
“您很想到那些地方去走一走吗?”晴明问道。
咭嗯咭嗯咭嗯咭嗯咭嗯
“博雅大人,在通常情况下,蜘蛛网最外一圈连着树枝的蛛丝,会拉伸得更长一些。我方才也说过了,正是因为这张蛛网的形状和寻常所见不同,才让人觉得离奇……”
“既然是奇楠香气,不就代表那东西是……”
“要怎么做呢?”
“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传话的女人走在前面,领着晴明和博雅进到屋里,登时传来一阵奇楠的香气。
“然后呢,这名女子怎么了?”
“博雅大人,我们就去一趟吧。去了之后,所有不明白的事,或许就能弄清楚了……”晴明说道。
露子看上去像个少年,实际上是个年满二十的女孩,双足肌肤娇嫩,走动时被河岸边的芦苇杂草划伤,留下了许多伤口。但她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在河里捞鱼。
“只是怎么了?”
“不必多礼,先带我们去庭院那处看看吧。”晴明说道。
两人被带到一个房间里,屋里铺着一副被褥,一名女子躺在被中。
“怎么移的?”
博雅所说的,是一名近半个月来在京城各处频繁现身,却又消失踪迹的奇怪女子。
“破解这些奇闻怪事,不一向是你的分内职责吗?晴明。”
“被困在那张蜘蛛网中的时候,我从明镜大人的口中,清楚地听到了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的名字。醒来后便想,假如两位真在西光寺做客,务必要请两位大人来寒舍一趟——”
“他说寺中庭院里的蜘蛛网上,挂着一个古怪的东西。”
“嗯。”
月光映照着庭院,一声声虫鸣都清脆如闪闪发光的琉璃,在暗夜中跃动。
这件事便约定下来。
“妖怪?”
晴明还是跟往常一样,身上穿着白色狩衣,背倚着柱子而坐。
秋虫在鸣叫。
“欢迎两位,博雅大人,晴明大人,两位大驾光临,真是令我寺蓬荜生辉。”出来迎接的明镜说道。
乘着牛车,晴明和博雅中午前便抵达了西光寺。
“晴明,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一张普通的蜘蛛网?”博雅问道。
这时,在场的三人都闻到了一股气味。
“唔。”
“去吧。”
“比如妖怪、死灵等阴态之物。”
“对了晴明,近来京城里出现了一名不可思议的女子,这事你听说了吗?”
“嗯。”
“不,那的确是一张蜘蛛网……”
露子捡起竹篓抬头一看,女子已经不见踪影。
繁茂的草丛里、树木的枝条上、叶片的阴影中,各种各样的昆虫鸣叫个不停。明明是此起彼伏,但不同的鸣叫声交织混杂在一起,竟如同在演奏一首和谐的乐曲。昆虫的叫声时而停顿,时而重叠,像是心意相通般,令曲子的音色更加美妙。
“我们每天都会打扫寺里的正殿,不知为何,打扫时,常常在正殿主位的阿弥陀佛像上,发现佛像的手臂和躯体之间结着蜘蛛网。”
老媪笑着说。
“那毕竟是结在阿弥陀佛像上的蜘蛛网,如果用棍子或别的工具捣掉,跟在菩萨眼前杀生没什么两样。所以我们琢磨了很久……”
“不会被蛛网所困?你是指……”
“说的也是……”博雅失望地叹了口气。
“今天傍晚,就在你来我家前不久,西光寺一位叫明镜的僧人登门而来,说有事找我商量。”
西光寺位于平安京的西面。
“不管怎么说,这跟每个人自身的心境息息相关,可能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都无法得出一个确定的答案。甚至还有一些人认为,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所谓最美好的年华……”
“从种种传闻听来,那应该是同一名女子吧?”
“哦?”
“传闻还说她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出现,又在不知不觉间消失……”
露子正捞得忘我,一道声音传入耳中:“你好像玩得很开心啊。”
呤——呤——呤——呤——
女子接着向晴明和博雅转述了她口中那位主人的原话:“安倍晴明大人和源博雅大人此时正在西光寺做客。这两位大人助我良多,我想向他们道谢。你去寺里转告两位大人说:本应由我亲自上门道谢,但事出有因,实在万分抱歉,能否烦请两位大人过来一趟……”
“嗯,您说的没错。这张蜘蛛网其实是我们从正殿移到这里的。”
咭嗯咭嗯呤——呤——唧——
“关于这名女子,我这儿也有一则新的传闻。”晴明说道。
她歪头转向一侧,轻微的鼾声响起,随即陷入了沉睡。
“对于有的人而言,或许要等到不惑之年,也可能是在年岁更大的时候,才能迎来他们自己最好的年华……”
“晴明大人,博雅大人,感谢两位今日能屈尊前来。我虽命不久矣,但真心感激两位出手相助……真是感激不尽……”
咭嗯咭喽呤咭嗯咭喽呤
“京城西边的西光寺。”
“晴明大人,博雅大人,外头有人想要拜见两位大人。”
咴喽咴喽咴喽咴喽呤——
唧——唧——唧——唧——
带两人前来的女人说完,那躺在被褥中的女子便坐起身来,是一位年约九十、满头白发的老媪。
寻常权贵人家的女眷,通常都是坐在垂帘的后头观看比试,极少像这名女子般混迹在一群男子当中。那些在现场看见女子的人都十分在意,暗中猜测着她究竟是哪一家的小姐。而就在相扑节将要结束之际,女子又一次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一股奇楠香气在空中沉浮。
“对。”
“如果有人问我,人一生之中,最好的年华在什么时候……我想,似乎并不都在年轻气盛之时……”
如此情形之下,平安京中便渐渐有了该女子四处现身又骤然消失的传闻。
晴明和博雅跟着那名传话的女人向西走,来到一栋距离西光寺不远的小房子,四面围着矮树篱笆。房子虽然没有官员府邸那般的规模,但无论是矮树篱笆还是庭院,都看得出经过一番精心的打理,品位不俗。
“我也不是无所不知的人啊。”
“我家主人这半个月来一直陷入沉睡,不省人事,方才突然醒了过来……”女子回答道。
“我想验证一下那个梦是真的还是假的,就让家中的奴仆去一趟西光寺。倘若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都在西光寺,我在梦中所经历的事情便是真的。”
“虫儿这般高喊着‘如今就是我最美好的年华’,不是让人更加深刻地体会到秋天来了吗?”
“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尊驾已到。”
“我知道……”晴明也小声回答。
老媪说话的声音如同银铃般清脆动听,又道:“我落入蜘蛛网中被困多日,方才多亏两位出手相救,实在感激不尽。如此大恩,本应由我亲自登门向两位道谢,奈何拖着这副病躯无法出门,还望两位大人多多包涵。”
“一块儿去?去哪里?”
露子是一个总作男子装扮的女孩。她身穿一件白色水干,一头乌发向后扎成一束,脸上没有任何遮住容貌的物件,俨然一个少年。
“唔,嗯。”
“您有何事?”晴明问道。
“晴明,这是奇楠的香气啊。”博雅说。
十五日前,神泉苑举行了一场赛诗会。
虽然小河不深,水面最高处也只堪堪没过两人的膝盖,但捞着捞着,难免会被扑溅的水花打得衣裳俱湿。
她深陷在皱纹里的眼眸中,渐渐浮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向两人说道:“在此多谢二位。晴明大人,博雅大人,劳烦二位专程到寒舍小坐,实在过意不去。”
秋夜夜半中,目醒难再眠。心飞数万里,且向大唐去。
晴明的红唇微微一动,轻声答道。
“枫树上的这张蜘蛛网就是这样移来的?”
“什么古怪的东西?”
“嗯。”
“怎么了?”
晴明和博雅抬头往明镜所指的方向望去,见枫树的树梢间赫然撑着一张蜘蛛网,网上挂着一个不知是何物的东西,正在蠕动。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才说它古怪,他们就是为此特地过来找我商量的。”
“我也很想玩,只是……”
竹篓中有时会捞到龙虱和桂花负蝽,还有另外一些露子喜欢的虫类。对她来说,真是再快乐不过的时光。
三天后的相扑节上,相扑力士们聚在一起互相比试切磋技艺,围观的人群之中,那名女子又一次出现了。
“好像是呢。”
小鲫鱼、泥鳅、平颌鱲鱼……如果淘洗芦苇丛下的河泥,有时还会捕获鲶鱼和鳗鱼,甚至河蚬之类的贝类。
老媪用双手做出用竹篓淘鱼的样子。
“原来如此,是露子小姐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啊,晴明。”博雅说道。
“我怎么知道?”
“然后呢,你不是刚好来我家了吗,所以顺便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交给我吧。”
“是。”
“对了,博雅。”晴明说。
“还有哪,晴明大人,博雅大人,应该是七八天前,我在鸭川附近的一条小河岸边,看到有孩子在用竹篓,这个样子抓到了泥鳅和鲫鱼呢,真是有趣极了。”
过了片刻,念完咒文的晴明抬头往蜘蛛网看去,轻声说道:“好了,请你离去吧。”
老媪又怅然说道:“我的身子本就柔弱,病倒之后更是几乎没有出过这个家门,虽一心在此调理休养,心头却常常挂念着大唐和那些番邦之国……”
“昨天早上,这棵枫树的树梢不知为何在没有风的情况下摇晃起来,我觉得奇怪,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发现了这个东西。”
“的确如此。”晴明点头道,“明镜大人——”
带着欢欣般的微笑,老媪闭上了双眼。
她混迹在外围,颇有兴致地跟着周遭的男子一同观看场内相扑力士们的对战,在不幸战败的那一方狼狈倒地时,还很开心似的拍拍手。
“他们不知道拿那个古怪的东西怎么办才好,问我能不能去寺里看看情况。”
明镜听晴明说完,便问道:“那么,晴明大人,这东西该如何处理呢?”
“给你。”
那位老媪安详离开人世的消息传到晴明和博雅的耳中,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说着说着,老媪突然泪如泉涌,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嗯。”
晴明和博雅入寺饮了热水,正打算离开西光寺时,刚好有人来访。
“两位请随我来。”
宛如被清风带走一样,女子的身影自众人眼前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股奇楠香气在鼻间萦绕不散。
“我本来只以为那不是一张普通的蜘蛛网,听明镜大人一说,那原来是结在阿弥陀佛像上的蜘蛛网,才一下子明白过来。”
“如何?你去吗?”
“对。”明镜点了点头。
“对。我们在竹竿的前端,捆了一个用细细的竹条编成的圆圈,然后用它将蜘蛛网连蜘蛛整个儿取下。这样一来,一整张蜘蛛网就被套在竹圈里,再拿到外面,便可以原封不动地将完好无缺的蜘蛛网挂在庭院的树上。”
“这样的音色,真是悦耳至极啊……”
“用竹竿?”
“是那位喜欢亲近虫子的小姐吗?”
“晴明啊,我怎么感觉越是想看清楚,它就变得越模糊……”
据所见之人称,那名女子当时穿着一件唐衣,以红叶袭为配色,笑容满面,神采飞扬。左组负责吟咏和歌的藤原家常将歌句念错的时候,她还“咯咯咯”地高笑出声。
这女子究竟是谁?从何处而来?
“也许就是这半个月来引得平安京内议论纷纷的那名女子吧……”晴明说道。
那东西似乎是想从蛛网上挣脱逃离,翅膀拼命地挥动个不停,却还是被牢牢地困在蛛网上。
晴明和博雅闻言走上石阶,明镜在两人前方带路。
“哪一处?”
老媪微微叹了口气,眼神随之一变,如同一个想起从前恶作剧的孩子,看向晴明,说道:“然后呀,晴明大人,我好像经历了一次让人诧异不已的旅程。”
“嗯。”老媪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我生来体弱多病,一直居于家中休养,就连这座平安京也未曾好好逛过。不过也亏得如此,拖着这副病躯还能安然活到这把年纪……”
三人绕过正殿,来到寺院的西侧。那里有一汪用石子围住的小池塘,池塘边上种着一棵老枫树。
“是从露子小姐那里听来的。”
“哦,这样啊。”
博雅打量着,不住地揉了好几次眼睛。
“去那里做什么?”
“啊……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当然可以。”
“嗯。”
她抬头一看,一名穿着唐衣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河岸边,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和蝼蛄童子。
“据我所知,她第一次出现,是在半个月以前,地点是神泉苑……”
看上去似乎就是近来传闻中的那名女子,但眼前这副高坐于屋脊的模样又实在与妖异之物无二。众人心里正嘀咕之际,女子身上的唐衣衣袂像是被风托了起来,身子也跟着飘浮到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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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满面春风,笑靥如花,就是不知在为何事欣喜。
“商量?什么事?”
参加赛诗会的歌人们分成左右两组,每组所用的和歌笺各自放在备好的洲滨矮足盘上,场面十分热闹。
“我因为在空中飞得高兴过头,一不小心掉到了那张蜘蛛网上。很好笑吧?”
“一起去吧。”
每次都只见那名女子在场内喜笑颜开,回过神来,才惊觉她已消失踪迹,只留下一股奇楠香气。
“不过,晴明啊,你怎么看?”
“我们便依言来了。”
然而在赛诗会将要结束之际,那女子竟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不知不觉地消失了踪影。没有一个人看到她何时离席,只知道这名女子不见后,她的座席上还残留着丝丝入鼻的奇楠香。
香炉里燃着香,一道散发着奇楠香气的轻烟,淡淡地自炉中升腾而起。
“如果你说的,是那名离去时会留下奇楠香气的女子,我倒是略有耳闻。”
说话的是一名女子。众人往话声传来的方向抬眼望去,只见一名身穿唐衣的女子坐在兼家府邸屋顶的最高处,正望着月亮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有的。”晴明回答道,“那女孩叫露子,是一位喜欢亲近虫子的大户人家的小姐。”
咴哟喽喽喽咭嗯唧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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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博雅颔首,接着问晴明,“他们找你商量什么?”
“我可以一起去吗?”
“这是什么?”博雅低声询问道。
“那蜘蛛网,并非只是一张普通的蜘蛛网吧?”
“还有一点可疑之处。”
“晴明,这是……”博雅小声地说。
明镜站在枫树下,说:“便是那处。”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张网的确可以称为蜘蛛网,只不过形状有些离奇。按理说,蜘蛛应该不会结出那种形状的网……”
“你是哪位公卿世族家中的小姐吧?这般尊贵的出身,还能行如此逍遥的游戏,实在是令人羡慕。”女子说道。
“每次发现蜘蛛网,我们都将它取下来。但是怎么取也有点难办,结网的位置实在太特殊了,随意取下的话……”
老媪用指尖抹了抹从脸颊滑落的泪水。
“是吗?大户人家的小姐还可以那样行事,真是令人羡慕。”
昨天中午,露子带着黑丸和蝼蛄童子来晴明家中玩耍。
“什么怎么看?”
“什么事,博雅……”
看上去像是一只巨型蝴蝶,跟山斑鸠一般大,样子却跟博雅见过的蝴蝶都不一样。
每次想要集中视线,好好地看清楚那究竟是何物,那东西的轮廓就会变得模糊起来,连蝴蝶的外形都分辨不出了。越是想凝神细看,那东西看上去就越是混沌一片,视野里只留下一个软绵绵的团状物。反倒是随意望去时,那东西看起来又像是一只蝴蝶了。
“从正殿移过来的?”
席间管乐齐鸣,弹琵琶者有之,吹箪篥者亦有之,正在众人沉醉于美好月色之时,一道声音从天而降:“今晚的月亮真美哪。”
“啊……”
“然后想到一个法子,可以用竹竿取下那蛛网。”
咴哟喽喽喽咴哟喽喽喽
露子走上前,想把竹篓递给女子。女子伸出手,似要接住竹篓,竹篓却径直落在了草地上,滚落在露子的脚边,在河水中浮浮沉沉。
“哦哦。”
有其他人在场时,晴明对博雅说话的语气总是格外彬彬有礼。
不管是什么样的场合和活动,必会出现那名女子。然而,竟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到这里,博雅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侍一侧的蜜夜忙往博雅的空杯子里斟酒。
老媪边说边点头。
他似乎也不愿让自己的声音打扰庭院中交织流淌的华美乐章。
“你也要玩吗?”露子用满是泥巴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女子说道。
“我不知道,所以才去晴明大人府上拜访,希望他能过来看看。”
“我说的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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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晴明大人,那样的女孩子真的存在于这世间吗?明明是女儿身,却能自由自在地嬉闹玩耍,我到现在还觉得不真实……”
清风拂面,一股奇楠香气静静地流淌在四周。
博雅似乎不是在冲着晴明说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因此,晴明的回应也非常简短。
“的确如此。不过,只凭这些坊间的流言,我可难下决断。何况到目前为止,除了那名女子的种种传闻,我连见都没见过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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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走近枫树,将右手手掌贴到树上,嘴里小声地念起某种咒文。
“对。”
“两位大人请这边走——”
老媪低头言谢后,仰面躺回了被褥中。接着,她又再次抬起头说道:“晴明大人,博雅大人,我这半个月来,真的过得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