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的信则写得矜持稳重。从信里可以看出一个兢兢业业的书店经理的形象。正因为德尔对自己的工作不厌其烦、了如指掌,尽心竭力的只是一味满足汉芙对书的挑剔要求,汉芙才可能只提书名,而将挑选版本的责任全权委托给德尔。
多少年来,汉芙的夙愿就是探访伦敦,她要去看跟英国文学相关的一切,后来更加上了她所谓的“我的书店”,而书店同仁们也一直期盼着她的来访。德尔说:“当您确定访问英国时,橡原巷37号将会有一个房间,可供您无期限地住宿。”然而,造化弄人,直到1968年德尔病逝,迫于生计的汉芙也未能造访伦敦,那时,他们的通信已经保持了20年。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住在纽约的穷编剧海莲?汉芙热爱英国文学,可是美国的图书要么粗制滥造、要么价格昂贵,她试着根据广告联系了位于伦敦查令十字街84号的马克斯与科恩书店,那是1949年10月5号。到了11月3号,她已经收到了订到的第一批书。书店提供的价格低廉的珍本图书让汉芙欣喜不已,而书店经理弗兰克?德尔的细致耐心大概也更博得了汉芙的好感(尽管刚开始她并不知道这个FPD是什么人)。于是,通信开始了。战后的英国物资匮乏,商品实行配给制,“每人每月只有一个鸡蛋”。汉芙听说之后,“吓坏了”,从当年12月起,她就陆续给书店同仁寄去鸡蛋、肉、火腿等紧缺食品,一直持续到1953年。汉芙的善良与慷慨打动了所有的人,从此,本来简单乏味的商业往来,变成了朋友间的相知与关怀。
陈慧鹏
翻开书,最出彩的是汉芙的信。汉芙的文笔轻松诙谐、信马由缰,对于喜欢的书,她表现的欣喜若狂,对德尔感激涕零;对她不喜欢的书,则骂得体无完肤,当然,捎带着也要痛骂德尔一顿。虽然20年来,汉芙只不过买了50本书,但她关于书的文字都是让人心颐的,仿佛酷暑中的冰镇菊花茶,沁人心脾的清凉。而透过文字,则是她的仗义豪侠和对书的深深的热爱。
德尔去世之后,伤心不已的汉芙将20年间她和德尔以及其他与查令十字街84号相关人等的通信整理出版,这就是《查令十字街84号》。
译林这次能推出这样清秀淡雅的装帧,实在要刮目相看一下的。而书中除了收录恺蒂、陈建铭、唐诺、张立宪的书评外,详尽的八十余条注释——有的还带有插图——也是一大特色。更让人惊喜不已的则是扉页上杨春华设计的藏书票。画面上,一个长裙女子在花下读书,而画面的下方则是汉芙在1969给朋友的信中的最后一句:“If you happen to pass by 84 Charing Cross Road,kiss it for me!I owe it so much.”
汉芙与其他人的通信,则仿佛是个旁白,德尔的另一个角色在这里悄悄的流露出来——他是汉芙的倾听者。虽然德尔从不主动提问,对于汉芙的东拉西扯往往也只是三言两语的应答,但是,在德尔去世后,德尔夫人写给汉芙的信中说“……我曾经很嫉妒过你,因为弗兰克对你的信如此喜欢,你的信与他的幽默感又如此相同。”其实这种欣赏汉芙又何尝没有感受呢,否则,她也不会早在1961年的一封信里就说这么一句“唉,这下你该明白了吧,弗兰基,这个世界上了解我的人只剩下你一个了”。再联系上德尔在汉芙的要求下不称汉芙小姐而改口为“亲爱的海莲”的那封信是写于1952年2月14号,而且,也就是在这封信上,德尔第一次邀请汉芙访问伦敦。所谓“空穴来风,事必有因”,这也就难怪1986年这个故事被搬上银幕时会带上爱情的意味了。其实这样的猜测未必能落到实处,而且即使有,也是地地道道的柏拉图式的爱情,然而大概也正是因为这种猜测,二十年的缘悭一面才让人为之深深感动,喟然叹息吧。
现在就手头这个译本谈些技术层面的问题——虽然自己也觉得刹风景,可是没办法,职业病!
这个译本多少也有些让人不满意的地方。书店里好几本书的勒口都有意外折叠的痕迹,内页也有一些显然是印装过程中的折痕和淡淡的油墨污迹。如果说上面这些都是印刷和排版的问题的话,那么书中偶尔出现的有着典型汉语内涵的行文方式就显然是翻译的问题——也许赞同者认为正是特色,可是我是受不了“阿弥陀佛”“球季尚未结束,同志仍需努力”这样的语句!没办法,也许我们真的该如陈建铭所说的去读英文原版。可是,我又哪里去找一个弗兰克?德尔,对他说“去,给我找一本《84,Charing Cross Ro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