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所见,似乎还是元、明人所作《八骏图》。是否由赵松雪创始,已难记忆。
此前一定还有不少四马车图像,只是限于见闻,难提意见。
“执辔如组,两骖如舞”,《诗经》中所提,是否和三马车有关?
汉代郡守似有“五马”之称,石刻和砖刻宜有反映,也没有见过。或者另有解释,不得而知。
《诗》称“六辔沃若”,又古文有“驾朽索而御六马”,可见古代必有“六马车”。有没有形象可证,或遗物出土?照诗文称引应当有。遗物似未闻发现,图像也未在汉石刻有反映。
《穆天子传》称周穆王驾八骏马会西王母于瑶池之上。有无八马车出土或形象出现?世传八骏图时代多较晚。这个文件,似出于晋束皙整理太康二年汲郡出土竹简搞出来的。所以汉石刻及壁画均无反映。即到南北朝,画面上也未见到。唐代只李世民墓前“昭陵六骏”,虽反映的是他本人作战坐骑实物形象,且各有名称。装备的“五鞘孔制”且为唐代鞍具制度,见于史志。但多少或受了点八骏传说及名目影响。
传世五代人绘《汉武帝见西王母图》(或《会上元夫人图》?)并无车乘表现,只背景作瑶池水波。
《司马相如传》似有“不乘高车驷马,不归故乡”语。应作何解?有无形象可证?是不是司马相如文传,难于记忆。“高车”或指“高轮”或“高盖”,即车中那个高高的伞盖。蜀中近年出土汉浮雕砖即可证明。传世或出土铜鎏金水仙花式的“盖弓帽”,就是在伞盖末端,有整份出土物,数目难记忆,不过据此可知,这种高伞盖,是可撑可收的。如复原,或能个六分近似。但河南浚县卫墓出土驷车复原实物,得知西周还没有用伞盖,虽曲辕在中,旁各二马,但直衡和套马颈部之轭,彼此相互关系,如何才能达到“控纵自如”情形,模型所见,似还不大具体。报告或已有具体叙述,不妨查查。汉末两晋间还有些四马车形象,反映到绍兴出土铜镜子上,主题却是“西王母会东王公”所乘车。车作轿子式,两旁有窗,四马奔驰,后垂长长丝绸车帘,似由后面上车。汉石刻也有同式车子,只独马。记得曹操借故把三国时著名文士杨修杀害后,曾写了个信给杨修父亲汉太尉杨彪,送了些礼物,又用他的妻子名义,给杨修母亲一些礼物,内中有一辆车子,似名叫“通明绣幰四望七香车”。名称过长,不大容易记得清楚,可能有些遗漏。照时代估计,应当和镜子上形象相近,大致只是独马。它的特点是轿子式,后面拖曳长长绣幰,还影响到隋唐贵族妇女用小黄牛驾的“金犊车”或“油碧车”。镜子上四马,或因西王母的身份,本意或许用八骏马,受画面限制,只用四马表现。另外,还有同时或晚些传为顾恺之画的《洛神赋图》所乘四马车,车后斜插二火焰边长旗,即史传所称“王者乘九斿之车”,马前两旁还各有执弹弓任保卫责任的“附马”,真正名副其实的“附马”。照画中男女人物衣冠制度说来,至早是北朝人手笔,比顾可能晚二百年或更多。因为给画中洛神着齐梁时装,男子臣仆着北朝装,此画出现事实上还可能更晚些。时代必在隋、唐间,才会这么办。极可能,是隋代画家作的。因为赋中“蛟龙挟毂,鲸鱼为卫”,鱼龙形象和敦煌隋壁画反映极相近。而执弹弓附马,也是隋、唐制度。记得说的是王公贵族出行时,用来驱逐拦道行人,也即镇压人民意。(后来“弹压”二字,可能即由此而出。是否这样,得问问编字典专家!)
这个“王者九斿之车”,虽不一定出于东晋顾恺之手,但是用到晋代大事件上,还是可以参考。比如说,我们如绘“淝水之战”,谢玄十二万人如何击溃了苻坚数十万人马情形,史传记载,还曾提及当时苻坚做皇帝的车驾御辂也丢失了,用这个车作参考,似比用别的合适一些。比较后些,宋初作《绣衣卤簿图》和清《卤簿图》或《南巡图》御辂都更壮观些,但不如前者时代较接近。
说起《诗经》,我真惭愧,也可说“读过还背诵过”,也可说“毫无知识”。因为六十年以前,记得在私塾上学时,每天温书,内中《诗经》最容易背,内容可比《论语》深得多。如“关关雎鸠”,老秀才塾师,也讲不出所以然。好奇心强,问得多些时,就得自己搬凳子,到孔夫子牌位前,伏在凳上,被狠狠揍二十板,事后还得向牌位作个揖,搬凳子自归原位。因此一提《诗经》,就联想到这种封建教育。加之时间过了半世纪多,就多模模糊糊了。好像还有个“两骖雁行”,若只重在解释字义,查查《十三经注疏》省事,如所说恰指的是三马车,图像似无反映。或许是由于我孤陋寡闻,提不出形象证据。还依稀记得《左传》上或别的提到个故事,说某马必蹶,或和三马车有关?至于两马驾的“骈车”,那倒比较容易明确。不仅用马,还有用“鹿”用“牛”的,倒像是读书人闻所未闻。照应用说,这种两马骈车,是最容易控御的。所以孔子谈教育中的六艺之一的“御”,那驾车技术的训练,虽不明指马数,有可能只指一马。不过后来说的骖乘,似即指车旁的卫士骑从而言,如汉代四川蜀中画像砖,骈车旁二骑从,《洛神赋图》中二挟弹弓骑从而言。这种专门知识,恐得问“专家”!因为记得历史博物馆曾陈列过不少马数不等的模型车,向“专家”请教,不会错。我说的可能是“专家”不注意的小问题,是常识,是客观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