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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花六照 作者:梁羽生 近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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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雪梨桂林山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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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林的地理特点是“喀斯特”地形,中国地质学定名为“岩溶”。桂林风景,最著名的也就是它的奇岩怪洞。雪梨也有岩洞,虽因地形有别,不似桂林的星罗棋布,但若论像七星岩、芦笛岩那样“超一流”的大岩洞,桂林也只是这两个而已。雪梨的数量可就多得多了,不是一两个,而是共有九个之多,全部集中在雪梨市西面的蓝山(Blue ountian)。从市区往蓝山,行车约半个小时。登山前要跨过一条纳班河(Nepean iver)。纳班河流经山谷,清澈见底,好似桂林的灵剑江。最大的一个岩洞叫珍娜莲岩(Jenolan aves),用“复数”的Caves,是因为其洞中有洞之故,走马看花也要一个半小时。我没有具体的资料在手头,只凭感觉而言,恐怕也小不了多少。

雪梨大桥附近这段海面是最佳的看云去处,这段海面水流稳定,波平如镜。沿岸景物,有著名的雪梨歌剧院和植物园。雪梨歌剧院像一幅抽象派的画,从远处的水面看过去,像是浮在海中帆船(也有人说是像贝壳)。沿岸一带是雪梨的高级住宅区,有许多颇具特色的建筑。

多年前一位闻我有“封刀”之意的朋友,曾集龚(定庵)诗两句送我:“且莫空山听雨去,江湖侠骨恐无多。”定居雪梨后,我告诉他:“雪梨雨量很少,附近也没有空山,只能海上看云。看云的情调也不输于听雨。人到晚年,例应退休,想天上白云也不会笑我如此懒了。”当时我还未游过蓝山,但即使把蓝山也包括在“大雪梨”的范围之内,雪梨的风景也还是水色更胜山光。

一篇文章要想“细说澳洲”是不可能的,就只谈我的居留地雪梨(Sydney,国内译为悉尼),只谈雪梨的山水吧。雪梨卡市新华埠有一副碑坊联:“四海皆兄弟焉,何须论异族同族;五洲一乾坤耳,底事分他乡故乡。”这是“宏观”立论。若论“个人观感”,我也是“常把他乡作故乡”的,因为它们都有山水之美。我出生的地方(蒙山)距离有“山水甲天下”之称的桂林,大约是两个小时车程,我的少年时期是在桂林度过的,桂林可说是我的广义上的家乡,那我也不妨就把这两个地方的山水作一比较吧。当然山水之美是很难定出标准的,“骏马西风冀北,杏花春雨江南”,各有各的美感,根本无须强分甲乙。我的“比较”只能说是我个人观感。

雪梨的超一流岩洞,不只是以“大”以“多”取胜,并且是各有特点的。珍娜莲的洞中之洞,形如圆屋顶的宫殿,人称为Temple f eal(巴荷神殿)。殿中景观全以神话的物事命名。第三景“天使的翅膀”横空耸峙,色泽有如多彩璀璨的玉雕,给人的印象尤其深刻。丝带洞(Ribbon ave)中的钟乳石,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澳洲的香港移民甚多,但香港人对它的“了解”程度甚浅。我是因为“老来从子”,在一九八七年秋季移民澳洲的。记得当时曾在报上看到某教授写的一首《咏移民潮》的诗,涉及澳洲的一句是:“袋鼠荒原亦可亲。”似乎移民澳洲的人都是饥不择食,无可奈何,才自我充军到蛮荒之地去的。我虽然不是“自我充军”,但总之是要到“蛮荒之地”去了,因此也就不免有点心惊。来了澳洲七年,发现澳洲不但是个吸收移民的国家,也是一个吸引游客的国家(从移民局每年发表的统计数字可知)。澳洲的确是地广人稀,在七百四十万平方公里(大约相当于中国的四分之三)的土地上,只有一千六百万人口,但却绝非穷山恶水。

诗人徐志摩有一个很特别的审美观:“数大便是美。”在他所举的例子中,其中有两个是:“泰山顶上的云海,巨万的云峰在晨光里静定看,是美;大海万倾的波浪,戴着各式的白帽,在日光里动荡,是美。”(见《志摩日记》。)我不尽同意他的见解,但在雪梨的海上看云,却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从桂林到阳朔这段江面人称“六十里画廊”,可观的景色似乎更多;但在雪梨海上看云,你才真正可以领略到“水色天光,一碧万顷”的美妙。

桂林山水,以山为主,著名的独秀峰就在它的市中心,旧日的“王城”内。悉尼的市区却是没有山的。

其实水色山光都是大自然的艺术,只须悠然心会,大可以不必有酒,不必有诗,甚至也不一定要在乎山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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