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德·希思任命我为影子财政大臣伊恩·麦克劳德手下的财政部税务发言人,这使我的精神更加振奋。新闻界一直猜测我将被荣升进入影子内阁。我当时并无此奢望。现在读了吉姆·普赖尔的回忆录入我才知道特德也确实考虑过我,但他却比较有先见之明地决定不那样做,因为如果把我召进来,"他们就永远别想把我赶出去"。
但伊诺克是对的。他在经济政策上有过两次理性飞跃。而基思·约瑟夫和我在多年后才做出这样的理性飞跃。首先,他已认识到并不是工会抬高工资而引起通货膨胀,而是由于政府增加了经济中的货币供应量引起了通货膨胀。因而,收入政策与制止通货膨胀的政策极不相干。收入政策在其他方面的影响——降低人们的积极性、引起误导、导致罢工,而使国家与工会对立——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实际上是政府自己造成了问题,却指责别人。那时及后来伊诺克却未能吃透的唯一的一个方面是工会权力与通货膨胀之间的间接关系的重要性。这主要是因为工会权力过大会使实际工资水平大大高于市场水平,这种过高的工资又会使工会会员失去工作,导致会员及非会员的失业人数增加。由于政府对排长队领救济的情形极为敏感,就会做出如下反应:降低利率,增加货币供应量。这会在一段时间内扩大需求,增加就业,但同时也增加了通货膨胀。所有这些变化将促使工会再次抬高工资。一切又将从更高的通货膨胀水平上再次重复。解决这个问题只能靠实行货币紧缩政策,减少工会的权力。前者是为了制止通货膨胀,后者是为了不让工会制造失业,因此,我们将不得不在某个时候解决工会法的问题。除此之外,伊诺克关于通货膨胀原因的认识是极其重要的。
第二,他已认识到共识性经济政策造成另外一种十分有害的想法,这涉及到国际收支经常项目的所谓"制约"作用。为了增加出口,减少进口,人们认为有必要实行总体主义的干涉主义产业政策。但是真正的"制约"是由联系汇率制带来的。人们接受了它,没有向它挑战。如果像伊诺克倡议的那样允许英镑自由浮动,所谓的国际收支的"制约"就会消失了。实行其他干涉主义做法的压力也同样不复存在。正如他1967年在经济事务研究所的一本小册中所阐明的,"控制货币的国际价格像控制市场价格的任何其他做法一样,将导致其他的控制,而这些控制是对每个人自由交易、旅行、投资的嘲弄。"
60年代,我们作为可能成为未来政府的在野党未能考虑我们在收入政策上究竟持何立场,这至少同样是个严重的问题。例如,伊恩·麦克劳德和我在强烈反对工党的法定收入政策时,我们知填我们反对什么,但我们并不十分清楚我们赞成什么。这也情有可原,因为影子内阁内部在此问题上分歧很大。特德·希思一贯注重实际,力求解决问题,并引以自豪,因此在这个问题上他从来没有起应有的主导作用。影子内阁中唯一从原则上反对制定各类收入政策的人——无论是自愿还是非自愿的——是伊诺克。鲍威尔。而在我1967年进入影子内阁时,他还没有能够说服他的同事们。
我感到这项新的工作很适合我,而且我是在一个令人激动的时刻开始这项工作的。社会主义经济管理方式的不连续性和不负责任的现象当时已经显而易见。由于工党政府未能实现乔治·布朗在1965年9月发表的关于《国家计划》中对经济发展作出的乐观的预测目标,他的"国家计划"成为工党的沉重负担。工党政府在1966年5月的预算中宣布将征收"选择雇佣税",工党这样做违背了它选举前做出的"不大幅度增加税收"的诺言,这种工薪税的重担实际上特别落到服务业头上。反对这项新税是我的一项重要任务。政府与职工大会早在1964年12月的多事之秋就宣布了一项联合"意向宣言"。该宣言的失败表明工党政府依赖它所宣称的与工会的特殊关系来实现"自愿限制收入增长",并用以控制通货膨胀的办法已经失去了它的信用。1966年7月工党政府放弃了这种"自愿限制收入增长"方法,宣布冻结工资6个月,继而实行6个月的工资"严格限制"。价格将被冻结一年,还呼吁在同期内限定股息。工党政府授权成立的全国物价及收入委员会有权要求有关单位在提高价格或增加工资时必须提前一个月通知该委员会。该委员会还有权以枢密院命令的形式将提高价格或增加工资的计划推迟,但推迟时间最多不超过3个月。政府还可利用其权力指示某项具体价格或工资增长不予执行。从总体上反对这项政策并在伊恩·麦克劳德领导下反对那些提交给下院的"暂缓执行命令"是我的其他几项重要任务。
1967年10月,特德任命我为前座燃料及动力事务发言人和影子内阁成员,也许是由于我在下院的良好表现,也许是由于伊恩·麦克劳德的推荐,特德改变了他不愿意让我入阁的初衷。我的第一个任务是阅读所有关于引起去年阿伯凡灾难原因调查的资料。这个灾难是由于矿碴堆滑入了威尔士的一个矿山小村造成的,共有116名儿童和28名成人丧生。许多死者的家长在公众席旁听这次辩论,我为他们感到难过。国家煤炭局受到了十分严厉的批评。我想,有人应该引咎辞职,但作为影子内阁发言人首次在议会讲话,我并没有十分明确他说出我的这个想法。这个报告揭示出来的问题使我认识到:在任何一个大的组织中,人们会多么轻易地认为别人已采取了必要的行动,负起了责任,正像后来的悲剧所证明的,这是工业文明亟需解决的问题。
作为财务发言人为准备即将在下院发表的首次重要讲话,我读了从下院图书馆借来故自大战结束以来每个预算讲话及财政法案,因此,我能够向当时的财政大臣吉姆·卡拉汉和他的财政部首席大臣杰克·戴蒙德论证,这是战后唯一的一个未能在社会服务方面做出任何微小让步的预算,卡拉汉听了无言以对。接着我猛烈抨击了"选择雇佣税"。我对该税的滑稽可笑之处痛痛快快地进行了揭露。企图将制造业与服务业区别开来,将税务负担转移到服务业。然后把钱作为补贴再转交给制造业,可以证明是一种低效率的,很不正常的程序。正像我在议会所说的:"不管这项工薪税究竟是什么,它是一个彻头彻尾糟糕的制度…我只希望吉尔伯特和沙利文今天还活着,那么我们就可以再写一出戏剧了。这次回击博得了我党下院同僚的热烈喝彩。新闻界也纷纷报导我。《每日电讯报》评论道:这次是一位女性把政府的国务大臣们打倒在地,然后又踏上一只脚。伊恩·麦克劳德亲自在另一家报纸上就我在这次辩论中的表现写了不少赞誉之辞。
不管怎么说,我担当影子内阁之外的财政事务发言人比在影人内阁内任什么职更能发挥作用。作为一个税务律师,我所承担的新任务对我来说是轻车熟路。尽管我没有受到过经济理论方面的正式训练,但我天生在经济学的概念问题上得心应手。正如我在任年金事务部的低级别部长时所发现的,我很幸运地拥有抓住技术细节,比较容易地理解相当复杂的运算的那种天赋。当然,这些并不意味着我敢懈怠。作为反对党,在辩论财政法案时,自然得不到文官部门在技术方面的帮助,而只能依靠一些议会外的专家及议会同事的帮助,因此这是一项需要付出巨大努力的工作。
当然,任何不足与缺陷都不能降低伊诺克·鲍威尔所做贡献的巨大重要性。通过说明政府货币政策而不是工资引起通货膨胀,自由浮动汇率将打破所谓的国际收支经常项目的"制约",伊诺克使保守党对其经济政策进行重大修改成为可能。他使我们摆脱了那种老的思路,那种思路会使英国的经济和社会计划性越来越强。
不出大家所料,哈罗德·威尔逊在1966年3月末宣布提前进行大选。大选结果同样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保守党失败,工党以比保守党多97个席位的总优势获胜。我们的竞选运动平平淡淡,题为"要行动,不要空话"的竞选宣言苍白无力,只是准确地总结了特德对政治的影响。这次大选被多数人看作是威尔逊1964年大选胜利的延续,因此无人责备特德。我主要集中精力在芬奇利选区竞选。这次,我继续保持了比工党候选人多9464张选票的较大优势,自由党居第三位,因此我还是满高兴的。但总的来说这是一段令人沮丧的时期。丹尼斯了解我的心情,出去为我买了一个四周镶满钻石的戒指来使我高兴起来。
我正确地看到,社会主义者对待公共支出和税收的态度与他们对待公共开支与收入政策的态度两者之间存在着一种联系——即同一个集体主义纲领下的两个方面。如果它们得以全面实施,危害的将不仅是经济自由,还有政治自由。但那时我和几乎我的所有同事都未能认真考虑以上问题对我们自己政策方面的全面影响。尽管我们想降低和简化个人以及商业税赋,我们始终倾向于设想(这不仅仅是为了公共宣传,而是我们的真正想法)——经济的快速发展,公共开支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的不断降低,将允许我们减少税收。我们曾有一些用于降低社会主义项目的公共开支以减少浪费的计划。但是因为我们认为我们能够创造一种对企业有利的环境,以便建立一种"良性循环",即经济高速发展,既使税率降低,也可大量增加税收;而税率低又进一步刺激经济发展。因此,我们并没有像我们应该做的那样来认真对待紧缩公共支出问题。实际上,在这上整个时期,无论是1956年,1966年,或1976年,保守党政府或工党政府都是在英镑危机,黄金短缺或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干预时的紧危情况下才真正削减公共开支。这个做法直到1979年大选前期才最终得到改变。身为反对党的保守党提出紧缩公共支出的计划实际上是因为我们相信必须这么做。
当然,如果放弃联系汇率制,也就失去美元(黄金)的依托作用。同样正确的是一个经常拥有贸易赤字的国家很可能是一个经济虚弱,因而需要进行根本性结构调整的国家。然而不会永远是这样:有经常项目赤字也可能证明有大量私人资本涌人某国经济。由于改革,在该国的投资回报率商,因而大量私人资本涌入,造成经常项目赤字。
同年秋季,我在布莱克普尔保守党年会上作了演讲,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成功演讲。伊恩·麦克劳德同样在报上写了大量文章。为准备那次演讲我下了很大功夫——当然我所花的9个小时要是与我后来当保守党领袖时花在写大会讲话的时间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那年秋季,我讲话只用提纲,这样可以更加自然随意,也更灵活,可以随时加进一个笑话或讥讽。尽管我所谈到的这个辩论是关于税务方面的,当我批评政府在收入政策和税收政策上独断专行、破坏了法治时,代表们齐声喝彩。我还十分夸张地说——这一点我必须承认,"对英国来说所有这一切是根本性的错误。这不仅仅是迈向社会主义的一步,而且是迈向共产主义的一步。"一些动辄大惊小怪的记者未敢苟同,但不久前改名的、仍为中左的《太阳报》态度则截然不同,它评论道:"一个厉害的金发女郎警告人们正在走向毁灭之路。"
在议会活动之外,我的主要兴趣是试图寻求发电私有化的机制。为了这个目的,我参观了几个电厂,并且尽可能地征求我的商界朋友的意见,但结果是毫无所获。到1968年10月我调任交通运输事务发言人时,我还没有找到我认为可行的方案。交通运输事务部并不是非常有趣的部门,因为议会刚通过了一个重大的交通法案、该法案改组了铁路、对公共汽车公司实行国有化,成立了一个新的国家运输货物局。这实际上等于一下子就实行了政府提出的交通运输政策的大部分内容。在我担任运输事务发言人期间,我极力反对港口国有化。但是,总而言之,交通运输事务不是一个大有可为的部门。
幸运的是,我家里的事情安排得很好,使我能够按着议会极为紧张的日程去工作。马克和卡罗尔都上寄宿学校了,不在家。虽然1965年丹尼斯将他的家族所属公司出售给卡斯特罗尔公司,该公司不久又被伯马赫石油公司收购,但他在生意界仍十分活跃。我们感到如果我们在离下院不远的威斯敏斯特花园区租一幢房子,生活将更为方便。我们卖了我们在法恩伯勒的房子,在坦布里奇韦尔斯附近的兰伯赫斯特买下了一座叫"蒙特"的住宅。这是一幢模仿都锋式建筑风格的房子,有一个很大的花园。室内装饰是我少有的几种业余爱好之一。我当时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给卧室刷油漆。贴壁纸上——共有8个卧室。但我还是被那大客厅和楼梯吓坏了,不得不请来了专业人员。我们买这所房子的原因之一是想让孩子们放假从寄宿学校回来后在乡间有个去处。但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们好像更愿意在伦敦与他们的朋友呆在一起。因此,"蒙特"并没有像我希望的那样得以充分利用。但我进行的装饰和修缮并不是徒劳的,在1972年我们把房子卖了,用卖房款买下了在福拉德街(切尔西)的房子。1979年我搬进唐宁街10号前那所房子一直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