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庆察觉一件事。
佑庆如常地和女子同床后，立即睡着了。
牙齿打颤得咯咯作响。
“你、你说什么？！”博雅叫出声。
垂着眼帘的那张脸，不知是不是出自照顾病人的疲惫，露出憔悴神色。
这声音，是菜刀在磨刀石上摩擦的声音。
是个出乎意料的年轻女子。
佑庆环视四周，看到黑暗中某处有亮光在摇晃。
不仅如此——
唰、
对佑庆来说，比起生病，比起死亡，比起任何事，此刻被女人捉住这件事最可怕。
不仅佑庆的双手，连佑庆的身体，月光也能穿过，映照着地面的降霜。
“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草席被掀开，从中出现一个女人。
那股憔悴神色，别有一番风味，相当妩媚。
“说这个。”
“什么都没发生……”晴明说。
“有人横躺在大门外……”蜜虫说。
屋内似乎在烧火，从坍塌土墙的缝隙可以看到火光。
到底该怎么办？
他很想看看女子的秘密。
“我是……”
三天前，佑庆越过了白河关隘。
“这么说来，直至抵达京城之前，我一路上总觉得听到女人的声音，原来是……”
哪、
蜜虫扶着佑庆来此，佑庆才总算没倒下，正坐在窄廊上。
佑庆也很担忧女子。
他走在比自己还要高的芒草荒原中。
两根弯曲的头角扎破头皮，从白发之间长出。
近几天，女子憔悴得很厉害。
“哇！”佑庆一面大叫，一面奔逃。
如此一天又一天地拖延启程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过了十天。
“让您住在这种破房子，而且身边只有我一个女人。虽然照顾得不周到，但您似乎恢复了健康，实在太好了……”女子说。
佑庆再度跨出脚步。
过一会儿——
“您在说什么？”
女子说话时的用词以及举止，都不带丝毫土气，反而类似在京城某种程度以上的宅邸服侍的女官，颇有风度。
“大人您应该已经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因此，您就逃走了……”晴明问。
佑庆小口啜饮着粥。
已经看不见阳光，只剩西边上空残留着模模糊糊的亮光。
“这和救与不救的问题无关，我刚才说过了，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您心里真正的想法，到底想怎么做呢……”
“啊……”
尽管如此，他依旧拨开芒草往前走，接着，他敢剧似乎看到前面有亮光。他停住脚步，往回走了几步，再望向同一个方向，确实有亮光。依据站立地点和头部位置，那亮光会时隐时现，大概因为途中有灌木丛以及芒草，相互交替地遮挡了亮光吧。
女人的头颅簌簌落泪。
“喂，晴明，你到底打算说什么？”博雅开口。
“晴明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不打算救我吗……”
——你明明答应过绝对不看的。
“佑庆大人，您说过，从陆奥直至京城，始终有某种东西在追赶着您，那个东西，是不是正是您的心呢……”
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股臭味呢？
总之，此刻肯定是迷路了。
同时，女人的头颅也犹如溶化于月光中，不见了。
有个柔软身体，轻巧地钻进熟睡的佑庆一旁。
即便在此遭对方拒绝，佑庆也已经走不动了。
“晴明大人，您、您说什么……”佑庆站起身。
晴明和博雅坐在安倍晴明宅邸的窄廊上，正在喝酒。
这两三天，女子看似不仅苍老了两三岁，几乎一口气老了十岁。
“我不是请您赐予恋情。我只是求您让我这样，一直这样到早上就可以了……”
“你竟敢、你竟敢，偷看我这种可耻的样子……”
佑庆站在草席前呼唤。
“噢，噢噢噢噢噢……”
或许秘密正在里边那个房间。
“我明明要你不要偷看，我明明叫你不要看，你为什么偷看？你为什么要看……”
说不定，她丈夫生病，所以不愿意让别人看见。
佑庆感到全身发冷，气喘吁吁，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像是某种物体摩擦的声音。
如鬼魂的鳞片，笛音闪闪发光。
“什么怎么做？”
吹起。
“您醒来了吗……”
而且，佑庆看到了。
佑庆终于和女子发生肉体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
“有人吗，有人吗……”传来人的声音，“拜托，拜托，请打开这里的门……”
那骷髅的头盖骨仍残留着一层看似干燥的头皮，头皮上还伸出几根头发。
正如博雅所说那般，冻结的青色月光，似乎在虚空中发出凛冽的声响。
博雅的笛声了亮地响彻四周。
入口挂着一张草席。
“这声音始终在我耳边响着。令我在夜晚也不能入睡，我一味地边念佛边逃跑。但是，对方似乎一直在追赶我，我想，事到如今，只能向具有灵力的人求救，想到此，我脑中浮出晴明大人的大名。我想，晴明大人的话，或许可以设法帮我解决问题，所以抵达京城时，我便边走边爬地直接来到这……”
依旧可以听到那声音。
转红的枫树落叶，逐渐枯萎的黄花龙芽，甚至连桔梗和龙胆的叶子、草尖，边缘都镶上映着月光的秋霜，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朦胧亮光。
风吹起来了。
起初还有一条虽狭窄，却仍可以称之为路的小径，不过，那条路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无踪。
女子垂下眼帘。
地板上也有几个头颅，头颅已经腐烂，淌下脓水，呲牙裂嘴，两眼翻白。灯火照亮了这一切。
借着月光仔细看，是一间简陋房子，但至少能遮蔽风雨。
有某种声音传来。
唰、
佑庆在出家前，也曾和女人发生过肉体关系。他明白女人肌肤的温暖感觉，以及那种畅快。
佑庆很早以前便很想进行一赵熊野巡礼。目前正在巡礼途中，他不想发出任何怨言。
白天也固执地不让佑庆看里边的房间。
接着——
“实在感激不尽。托您的福，我好像可以在明天出发了。”
“喂，晴明啊。”博雅总算开口。
“佑庆大人，我们走吧……”
月光随着笛音嬉戏，笛音随着月光嬉戏。
佑庆终于窥探了。
这正是单独一个女子能够在这种山中活下去的理由。
月光开始高低起伏。
“啊，哎呀，这……”
“有人吗？有人吗……”
“有关此事，我有一个请求。因为您已经可以走动，我才向您说，这屋子里边另有一间房。但是，请您千万不要擅自进那个房间……”
女子在中央磨着菜刀。
“你是谁？”晴明问。
“可或不可，这应该由你们决定吧。”
带着红色的月亮，暖烘烘地飘浮在东边上空。
“您还是不要勉强。”
佑庆看到那张脸。
“啊！”佑庆发出叫声。
“是。”女人点头。
结果，那骷髅长出肉，长出眼睛。也长出鼻子和嘴巴，形成一个美丽女子的头颅。
晴明伸长双手，他双手捧着一个骷髅。
此刻，这个女子之所以磨菜刀，正是为了杀死熟睡中的自己，再啖食自己——佑庆如此想。
继而是随着窄廊的啪嗒啪嗒声逐渐挨近，蜜虫出现了。
“依我看，您似乎独自一人居住，再看您的言语行动，完全不像是住在这种地方的人。想必，您一定有什么隐情吧……”
平日总是睡在一旁的女子，此刻竟不在身边。
“你的笛声怎么可能会妨碍到任何事。只要你吹起笛子，大概连坐镇唐国，天竺的众神，都会群聚于眼前的月光中，各自心花怒放地跳起舞来。即便无形之物，甚至虚空和月光，肯定也会化为有形之物，一起群舞……”
身上盖着一张草席。
即便佑庆如此间，女子也每次都答说：
一旁的地炉熊熊烧着火，挂在地炉上的锅子热气腾腾。
“是这样吗？”
明明知道不能这样做，却抵不过好奇心。
佑庆本来认为，反正只是陪睡而已，可是，无法如此简单结束的，正是所谓的男女关系。
“博雅啊，坦白说，不仅这位小姐，连佑庆大人也已经不是这个人世的人了……”
“是您多心了。因为您恢复了健康，才会把我看成那样。”
即便已悄悄迈出脚步，佑庆仍犹豫不定。
奇怪——
“怎么可能……”佑庆说。
佑庆浑身喀哒喀哒地发抖。
月亮在鸣响。
佑庆深深叹了一口气，继而消失踪影。
“与您在一起时，我一直想，啊，真喜爱，啊，真想吃。我每天都想着这件事，想到几乎发狂。我想，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吃掉您，所以也劝过您尽快离开我家，可是，您真要走时，我又舍不得让您走，却又无法吃掉您，最后忍不住和您结为亲密关系，每天受您宠爱……”
佑庆在庭院抬起哀伤的脸庞，望向晴明。
是敲门声。
“长期在夜晚单独一人入睡，实在太寂寞、太寂寞了，我每天都过得好像喘不过气来。能这样遇上您，大概也是一种缘份，请您就这样，就这样，让我待到明天早上……”
“佑庆大人，您在十年前那个夜晚，逃出我家时，早被我杀掉了，现在的您和我，都已经成为骷髅，并排在那个芒草野原上，曝露在月光下……”女人的头颅说。
四周的芒草穗随风沙沙作响，高低起伏。
“那、那么，你，也打算将我……”佑庆说。
“请饶恕我……”屋主女子紧紧搂住佑庆。
哪、
佑庆转头顺着声音方向望去，看到地炉前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正在用木勺舀出锅子内煮的东西，盛在木碗中。
晴明伸出双手，在佑庆身上穿的衣服下摆处，不知裹住什么东西，再做出捧起的动作，最后抬起身。
唯有益发冰冷澄澈的月光，映照着两人消失踪影的庭院。
说不定，女子的丈夫就住在那个房间。
从天地间隙溜出的某种动息，在笛音四周飞舞。
房里一片漆黑。
佑庆抬起上半身。
玎玲。
由于女子紧紧搂住，佑庆没法继续拒绝。
他跑到屋外，光着脚逃之夭夭。
不久——
“不，您是例外，我第一眼看到您时，整个心便被您夺走，照料您一晚后，我更真心地爱上了您。可是，想吃人肉、喝人血的欲望并没有消失，而且，愈是爱慕对方，我便愈发想啖食对方的肉，啜饮对方的血。”
“那么，我现在可以带走这位佑庆大人了吗……”
沙沙。
终于……
老太婆手持菜刀，站了起来。
“可以吹吗？我本来认为笛声会妨碍我们赏月……”
佑庆整个身体开始变得淡薄，透过他的身体，可以望见另一边的风景。
蜜虫在晴明宅邸大门前，设法扶起即将倒下的佑庆，并扶他来到窄廊，此刻，佑庆正在向晴明与博雅讲述迄今为止的来龙去脉。
这十天期间，女子日复一日，益发憔悴。
地面已经不能说是路了。
——你竟敢偷看。
“您看上去似乎已经可以走动了。既然如此，您还是早日动身比较好。不过，假如您今天就走，我也会觉得寂寞，请您今晚在我家休息，解解疲乏再走……”女子说。
女人的头发发白，眼睛发出黄光，满脸都是皱纹。
唰、
女子用右手扶着佑庆，左手取起木碗，将木碗搁在佑庆嘴上。
结果——
“我好不容易才逃过女人的追赶，之后只是一味地逃，从陆奥拚命来到京城，可是……”佑庆气息奄奄地说。
“啊，请别问我这种事。无论什么样的人，每个人都背负着各自的理由，在该处居住，在该处生活。我的理由，不值得向人述说。”
“那以后，也不知您从我身边逃出过几次了。这回，我故意不抓您，让您前来京城，正是为了让您见晴明大人，让您理解我们两人的真正面目。您能够抵达晴明大人宅邸，也是因为我在您背后操纵，您才能……”
“您真是遭遇到骇人的事了……”博雅搁下酒杯，低语道。
每逢声音响起，女子的肩膀和头颈会微微往前移动。
“啊……”他低微地发出叫声。
“您是鬼魂。”晴明以悲痛不已的表情，向佑庆如此说。
庭院景象为之一变。
“我是昔日服侍平将门大人的女仆。将门大人谋反时，我和其他几名平氏一族人逃往陆奥。本来躲在山中生活，但是，其他人一个接一个死去，最后只留下我一人。我单独一个女人，为了活下去，只能留宿旅客，杀死他们，再夺去他们持有的物品以及衣服，后来，我竟然可耻地学会啖食人肉，啜饮人血……”
身上穿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而且大概一直没有剃发，不但长出头发，也长出胡须。
那天晚上——
佑庆察觉了。
他看到了那个光景。
“倘若有可能，我很希望您不知道我的本性，就那样离开，可是，您终于看到我那可耻的样子……”
“您是晴明大人吗……”女子说。
晴明站起，迈着脚步挨近佑庆，弯下身。
“这东西，咬住您身上衣服的下摆。”晴明面向佑庆说。
他将骷髅搁在地面，伸出右手指尖，轻轻贴在骷髅的白色额头上，小声念起咒文。
原来迄今为止，这个女子都靠着让旅人留宿，再杀掉旅人，以啖食他们的肉而维生。
“我们只是望见秋季残留下的夜露，一粒、两粒地消失而已……”
她去哪里了？
“噢……”晴明不由自主地叫出声。
佑庆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迈开脚步，毕竟女子会拜托他千万不能进里边那个房间，他感到有点内疚。
说起来，为什么一个女人能够再这样的山中过日子呢？
佑庆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稻草褥上。
体内明明在发热，却冷得浑身颤抖。
喝了两碗粥，佑庆就那样睡着了。
“我是寄居住这个家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身为屋主的您所禁止的事呢……”
然而，佑庆的双脚却一步一步迈向里边的房间。
当天晚上——
“应该是那女子的骷髅吧。”
佑庆打算起身，无奈全身毫无力气。
“嗯……”晴明点头。
突然——
唰、
受笛声吸引，佑庆来到晴明宅邱大门，在大门前倒下。
女人口中长出黄色獠牙。
“正是这个骷髅所致。”晴明边说，边赤脚走下窄廊，来到降霜的庭院。
“你说什么？”
“这……”
房内，点着一盏灯火。
他觉得非常累。正觉得诧异时，发起烧来了。
晴明自方才起便一直默不作声，或许他正在侧耳倾听月光的声音。
“我是云游诸国的行脚僧。因为迷了路，到了夜晚无法前行，看到这间房子有亮光，前来打搅。哪怕是屋檐下，我也不介意，能不能让我暂且借宿一宵……”
“晴明大人，您在说什么……”
此处是陆奥国——
看到那张脸，佑庆松了一口气，当场失去知觉，昏倒在原地。
恰好在此时，佑庆听到博雅的笛声。
“月亮好像在发出声响……”源博雅出神地自言自语。
——你为什么要看我这种可耻的样子？
佑庆恍然大悟。
“您要早日动身……”
“可是，我是出家人……”
不知过了多久，佑庆醒来。
晴明以同情的眼神，望着佑庆。
总之，若不往前走，任何地方都无法抵达。
“你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很疲累。”
“啊，我真想配合这月光吹笛……”博雅叹出一口气地说。
是里边那个房间。
第二天，佑庆没启程。
而且长得很美。
“哎，我是说，您是不是也很恋慕这位小姐？您愈想逃，您的心，是不是愈牵挂着这位小姐呢……”
“您看。”
如此走着走着，步履沉重起来。
佑庆站起身。
为什么一个女人独自居住在这里呢？
“我明白。我十分明白您的处境。只是，您自己还未理解自身的处境……”晴明和善地说。
味道猛烈。
女子抬起脸。
难道是女子单独一人起床，在里边那个房间点上灯火，正在做些什么事吗？
野草和石头扎伤了佑庆的赤脚，很痛，但那女人更可怕。
声音正是从里边那个房间传出。
“是哪位……”里面传出应声。
佑庆跳到庭院，张开双手，站在月光中。
女人边跑边追赶在佑庆身后。
“晴、晴明，那是……”博雅问。
叶二滑出响声的那瞬间——
“那是……”
“是。”佑庆点头。
比半月稍圆的月亮，悬在高空，亮晃晃地照射着夜晚的深渊。
“你吹吧，博雅……”晴明道。
佑庆担忧的正是这件事。
此处是窄廊。
博雅停止吹笛。
“啊，是那样吗？是那样吗……”
“噢……”听女子如此说，佑庆抱住头。
即便不走动，状况也一成不变。但只要往前走，只要迈出脚步，或许可以碰见人家。总之，往前走吧。
佑庆硬撑着身子，朝亮光方向前行，芒草丛终止，眼前出现树木，树木后有一间房子。
重新观察后，佑庆发现，就单独一人住在这种偏僻地方的条件来看，那女子未免过于年轻，也过于美丽。
因为他听到某种奇怪的声音。
可是，这样的女子住在这样的山中，她一个人到底靠什么过日子呢？
但是，走着走着，天全黑了。所幸月亮已经升高，勉强仍可以走。
唰、
热度适中，佑庆可以感觉粥的热气从口中降至肚子。可以感觉粥的热气渗入全身。
悬挂在天花板的，竟然是好几具裸体的人类尸体。
唰、
“嗯，全都明白。”
女子坐在灯火旁，弯着背，垂着脸，正在磨菜刀。
“晴明，这不像平时的你，你现在说的话，好像在朗诵诗……”博雅一面取出叶二，一面说。
“那、那，我是……”
晴明的红唇浮出笑容。
“只要啜饮人血，我可以暂时返老还童，如果不啜饮，又会老去，于是只得再啜饮人血，如此重复时，不知不觉中，我就沦落为不吃人肉、不啜饮人血的话，就会饥渴万分的妖鬼，这就是我。”
佑庆停住脚步，仰望上空。
女子捧着木碗走来，蹲下身后，将木碗搁在地炉一旁，再扶起佑庆，让佑庆坐起。
女子听到牙齿的打颤声。
“嗯。”晴明点头。
虽然仍勉强可以看清周围的景色，不过，迟早总会看不见吧。但是，只要月亮再升高一点，借着月光，应该好歹可以行走。
此刻的佑庆，已经不需要让人扶着，可以自己坐在地炉旁。
面容憔悴，身体消瘦，看上去像半个死人。
第三天，他也没启程。
这三天期间，佑庆一直接受女子的照料。
老太婆瞪着佑庆。
女人的头颅也在月光中逐渐变得透明。
“千万拜托，千万拜托。”女子以极其迷人人的眼神望着佑庆，如此说。
说话的女人头颅的嘴唇，突然伸出獠牙。
佑庆致谢后，行了一个礼。
女人的头颅和佑庆的身姿都不见了，方才起，便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让人联想到两人的痕迹。
是自然而然地中断了？还是走错方向而迷路了？
佑庆双手支在窄廊，看似好不容易才撑起上半身的重量。
晴明以哀怜表情望向博雅。
他看到女子的秘密。
秋霜一粒一粒各自闪烁发光，为博雅的笛声而欢腾、而致贺，配合笛声地颤动和鸣起来。
秋霜宛如月光凝成的坚冰，降落在庭院里。
此刻的自己，正打算偷看女子会叮嘱千万不能看的房间。自己也和女子约定绝对不看。现在自己又想要违背那项约定。这种事情，可以做吗？
“是妖鬼！”佑庆大叫一声，转过身奔逃。
唰、
唰、
“呵呵。”
冻僵般的月光，照亮着庭院。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佑庆可以自己抬起身子，到了第三天，已经能站起，自己去解手。
玎玲。
火盆旁搁着一盏点燃亮光的灯台，两人看似在专心倾听着月光的声音。
他待在原地，倾耳细听那个声音。
“我总是，我总是，即便现在坐在这里，我总是可以听到那女人的声音。”
“您先喝点粥。要是不吃点什么东西，就算能医好的病也治不好。”
之前看上去是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实际上是个年龄过了一千岁的老太婆。
博雅将叶二贴在嘴上。
“噢，噢……”佑庆大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沙沙。
“这样，我们可以回去了吧，回到那个地方……”女人的头颅说。
虽然女子这样说，佑庆也打算这样做，只是，想到女子肌肤的温暖，每次总会延后启程的日子。
是女人的声音。
佑庆如此想着想着，脚步逐渐往前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