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同的角度。如果不是设身处地换位思考的话,有时东西会看不清楚的。如唐教授提到的以北洋政府的角度去看当时的历史。另外大陆学者常以共产党胜利者的角度去思考,会有“成王败寇”想法,这与台湾学者的想法会很不一样。今天大家基本的治学态度是一样的,就是尊重学术与客观事实,但起始角度不同就会造成不同结果。如蒋的宗教信仰,大陆学者会有不同见解,习惯会想蒋信教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太会注意宗教书籍,不会跟着去念《圣经》等等。我注意到的是蒋的情感方面,如对蒋毛思念母亲的比较,可以知道双方的不同。如蒋对母亲很孝顺,虽常违逆她。蒋曾说“我最遗憾的,没有看见母亲合眼”。毛亦是,母亲死前毛在身边,他不去看母亲最痛苦的样子。
吕芳上:宗教与蒋的关系很有趣。宗教牵涉人性的问题,像无神论对大陆年轻一代没约束力,如刚来台湾的大陆学生,很快就受洗了,宗教对一些人很有影响力。蒋的基督教信仰的确是混杂其他思想,可以好好研究。
王奇生:一些感想:(一)尽量提醒自己以中立的立场治史。(二)因知道历史结局,因此难免先入为主,“成王败寇”,做研究时要注意。(三)基督教的问题:大约1927年至1929年蒋介石在日记中常写“人定胜天”,后来就少写了,大概就是受基督教的影响。
刘维开:吴淑凤编审所提的有关宗教信仰部分:宗教对蒋后半生其实是非常大的作用,1949年至1950年时是其安定的力量。我觉得想了解蒋的宗教思想作探讨的话,从他对《圣经》的理解会比从《荒漠甘泉》着手更重要,因为他在《圣经》上的批注远比《荒漠甘泉》来得多,有些资料在党史会保存。从这些材料中可看出蒋对基督教的看法,但做蒋对基督教的研究,不要说大陆,连在台湾都很难做,因为他的想法有很多与基督徒的信仰有不同。他的信仰可说是“基督信仰”,融合了天主教、基督教以及儒教思想等。有关宗教对蒋的影响这是很值得开发的领域。
刘维开:问奎松教授一个问题。对于蒋介石通俗化研究的部分,非学术性研究,研究方向上是否会和学术的研究与时俱进?像这一类通俗性著作有一定的市场,学者们对此的态度如何?如何看待这些书的影响力?
杨维真:最近出版两本文学的回忆录:齐邦媛及王鼎钧。这些人都是外省子弟,把生命用文学作品传达出来,因此不仅可以当做史料,更可以当做一种关照历史的一个深刻记录。像我们这些外省第二代在看这些东西的时候都会有很深刻的感受。历史说要与对象疏离,保持客观,但在情感上我们会有很深刻的感受。因此它销售25万册不是卖假的,外省第一代大概都凋零了,第二代要了解他自己要怎么来的,所以历史是可以和文学结合得非常好。
(二)传统和现代。通过对蒋介石研究的对比,关怀的问题已经不限于历史。这可能和中国大的背景有关系,思想的传承有关系。
吴淑凤:(一)大陆研究方向:蒋与毛的比较是有趣的研究角度。(二)宗教角度看蒋介石:《荒漠甘泉》,可从蒋的眉批看蒋对宗教的看法。(三)往后的研究需要结合不同国家的资源进行研究。
杨奎松:就像想用《三国志》来代替《三国演义》,不可能。要试图去对通俗著作作些影响,但要影响整体的读者,蛮困难。最近学术著作印刷量比较大,加上读者水平提高,因此整体情况是有所改善的。
中共为什么会打败国民党?国民党注重地缘与人际的关系,这是受很强的中国传统的影响,讲究亲字,更亲才能更信,这可说从私的角度去思考。中共在这方面相对来讲进步,至少在革命年代不会太强调地域、人际、亲族关系,不太看重而是用能力或站在党的立场去用人,党的话就可以看成公,从这一角度来看共产党用人较具有五湖四海色彩。
另一件对照之事,可以看到蒋的优柔寡断或受感情影响的例子。蒋不相信张学良会发动西安事变,事后对张亦很生气,但一直没有用强硬手段。蒋对张一直用父执辈的立场去看待张,认为张是被他身边的人带坏。这与毛的情况很不同,毛似不会去考虑这些关系。设身处地去读蒋日记的话,可以了解对蒋介石的另一个印象,不会认为蒋只有单一形象。
杨奎松(主旨发言):大陆蒋介石研究回顾,大致上变化的线索,一是大陆的蒋介石研究,和台湾及海外的蒋介石研究,最近正在潜移默化当中,这改变的契机是两岸关系的改善。大陆的蒋介石研究从80年代开始,到现在分成三个阶段:80年代,90年代,21世纪。三个阶段虽有起起伏伏的状况,但现在外界已经比较容易看到有关研究蒋介石的书籍或文章。我想检讨的是大陆的蒋介石研究到目前为止意识形态仍然起着作用。我在此提两个问题。
汪朝光:我的想法:第一是历史的功能不是在拨乱反正,历史的功能是梳理历史本身,让人多了解历史、人文教育等。第二是大陆有特殊研究环境,如民国高官后人,他们对先人的评价比较在意,往往影响到研究。第三是“文革”前的文史资料说的国民党都是它的坏处,但反映的却是事实。“文革”后的文史资料常说它的好话,有时反而没有反映历史真实。再一个是因国共关系复杂,有些事情还不清楚了解,一些事情不能妄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