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他们三年前出版的《第二次机器革命》[1] ,这本书展望未来时更接地气。它所呈现的未来,的的确确是“早已发生的未来”。
要理解什么是“极端不对称竞争”,我们不妨回味一下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的故事。
不少以未来为话题的书,传达的只是一些轻松的畅想和率性的臆断。而麦卡菲和布莱恩约弗森的这本新书,细致中不乏节制地分析和描述了未来商业和技术世界的真实情景。对所有用心思考商业世界正在发生的种种而不得其解的人,读这本书都会有茅塞顿开之感。
大英百科与维基百科之间,传统操作系统与Linux之间,则代表着核心(机构)与大众之间的极端不对称的竞争。
《人机平台》是写给那些正准备发动面向未来的战争的领导者的。
读完《人机平台》,我才真正明白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吴伯凡《伯凡时间》创始人,著名学者
按IBM(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前CEO(首席执行官)郭士纳的说法,商业竞争(商战)分为两种,一种是面向未来、值得打下去而且越打越精彩的战争;还有一种是实际上已经结束、属于昨天的、越打越乏味、即使赢了也没有意义的战争。有胆略结束“昨天的战争”,并发动属于未来的战争,是卓越领导者的重要标志。
坏消息是,人与机器的“标准伙伴关系”——人掌握勿庸置疑的主动性和控制力,机器高效完成辅助性工作——已开始松动甚至瓦解,机器正在拥有逐级而上的自主性。我们已经感受到了机器不甘与人平起平坐的气势。
阿尔法狗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可战胜人类顶尖棋手,这就是一种不对称竞争。但对于我们这些对机器学习和围棋的真实难度不知其详的人来说,体会其中的“极端不对称”,可不那么容易。
读这本书,强烈地感受到自己被引领着,一次次领略直击问题本质的认知快感。通过多角度、案例与逻辑交相辉映的呈现,我前所未有地获取了一幅关于智能时代“三生万物”的生动图景。如果只有时间读一本关于智能时代的书,读这本书是一个靠谱的选择。
与这三种“机器”相对应的,是三种相当常见、传统的东西——人脑,产品,公司(作者称之为“核心”)。
美国有一个研发抗癌药的顶级研究团队做了一个有趣的对比实验。这个实验展示了机器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这个机器人是由IBM研制的,名叫沃森。该研究团队一直在寻找一种能有效抑制癌细胞生长的酶。研究人员把这个任务交给沃森来做——让沃森“阅读”了针对该主题公开发表的7万篇科学论文,并要求它提出方案。有意思的是,这7万篇论文都是在2003年以前发表的,而2003年到2013年发表的论文有意不让它“读”。他们就是让沃森回到2003年,与全球的顶尖科学进行一场科研竞赛。结果是,沃森提出了7个被证明有效的方案,而全世界这个领域所有顶尖的科学家在10年间提出的解决方案也只有10个。
这是一场一个“人”对所有顶尖科学家的竞争。换言之,如果让沃森与人“单挑”,人胜算的可能性是零。最重要的是,沃森的“智商”是呈指数级增长的,而个体人的智商几乎是不变的(如果不是退化的话)。想象一下10年后沃森的智商,我们会不寒而栗。
[1] 《第二次机器革命》一书中文版已由中信出版社于2016年12月出版。——编者注
三年后的今天我们更加清楚地看到了作为新物种的新机器进化的速度和样态,其中有两点格外明显。第一,它进化的速度比人们想象的快得多;第二,新物种已经呈现出新的变种。
平台与产品,机构与大众(众包、众创、众筹之“众”)之间,也呈现出这种极端不对称。Facebook(脸谱网)是一个不自产任何内容的媒体平台,但它提供的媒体内容、实现的媒体收入,已经超过了美国所有自产内容的传统媒体的总和。不拥有自己的商品和仓储、物流系统的阿里巴巴的市值,已经是沃尔玛的两倍多,而且这种差距会持续增大。优步让全世界无数的出租车公司和司机恐慌不已,不拥有一间房的爱彼迎接待客人的数量早已把传统酒店业巨头万豪抛在脑后。这就是产品与平台之间的极不对称。
作者首先向我们展示的是人脑与机器、产品与平台、核心与大众之间的竞争。这是一种看上去极端不对称的竞争。
在《第二次机器革命》中,作者明确地告诉读者,以蒸汽机为代表的1.0版机器,是四肢远比人类发达但脑力为零的“大力士”,“它们高效地‘外包’着人类的体力。而以机器人、3D(三维)打印机、超级计算机为雏形的新机器导致了人类脑力的大幅度外包。这种‘灵长类机器’是一个全新的‘物种’,其真正的特性不仅在于它们具有脑力,更在于它们的脑力能够以巨大的加速度持续进化。新机器大爆炸、大裂变式的脑力增长将不断释放令人震惊的生产力,在诸多方面将不断让人类自叹弗如,人类以往对生产力的计量体系将面临穷尽和崩溃”。(本人2014年为《第二次机器革命》中文版写的推荐语。)
机器(machine)的本质是它所内含的机制(mechanism),即一种转化、放大、优化人的能量和技术的系统化能力。机器人、超级计算机当然具备这种能力,平台和大众同样而且更加具备这种能力。
如果说《第二次机器革命》关注的更多是有形的机器——新机器的“形”,作者三年后写的这本书,更深入地看到新机器的本质——新机器的“神”。作者看到,有形的智能机器之外,还有两种“大象无形”的机器,即两种我们不以为是机器但具备了机器的根本特征,而且比有形的机器更强大、更具“杀伤力”的机器——平台(platform)和大众(crowd)。
两年多前,本人与凯文·凯利做过一场对话,我印象最深但又稍有迷惑的是他的一个观点:不要把人工智能狭窄地理解为机器人,与机器密切相关但比机器的智能更强大的智能,是一种人机化的智能,我们可以把它称为网络智能,也可以叫云智能——把机器与机器、人与人同时连接起来后涌现出来的网络。
简单地说,当今世界上出现了三种“新机器”,或者说是三种智能——机器(智能),平台(智能),大众(智能)。
这是一种动态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不对称。已处于明显弱势的一方如果不放弃竞争的话,就只能以不懈的努力来反复证明自己注定并且越来越不成功,只能从初期的一方尚有些许胜算的战争,演变为“屠杀”和“被屠杀”。
好消息是,如果人和企业有自知之明,明了机器“尺有所短”,自己“寸有所长”,在某些方面优雅地放手或退位,在显而易见的“极端不对称”中发现机器、平台和大众的软肘,找到隐秘的逆袭点和平衡点,我们就能重建人机生态,在“新寒武纪”里成为与众多新物种和谐相处的新物种。
书中讲到的一个案例也许更能感受到人脑与机器脑之间竞争的极端不对称。
2016年4月,阿尔法狗(AlphaGo,围棋机器人)战胜李世石,在全球引发了对人工智能持续至今而且在今后会愈演愈烈的追捧,以至不少人以为,对人工智能的热捧不过是媒体和资本炒作的结果。但如果你读过麦卡菲和布莱恩约弗森出版于2014年的《第二次机器革命》,你会很自然地意识到,人工智能成为科技界和商界关注的焦点实属必然。
颠覆性的力量“都是蹑着猫步而来”(安迪·格鲁夫语)。突变出现时我们之所以感到诧异,是因为我们对早已涌动的暗流缺乏感知。两位作者是那种感觉灵敏到能听得见猫的脚步声的人,所以他们能在热点出现之前就真切地描述热点。
但这本书并非在发布关于未来的一系列灾难预言。